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容易把人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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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1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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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只能看见一角宝蓝的衣袍,还有一双黄金履,南湘眼见着从面前走过。
这人步伐不紧不慢,端得是龙行虎步,洒脱自如。
从面前掠过。
……
南湘起身后,落座,忙抬头观望。
她对这皇子亦是好奇万分。
干政,野心,才能,美貌,断袖,啧啧啧。最近周身总见着女儿国异类。不知又这位如何。
南湘愈发瞠大眼睛,生怕自己漏掉什么精彩未发觉。
盘踞高位的颜徽亦饶有兴致的观望座下。
正所谓时机正好,相逢一笑,皆是缘分到。
千万张脸,偏偏两人竟能四目相视。
南湘眉目瞬间呆滞。
顿时五雷轰顶。内心如有八千八百八十八只猫用尖利爪子乱挠,翻天覆地。
那样的眉,眼,竟是见过的。
她眼神再不济,还是能辨认得清人来——这异国皇子,分明就是河边调戏她的那猖狂小郎君!
南湘这厢惊涛骇浪,颜徽这般却是眼神毫无颤动,只置若罔闻般平静掠过南湘,复又望向他方。
竟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样。

颜徽

杯酒交盏间,先是同女帝凤后笑语,南漓为迎赞之宾,也随侍一旁。颜徽言语坦然,姿态自若,自有种嚣张:
先祝社稷永固,江山不老,金瓯自古无缺。愿女娲眷顾,两国世代和平皆兄弟。谢圣音皇帝热情招待,谢凤后殿下殷情询顾,谢南漓皇子相陪左右。
女帝笑饮了酒。
何其庆幸面前这男人没入其后宫,若不然,岂不无一日安宁可言?
颜徽客套之后,朝南漓敬酒。
“漓弟,饮了这杯罢。”说话间,身子前倾,右手送出,竟要将自己杯子送到南漓唇边似的。
女帝眼角一跳。
南漓神色不变,笑着举起桌上酒杯。
“欢迎殿下。”他只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颜徽扬扬眉毛,看着这少年面上一双摺叠华丽的伏犀眼,稍稍停驻片刻,自嘲一笑,倒没有多余言语,只一口饮尽杯中酒。
女帝眼角再一抽搐。
凤后修长手指轻轻抚上女帝膝头,女帝侧颜,但听得凤后周仲微温和道,“陛下,请稍用饭食,饮酒伤身。”
女帝轻轻点头。
颜徽不管旁人如何作想,竟旁若无人的下台而来。
持着细脚伶仃的杯,缓慢前行。
他一身宝蓝长衣,微微拖曳在地。
纹饰山水,藻火,水纹的华丽衣袍披挂其身,却好似被他好一副强健体魄所震慑,竟服帖至此。
这般的风华,倒也难见。
他在杯酒和惊叹眼光间缓慢前行,直至一处,方才停步。
众人有纷扰的窃窃私语声,颜徽只当充耳不闻。
他正正好停在了俆止面前。
俆止正自斟自饮。
他低垂的睫毛垂落面颊上隐有阴影,让人看不清眉目神情。
颜徽看着他俊秀面容,忍不住露出一阵笑意,前倾身子,道:“可是俆止徐丞相?”
见俆止抬头,神情平静,并不解释。颜徽再倾得深些,又道:“慕名已久,今日得见,果不平凡。”
俆止抬头打量来人。
后起身,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俆止恭祝皇子殿下千岁。”
又坐了下来。
继续半垂着眼睛,不知其所思所想。
浑然不觉这个异国皇子仍兴致勃勃的站在他面前,不愿走开。
“虽初次见面,我却觉得你十分眼熟——”颜徽极其真切陈恳的说道。
俆止一句,“不敢。”堵了回去。
颜徽愈看他俊秀眉眼愈发欣赏,不由自主的点头道,“素闻圣音徐丞相沉默寡言,但锦心绣口,实属我等男儿间一等一的……”
俆止再道,“不敢。”神色依旧不变,淡然置之。
上首女帝已然按捺不住,此刻扬声道:“俆止大胆,岂可如此随便!——还不跪下。”
女帝话语间隐有怒意。不知是冲这不知所谓的颜徽,还是冷淡待之的俆止。
俆止走下台前,跪地行礼。
“俆止无状,自请责罚。”
颜徽回首,看着这个老沉持重的男子直到此时依旧沉默寡言,只觉这人性格真是深沉难懂。
也半躬身,谨严道,“尊敬的圣音皇帝陛下,圣音儿女均是如此多娇,让吾等心折不已。徽失礼之处还望胸怀如海般宽博的皇帝陛下包涵。”
酒食再美,灯光再明,戏子再妩媚,面前戏目再如何精彩,南湘亦无心欣赏。
天地不仁,竟把她玩弄指掌,不怀好意的笑:雷不?还不够雷?没事,更雷的在后头。
南湘长叹息而泪下,天地不仁啊……
突然有声音仿佛在耳边念念有词,“……魂归来兮,回来看戏。”
南湘惊醒,只勉强听见末尾后四个字,只得无语。
正是那宫侍打扮的谢若莲替自己斟酒呢,一面笑眯眯的耳语。
南湘再叹,天地不仁以她南湘为刍狗折腾。
外面风不住,雨不住,天地一合,乌云厚重,时有电光闪烁,南湘心中亦有雷劈不断,让她疲惫的很。

