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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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慕容冲 作者:楚云暮- 第1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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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永蓦然愣住,如复坠冰窟之中,通体恶寒。
  “任臻”反手拍了拍他的脸颊,阴测测地一扯唇角,“朕给了你多大的脸面,让你可以同朕这般说话?不怕朕不念兄弟之情,就像杀了慕容泓一样,将你处死?”
  慕容永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看着眼前全然陌生的任臻——不,是慕容冲。
  慕容冲皱着秀致的长眉活动着冻地僵硬的筋骨,瞟了慕容永一眼:“这是漂到何处了?”
  慕容永还如在梦中,恍惚似地道:“顺。。。顺流漂到了下游西岸,虽已经离了怀远,却还是在姚兴属地之内。”
  慕容冲啧了一声,站起身来,一拨披散下来的长发,昂首道:“得速回军中,如今外姓将领把持军务,还占据着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固原城,朕总难放心。”
  慕容永浑身一颤:“你。。。你还记得这些年发生的事。。。?”
  慕容冲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拧着眉道:“自那年在长安城外坠马以来,朕便似得了一场怪病,有些事记得清清楚楚,有些事却又看着模模糊糊,只能冷眼旁观,却什么也做不了。。。没想到在黄河里被冰棱这么一撞,倒似恢复了一般。”他忽然顺手划过慕容永的脸颊,在他下巴处微微一拈,邪笑道:“比如叔明对‘冲哥’的感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慕容永怔在当下,只能呆望着这个他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终极梦想——慕容冲的眸中倒映着篝火幽亮,波光流转间透出宛如鬼魅般的妖。

  81、第八十章

  慕容永情不自禁地微微一颤;朝后推开半步;低头惶恐道:“末将不敢。”
  慕容冲不以为意地收回手来,一抬下巴:“想想当年在平阳,你我饱受前秦官员的欺凌;倒是时常像今天这般相依为命——朕还想再听你吹一曲‘阿干歌’。”
  慕容永忙躬身道:“皇上恕罪;当年那个陶圩已经在征战之时摔碎了。”
  “那就算了。”慕容冲淡淡地转开脸,“将篝火再燃地旺些,此处虽僻;但毕竟还属姚秦地界;你去洞口守夜,不可有半点闪失。”
  慕容永俯首遵命,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刚到洞口就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吹地浑身一凛,受了撞伤的腰肌顿生彻骨的酸疼,他呵出一口白气,在洞口盘腿坐下,不得不暗中运起内力与那疼痛寒冷相抗——他好不容易才在山壁罅隙中找到这么个可供藏身的小山洞,否则即便姚军不曾搜索过来,他们二人通体湿寒地曝露野外也会活活冻死——他这么一恍神,身后就已响起了慕容冲细细的鼾声。慕容永心中空空荡荡,似还不能相信眼前所见,照理他该高兴该欣慰一切回到了他最初想要的原点,慕容冲心中只有自己、只有天下,再没有姚嵩、苻坚等等一干外人,可此时此刻为何腰伤剧痛竟似蔓延至四肢百骸乃至心扉骨髓一般,呼吸吐纳间都莫名所以地隐隐作痛。
  然则过不多时,便听慕容冲在内喊了一声,慕容永忙起身回去查探,见他并未醒转,乃是害了冷,上下牙齿咬地格格作响,慕容永想了一瞬,将贴身穿地温热的皮甲抽出给慕容冲换上,翻身动作间,慕容冲便被惊醒,低头看着慕容永替他着衣,便伸手捻了捻那皮甲毛边,嘲道:“你在西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还穿这破烂玩意儿?”
  慕容永给他系上绳结,却不去答他这句话,重又转身到洞口坐下。慕容冲在后喊了一句:“夜来风雪甚急,你还是留在洞中伺候吧。”
  慕容永应了一声,默默地在慕容冲坐卧的石台前盘膝打坐,慕容冲辗转片刻,拧着眉道:“头还是一阵一阵地疼——也不知两年前是被何方妖孽所害,中了那移魂之术——”
  慕容永的唇动了动:“不是妖孽。”
  慕容冲偏头瞥了他一眼,慕容永低声又重复了一句:“他不是妖孽。。。”颊上立即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刮,耳中听他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朕才是正主儿,你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慕容永低下头来,倔强地不肯出言辩驳抑或是认错。
  慕容冲翻身躺下:“朕头疼地很,你上来替朕按一按。”慕容永伸出两指,抵住他的太阳穴,缓缓地将内力注入,似觉得疼痛稍缓,慕容冲双眉微展,眼中则现出一丝迷茫。
  次日清晨,慕容冲再次醒转起身,已无大碍了,但那狭窄的洞窟中除了他却已空无一人,徒留石台前一堆焦黑的篝火余烬。
  慕容冲猛地跳下石台,冲出洞口,入眼一片冰天雪地,过耳皆是呼呼北风,却哪里有一丝人迹?
