《臣尽欢》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臣尽欢- 第5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复惊道:“那日你受了重伤潜入我宫中,也是因为那个男人吧?”

    陷入爱情的女人是疯魔的,善言谏语根本听不进去。那仿佛一道光,让死透一次的人重新活了过来,从阿鼻地狱的无尽苦难中超脱,能渡尽人的一切苦厄。飞蛾扑火,即使九死一生也要拼命一试,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后果呢?

    容盈似乎不愿再同她多做争辩了,索性单刀直入,凛眸道:“我既敢造下因,自然便敢去承担果。我同瑞熹已约定好了,明晚子时三刻便逃离内廷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这四个字听来无比讽刺,阿九拧眉觑她,“你真的以为自己能摆脱这一切么?”

    “我不知道,可我就算拼掉性命也愿意挣一回,事已至此,我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没有到最后,谁知道结局是什么?

    见她这样顽固,阿九只感到有些无奈,冷着嗓子提醒她:“你难道忘了自己体内有大人下的蛊毒?七日便要服一次解药,离开紫禁城,你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容盈抬起眼帘定定看她,双眸之中透出几分奇异的光彩,沉声道:“我明晚会潜入相府盗出解药,来找你,是想求你替我拖住大人两个时辰,让我有机可乘。”

    相府守卫之森严堪比皇宫大内,夜入相府偷盗解药?这人当相府那群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么?阿九想也不想便一口推拒了,毫不犹豫道:“替你拖住大人又如何?相府之中高手如云,凭你的功夫敌得过一众锦衣卫么?再者说,此事于我没有半点益处可言,我为什么要帮你?”

    做生意的人讲究个双赢,这是一桩注定亏本的买卖,若成,受益的是容盈,能与心上人离开皇宫远走他乡,若败,势必触怒谢景臣,到时候不单是容盈,恐怕连她自己都下场凄凉。

    阿九回绝得干脆,没有留下任何转寰的余地。容盈闻言并不惊讶,面上仍旧平静如死水。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阿九说得没错,这桩事于她没有半分益处,她的确没有理由帮自己。

    话说到这一步,似乎再没有谈下去的必要了。容盈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也没有低声下气去求她的打算,只是从玫瑰椅上缓缓站起身,容色淡漠道:“我开口求了,帮与不帮都在你。帝姬大病初愈还需静养,本宫就不多留了。”

    阿九微微侧目,见容盈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又忽地顿住,声音遥遥传来,沾染几分寂寥秋意似的沧桑,她没有回身,只是平静道,“今日一别,再见不知何时,你多保重。”说罢提步,头也不回地去了。

    几只大雁从天际成群飞过去,院中的花落了,寂寂无声。 



46|4。13表发

    皇帝同太后是在第二天清早回的京都。

    天家里头,规矩比什么都大,前些日子两尊大佛不在内廷,凡事由皇后一手操持,如今真神归位,前些日子闹出的种种事宜都要做个了结,打头便是过问欣和帝姬被重罚一事。

    横竖是自己的女儿,听闻帝姬被皇后责罚以致受寒大病,九五之尊坐在金龙座上面露愠色,白玉扳指磕在花梨雕案上,发出几声砰砰地闷响,蹙眉道:“摔碎了老祖宗御赐的玉观音,论罪确实当罚,可帝姬体弱,皇后也太不知轻重了。”

    内廷中事,大大小小都少不得司礼监。殿下是秉笔于耿德,他抱着拂尘侍立,闻言朝皇帝作一揖,言辞恭谨道:“回大家,其中有天大的误会。那日皇后娘娘的确罚帝姬跪于英华殿外思过,可也不半个时辰的光景便差小江子去请帝姬回宫了,谁知那奴才办事不力,半道上竟将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这才致使帝姬淋了雨遭了病。”

    一个皇后一个帝姬,两边都是金贵主子,出了事遭殃的便是手底下的虾兵蟹将,宫中的老把戏了。这番说辞漏洞百出,皇帝似乎并不怎么相信,挑眉道,“宫中竟有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奴才现在何处?”

    于耿德的身子躬得更低,诺诺回道:“大家,那奴才已让皇后娘娘循宫规处置了。”

    好么,倒是做得干净利落,直接便来个死无对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敢这样无法无天,不拿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么?高程熹勃然大怒,拍着桌子斥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不由分说便将人杀了,朕要审案子找谁去?还真是反了天了!”

    皇帝雷霆震怒,吓得殿里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于耿德跪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颤着双手往前一掖,抖着嗓子道:“大家息怒!皇后娘娘说了,处死小江子,一是痛心帝姬受罪,二是为严正宫规。”

    宣帝唇边挑起个冷笑,寒声道:“严正宫规?皇后倒是秉公办理铁面无私!”说着扬手将桌上的茶盏掀翻在地,厉声道:“传皇后帝姬还有谢丞相来乾清宫,是非曲直还得当面对质,若不了了之,朕岂不成了昏君!”

