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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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 第1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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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芳笑道:“皇上的天恩,这里面烧的不是木炭,都是檀香。”
  严嵩也不得不说话了:“皇上如此恩宠,臣等实难消受。”
  嘉靖一笑:“八十多了,这么晚从被窝里拽出来,朕也不忍心哪。坐吧。”
  二人又一齐向嘉靖一躬,这才又坐下了。
  “徐阁老。”嘉靖望向徐阶。
  “臣在。”徐阶欠了欠身子。
  嘉靖:“你管着户部,鄢懋卿那二百三十万两银子收到了吗?”
  徐阶:“回皇上,臣刚从户部来,都清点了,入了库。”
  嘉靖:“还是严阁老调教出来的人能干哪。有了这笔钱,今年过年你也不会向朕哭穷了。”
  徐阶:“还是皇七庙筹有方,八月派了鄢懋卿南下巡盐。要不臣真不知道今年这年怎么过了。”
  严嵩耳背,但正如酆懋卿在他书房所言,喜欢听的和该听的时候耳朵就不那么背了,这时他一直凝神细听着,那一君一臣几句问答大致都昕清了,却依然装作没有听清的样子,安静地坐在那里,继续听着。
  “朕的庙筹也不是都灵。”嘉靖提高了声音,“抓了杨金水,派了个赵贞吉去兼管江南织造局,快年底了,五十万匹丝绸还没有织出一半。徐阁老,朕看你这个学生本事也平常。”
  徐阶站起了:“是臣督促不力。臣明日就发廷寄严催赵贞吉。”
  嘉靖:“丝绸是织出来的,不是催出来的。朕问你,江南织造局现在还挂在五个徽商的名下是怎么回事?听说这几个徽商还是胡宗宪的本家是怎么回事?”
  徐阶:“回皇上,当时沈一石死了,是郑泌昌、何茂才找来的这几个人…”
  “郑泌昌、何茂才都死了,账总不能记在死人头上吧!”嘉靖打断了他。
  徐阶跪了下去:“是。这件事明天臣并在廷寄里追问,叫赵贞吉明白回话。”
  “胡宗宪的病养得怎么样了?”嘉靖问这句话时没有看徐阶,似是在问严嵩。
  君臣奏对,声音传向何方,语气是在问谁,像徐阶这般微臣都已能闻风知向,这句话便没有回答,在等着让严嵩回话。
  严嵩自从耳背以后,每次召对都备感艰难,如果句句奏对都听不清楚,那便是该致仕了,这时便望向嘉靖:“请问皇上,可是问臣?”
  嘉靖:“胡宗宪是你的学生,应该有信给你。”
  严嵩:“回皇上,胡宗宪自从告病前上了个奏疏,一直并未给臣写信。可他的病况臣知道,南直隶巡抚最近去看过他一次,说是积劳成疾,只怕一年半载还养不过来。”
  嘉靖有些黯然:“胡宗宪是有大功劳的人。写个信给他,叫他一是好好养病。二是管管自己的本家,不要搀和江南织造局的事。弄出事来,面子上不好看。”
  严嵩:“臣明天就给他写信。”
  嘉靖提高了声调:“朕上次就跟你们说过,各人的儿子各人的弟子各人管好。比方淳安那个知县海瑞,这一次又给朕出了个难题,要朕将淳安百姓今年借织造局的粮债全免了,还要朕免去淳安全县三年的赋税。他爱民,叫朝廷出钱,朕也只得认了。
  现在有人出来替他说话了,还要升他为知州。可他自己却提出来愿意到江西分宜去当知县,赵贞吉还准了他的请,请朕准他去分宜。分宜是严阁老的老家,他们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徐阁老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严嵩一惊。徐阶跪在那里也是一惊,这时不得不抬起了头:“回皇上,这件事臣并不知道。”
  嘉靖便望向了严嵩:“严阁老,把这个人调到你的老家去你有何看法?”
  严嵩一时片刻哪里知道嘉靖此时突然拿起这把双刃剑是何用意!好在二十年来这样的应对也不知多少次了,便只得依然以不变应万变,顺着嘉靖的话答道:“‘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上认为谁该到哪里任职就到哪里任职。这个海瑞真要是个清官,能到臣的老家去,也是臣老家的百姓之福。”
  嘉靖手一挥:“真是清官倒也罢了。就怕有些人打着清官的名头,到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吕芳。”
  吕芳:“奴才在。”
  嘉靖:“朱七叫来了没有?”
  吕芳:“回皇上,已经在殿外候旨。”
  嘉靖:“叫他进来。”
  吕芳走到那一面条门边向外面当值的太监:“传朱七。”
  “是。”外面应答着。
  吕芳刚走回原位站好,朱七那高大的身影便在开着的条门外出现了,视线刚好能看着坐在蒲团上的嘉靖,他跪倒了,像一座山,“砰”地在门外磕了个头:“奴才朱七叩见皇上万岁爷!”
  “那个通倭的人押回来了?”嘉靖问道。
  朱七:“回万岁爷,押回来了,关在诏狱。”
  嘉靖:“朕这里有人上本,说这个人是海瑞放的。明知是通倭的人,海瑞为什么要放他?”
  朱七:“回一岁爷,据奴才等查问,海瑞当时认为这个人通倭没有证据,因此放了他。”
  嘉靖:“那个倭贼头子井上什么郎的都招认了,这还不是证据?”