临门

大奚皇子颜徽在庭殿间,端着酒盏,步伐自由走动。
时侧颜微笑,时寒暄几句,时停住脚步,从容应和。
殿前俆止依旧阴郁持重,南漓以不变的繁缛礼节应其万变,凤后周仲微雍容华贵,一副自恃长辈不与小孩戏耍之形容。——这皇子果真是个断袖,屡屡在几位面前停驻,偏偏都是男子,他竟是万分感兴趣的模样。
谢若莲看戏看得热闹。
他随侍南湘身旁,此时刻意藏身在阴影之中遮掩自身。
南湘只得勉强听见他小声道:“桌上那杯薄酒味道不错。”
他竟偷她酒喝……
谢若莲又轻声道,“可惜,美酒空对堂前俗人,颇倒胃口。”
南湘扶住满额黑线,忍不住朝后看去。
谢若莲朝她眨眨眼。
咳,这个谢若莲显眼,又不显眼。
南湘知他努力隐藏,却仍如米粒对比之于珍珠,隐隐有光华内蕴。这让她欣喜又担心,委实有些无奈。
“安分些吧,一会出宫再说。”南湘也小声道。
谢若莲刚偷偷喝了口酒,面上微带一抹晕,仍故作庄重:“擅自退离,会不会显得不知礼数?”
南湘侧身,看他这张故作深沉的脸,恨不得眼中飞出飞刀来扎死面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其时,颜徽正风卷流云般从南湘身边过去。
高高的视线低低放下,越过周身,正好瞅见南湘与谢若莲那般神色交流。
谢若莲白皙面容,眼波流转,说不尽的风流,百般掩饰仍藏不住。
这端木王女竟也是一脸纵容神色。
颜徽一怔,扬起眉毛。
脚下脚子愈发放慢,似停留不动。
谢若莲警觉,只觉有人视线正打量着自己。
一抬起眼眸来,正好与那颜徽相对。
皇子明亮双目,何其咄咄。
——传闻中的皇子殿下,霸气风流,剑走偏锋,谁想竟生得这般英挺模样!
而他此时定定望着面前白衣宫侍,不知为何,他脚步竟愈来愈慢。
谢若莲心神如电,忙低下头来,额发垂下遮住了眼睛。
南湘见谢若莲突变,也急忙转过身来,却正好看见颜徽从身边缓慢踱来的身影。
雷击一般南湘立马站起身,正正挡在谢若莲之前,直视来人双目。
“——南湘敬皇子殿下。”
颜徽神色自若的饮了酒。
眼睛却盯着南湘身后不放。
笑言道,“美酒,不饮而自醉也。”
……
……
窗外零星的小雨变为大雨倾盆。
隔绝了夜色。
而夜宴奢侈,竟似无穷无尽,在夜里铺展。
宫,烧龙涎之香,燃点通臂火烛。
廊外但见宫衣衣裾拖过地面,数人交错。一盏盏流水席面尽由宫侍们手托托盘,提食盒,捧美酒,出入络绎不绝。
颜徽坐回原位。
看似神情自若无甚改变,只眼神愈发的明亮,似有光从中迸射出来一般,越发的好精神。
南湘不再避嫌躲闪,她看着颜徽愈发明亮的眼睛,心中却有不良的预感。
——他似盯准了猎物般兴致勃勃,自信惊人。
谢若莲心道不好,他缩起身子,欲混进来往宫侍中溜走。
耳边听得颜徽声音,如催命符般,更让他脚步愈发放快。
皇子明亮,朗声,落落大方的赞美道:“美酒,美食,美人,陛下的宫殿好似仙境一般。”
嘴中说着赞誉,颜徽眼睛则紧盯前方,嘴畔一抹笑意。
“皇子过誉了。”女帝见他神情不对,亦疑惑的回望过去。
顺着颜徽所视方向,即可望见正疾步前行的谢若莲。
看清那人,女帝面色慢慢难堪起来。
皇子目光咄咄逼人,直接了当,凤后南漓两人看得明白,亦追随望去——
谢若莲已然闪身到了门口。
却听得那颜徽声音突然大作,瞬时在庭殿间回响:
——“那美丽宫侍为何如此着急远离,竟是避本君如避蛇蝎?”
南湘手中杯失手掉落。
谢若莲半僵着身子,半晌,他慢慢转过身来,缓慢行礼:
“陛下万岁,殿下千岁,大奚皇子千岁。”

凭恃

这个颜徽在干什么。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就拦住了谢若莲。
南湘恼怒又担忧,面上还得故作平静。
只听得皇子颜徽转而笑道,“这个孩子与我视线相对,竟没有半分尊敬惧怕,——不嫌自己无礼了些?”
最后一句,是对着谢若莲说的。
女帝面色阴沉似铁。
而凤后周仲微观望半天,待认出面前这人身份后,面色微变,无暇细想他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扫眼一旁座下端木王女冷厉面色,立刻出声干涉。
南湘听见凤后冷道,“贱婢无礼失仪,拉下去,杖责三十!”
——他竟出手相助。南湘庆幸,无论如何,先让谢若莲避之殿外便好。
谁料颜徽一眼识穿,竟不上当,笑着阻拦了。
“凤后殿下不必动怒,这少年亦无大错,且让我问问他,若解释得清,便不算是失仪,殿下便饶了他,如何?”
他当真不客气,别人客随主便,他竟要揽事上身,最是不尊常理行事。
凤后还欲说些什么,女帝却轻轻拍拍他手。
神情冷硬,双唇紧闭。
凤后一凛,知女帝另有打算,只得住嘴。
只听女帝道,“便依皇子所言便是。”
台下谢若莲已收拾好心神。
先伏地,叩首道:“陛下万岁,殿下千岁,皇子殿下千岁。”
后不急不缓的答道:“谢殿下宽宏。奴乃宫中侍者,微贱不足为提,见皇子殿下风采惊人,岂敢直视之。因职责在身,遂出入殿前,不能直视天颜冲撞凤驾,奴万死亦不敢有不敬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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