    于公公吓破了胆,跪在地上几乎开始打摆子,连声道了几个是,这才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大殿。葛太后坐在边儿上捋佛珠,待皇帝发完怒,终于眼皮子一掀看过去。堂堂一国之君,在国事上头漠不关心,反倒在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苦苦纠缠,恐怕是想借着这桩事来彰显自己是英明国主吧!

    她朝皇帝淡淡道:“大家消消气,龙体要紧。”

    高程熹定定神,换上副恭谨的面色望向太后,言辞间恭恭敬敬,道:“儿子方才失态,还望母后恕罪。”说着稍停,眸子一抬试探道:“欣和那丫头打碎玉观音一事,还望老祖宗海涵……”

    话未说完便让太后打断了,她拂袖,面上勾起一丝寡淡的笑容,摆手道:“帝姬毕竟年幼,摔碎观音像也不是成心的,哀家自然不会往心里去。倒是大家,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必为着这么桩事同皇后置气。帝姬如今一切康健,罪魁祸首也已经伏法,皇后这么些年来操持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时大意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

    皇帝到底不敢忤逆太后,即便心中不满也不敢有所表露,因颔首称是,诺诺道:“老祖宗教训的是,儿子省得的。”

    *********

    乾清宫有旨意,任谁也不敢怠慢。

    谢景臣入禁宫,沿着两宫间的夹道缓缓而行。天气太大,艳日霞光流转在朱红曳撒上头,走几步便教人发汗,里衣有些湿了,风吹过来居然有些寒津津的凉意。

    他仰面看头顶,流云千朵都镀上一层薄金,托得宏宏紫禁峨峨巍巍。

    紫禁皇城的四方天地,像极一个诡异的圈儿,世人往往愚昧,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为名为利为己为欲,却不知兜兜转转总要回到原点。攀爬得再高,也总会有跌落凡尘的一日,爬得越高摔得越狠,届时是上天或是入地,谁说得清呢?

    心头一面忖度,一面往前方瞧,说来何其地巧,他一抬眼,将好瞧见从月洞门里翩翩而来的人。年轻的姑娘着流仙广袖裙,举起团扇遮挡日光,雕花扇柄上缀着一段杏色的流穗,垂下来,扫过那双月牙似的清亮眸子。

    目光交接只是刹那之间。阿九侧目,他从宫道的另一头缓步行来,黑纱翼善冠色泽偏冷,愈衬得那张面容玉似的光洁,身边没有侍从,他只身一人,地上的长影显出几分孤清的意味,带着几分只可远观的高洁况味。

    如此的偶遇谁也不曾料到,她有些纳闷儿,紫禁城这样大,乾清宫又处于中心地带,能通达的长街小径数不胜数,可见她和他是真的有缘,这样都能撞个正着!

    她神色变得微妙,脚下的步子顿住,扇子从头顶放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打着,居然有些进退维艰。

    眼下怎么办?装作没看见么?可方才四目相对,他显然也看见她了!大大方方过去打招呼么?她心头又别扭得厉害,说来说去都怪金玉!有事没事儿就在她旁边说谢景臣喜欢她,一来二回,居然令她都有些信以为真了!

    心头一番打鼓,他却径自过来了,朝她微微揖手见个礼,道:“臣给公主请安。”

    人都到跟前儿了,再躲也不能躲到天上去,阿九略定神,团扇挡着半张脸朝他微微点头,“大人不必多礼。”

    他口里谢恩,直起身后又朝她走近一步,随口道:“殿下也是去乾清宫么?”

    这样的距离有些暧昧,她心口一阵发紧,忽然就感到一丝慌张,口里应是,“皇父召见,想来大人也是去乾清宫吧。”边说边拿眼风望金玉,眸光里居然有些不知所措的意味。

    她局促不安,他却是一副坦荡自在的样子,抬手一比请她先行,很是自然地对她提议:“既然如此,臣与殿下倒是同路,不如一起去。”

    “……”阿九不想和他同路,然而这么多双眼睛瞧着,驳谢景臣面子就是自个儿找死。她有些悻悻的,脸上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容来,万分艰难地说个好,“既然如此,那就和大人一道去吧。”

    那头金玉还在边儿上兴致勃勃地观望,瞧见她的笑容几乎都想翻白眼了。笑得比哭还难看,这心口不一得也太明显了吧!她不大理解,谢丞相如立云端,这么个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和他走一路有这么难受么?

    两个人并肩朝前走,谁都没再开腔,徐徐的微风中那步伐缓慢,长街上是金光投落的人影,一高一矮相得益彰,一不留神就入了画。

    乾清宫外头的空地上停着凤辇,阿九眸光一闪,神色忽然就变得凝重起来。看这模样,岑皇后已经先到了。

    起先钰浅从司礼监那头打探来了消息,说皇后那头已经送了个替死鬼出来,就这么将事情推了个一干二净。她觉得可笑,这些宫里的贵主果然不拿奴才当人看。一面又有些可怜那死得冤枉的小太监,平日里为主子做牛做马不说,紧要关头便是命也得交代出来。

    一面思忖着,耳畔却传来谢景臣的声音,恭谨道:“臣恭请大家万福圣安,老祖宗万福金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