  朱七:“回万岁爷,那个倭贼头子叫井上十四郎,确与奴才抓的这个齐大柱在新安江船上拿粮食换生丝,因此被官兵拿了。海瑞认为这件事不足以证明齐大柱通倭。”
  嘉靖:“那你们呢,你们查了吗?”
  朱七:“回万岁爷,奴才也曾去查过,但那个井上十四郎被何茂才臬司衙门的人带走后便不知去向,奴才们因此也查不下去了。”
  嘉靖:“那你认为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通倭情事?海瑞和这件事到底有没有关节?”
  朱七沉默了。
  嘉靖:“哑了喉了?”
  吕芳接言了:“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明白回话。”
  “是。”朱七应了一声,提高了声调,“回万岁爷,以奴才多年办案的阅历,这个齐大柱不像通倭的人。还有海瑞,他是今年六月初三从福建到的杭州,六月初六到的淳安,从不认识齐大柱。纵算齐大柱有通倭情事,海瑞也不知道。”
  “不知道就敢故人?”嘉靖逼问道。
  朱七无法回答,沉默地趴跪在那里。精舍内外都沉默了。
  这一段时间虽是嘉靖和朱七在一问一答,严嵩和徐阶都一直紧张地听着,心里也一直在揣摩,等着嘉靖最后亮出底牌。
  “吕芳。”嘉靖扣破了沉默。
  “奴才在。”吕芳连忙答道。
  嘉靖:“朕看镇抚司这个衙门你们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这个朱七,人称七爷,你们一直在朕面前夸他何等了得,现在都看到了?一个这样的案子都弄不明白,还帮着通倭的人说情。”说到这里他盯向朱七声转严厉:“锦衣卫是拿人的,案子审都没审,你凭什么倒先把案子定了?谁在你那里说了情了?
  朱七一下子懵了,抬着头茫然望着嘉靖怔在那里。
  严嵩和徐阶这时虽然头都微低着,但一切似乎都明白了,皇上这一次是准了严世蕃的本。
  “回话!”吕芳见朱七懵了,一声大喝。
  “奴才该死!”朱七回了这一句,猛地把头磕向门外的砖地,铜头铁骨的人,一时情急失了分寸,这一头碰下去,立时便见砖地上有无数碎片进溅起来!
  吕芳大惊,连忙闪身挡到嘉靖面前,以防进起的碎片溅到嘉靖。
  严嵩和徐阶也惊了,一齐望向门外。
  好在有门扇门槛隔着,朱七那个头磕下去砸碎的砖片并没有一块飞进精舍。只是地上那块砖已经砸得破碎不堪,凹进一个大洞。
  吕芳的脸煞白,知道这个祸闯大了,说话便都急促了:“反、反了天了!来人!”
  两个当值的太监很快出现在门外。
  吕芳指着朱七:“把他押到陈洪陈公公那里去,等候发落!”
  “是。”两个当值太监便去拿朱七。
  “用不着。”嘉靖一句话把两个太监的手定在半空中,“无非是把朕这座金銮殿拆了嘛。”
  这话一出,吕芳急忙跪下了。门外两个当值太监也在朱七的身边跪下了。
  既紧张又尴尬的是严嵩和徐阶,这时想跟着跪下又不干自己的事,不跪下嘉靖这时已然是龙颜震怒,二人都僵在那里。
  嘉靖眼睛瞟向了他们:“就拆了金銮殿,你们各人也分不了几片瓦去。”
  这就不得不跪下了,严嵩和徐阶都跟着跪了下去。
  这时反而是朱七抬起了头挺直了身子望着嘉靖:“奴才无状,犯了天大的罪,奴才这就自行去提刑司听候处死!”
  那五个人都趴着,这时只有嘉靖的目光接着朱七的目光。朱七立刻感到万岁爷的目光中并无怒意。嘉靖这时又把目光移望向他的额头,见那额头浑然无事,嘴角掠过一丝似笑非笑:“砸碎一块砖,与天什么相干?朕也不要你死,这块砖朕也不换。朕还让你去审那个齐大拄,与海瑞有关就办海瑞,与别人有关就办别人。要是与任何人无关,就除了这个祸根,让他过了小年,腊月二十三朕等着你顶着块砖来把地补上。”
  朱七似乎从嘉靖深遮的目光中看到了什么,这时心乱如麻,这个头只好磕在门槛上:“奴才谢万岁爷隆恩!”接着站了起来向殿外走去。
  嘉靖的目光望着朱七山一般的背影欣赏到消失以后,才转望向跪在地上的严嵩、徐阶和吕芳:“朕都不惊,你们惊什么?都起来吧。”
  严嵩、徐阶和吕芳都站起了,两个当值太监反而还跪在门外,吕芳:“朱七都走了,你们还待在那里等着过年哪?”
  两个当值太监慌忙爬起,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吕芳的这句话使嘉靖破颜一笑,望向已然坐下的严嵩和徐阶:“你们家里的人是不是也这样淘气?”
  严嵩和徐阶同时又欠了欠身子,几乎同时胡乱答道:“是。”
  嘉靖:“浙江那个人通倭的事你们都听到了。让镇抚司去审,牵涉到任何人朕都绝不姑息。徐阶。”
  又直呼其名了,徐阶连忙站起:“臣在。”
  嘉靖:“奏请朕调海瑞去严阁老家乡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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