  他心里复又隐隐恐慌起来。不顾危险地喊了一声:“慕容永!”他踏足雪地,又加大音量喊道:“慕容永!”
  回音震落了压在枯枝上的层层白雪,簌簌落雪声中,他的肩头被人轻轻一拍,他转过身,眼前所站的赫然便是去而复返的慕容永。
  慕容冲眼中阴霾一扫而过,下一瞬间忽然扬手一掌过去,冷冷地道:“去哪了你。”
  慕容永猝不及防地被打偏了脸,慕容冲这才看见他手上拎着两条已经僵死的黄河鱼。二人相视无言,半晌后慕容永道:“皇上是怕我弃您不顾,独自逃生?”慕容冲收回手,斜睨了他一眼:“大难临头,人为求自保,有甚做不出来的?当年若非慕容泓先有杀朕之心,朕又何必策反韩延、段随先下手为强,取他而代之!”如今西燕朝廷,慕容永是除他之外的天下第一人,焉能保证全无二心。
  慕容永默然,似也想起当年兄弟阋墙的那番血雨腥风。慕容冲又不悦道:“就算去觅食,为何不先请示一声。”
  “为怕人发现,清晨便须去凿冰捕鱼。而且——”慕容永道:“末将。。。留言了的。”
  二人回到洞中,慕容永一指熄灭的篝火旁的灰烬,慕容冲定睛看去,见上面银钩铁画地仿佛的确用枯枝划写了几个字体,但细细看去,却又不知其意:“这写的是什么字?非隶非篆,朕从未见过。”
  慕容永沉默片刻,忽然蹲□子将那行简体字悉数抹去:“。。。是末将疏忽了,皇上恕罪。”慕容冲不耐地一摆手,重新坐下,勉强安抚似地一笑:“算了,你不比旁人,对朕还是忠心的。”
  若是他。。。定不会对他说出“忠心”二字,甚至对他猜忌防备至此。他背过身去重新升火造饭,沉寂了一夜的心至此才汹汹涌动起来,带着不可置信的恐惧与难过,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但他转身将那跳烤地半生不熟的鱼奉予慕容冲时,却已面色如常了:“皇上,今晨查看黄河已经重新结冰,恐怕姚军为防燕军突袭,很快会沿线布防,一旦搜寻至此,我们难以应付,不如趁夜过河回营?”
  慕容冲几口将那尾鱼连骨带肉地吞下肚去,丝毫不介意食之无味,仿佛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恢复气力。听闻此言却只是一摇头道:“不急。”
  慕容永微微诧异道:“为何?”他昨夜还在暗中提防军权暂落外族将领手中之事,应当是急着赶回军中才对。
  慕容冲抹了抹嘴道:“你担心的,苻坚和杨定定然也在担心,定然会加派人手在下游搜救——姚军新败,损兵折将,如今必不敢正捍其锋,遇之则会远远避开燕军遁走,所以留在此处未必不安全。而朕就是要在原地守株待兔,等苻坚亲自找上门来。”
  慕容永听到此处,脑中似被一道炸雷击过,他凝视着慕容冲:“皇上是想。。。诱杀苻坚?”
  “知朕心者。叔明也。”慕容冲仰起头,唇边勾起一抹阴狠而冰冷的笑痕,“这苻坚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被人灭了国居然还对那妖孽真心相待,不离不弃,若此时杀他,当不费吹灰之力——他当年让朕所承受的所有屈辱,朕从未有一日忘怀,至今想起,依然咬牙切齿!”说罢眼风一扫,看向慕容永:“慕容氏子弟皆是有仇必报坚忍成性之辈。你想必也深恨苻坚当年灭我大燕之仇吧!”
  “。。。”慕容永道,“朝代更替,国之兴亡乃天道轮回,当年前秦灭燕是天下大势,如今西燕克秦亦是天下大势,非各人恩仇所致——”
  慕容冲脸色一变,低叱道:“慕容氏子子孙孙皆难忘国仇家恨——何人教唆你做此妄想!又是那个鸠占鹊巢的妖孽么!”
  慕容永道:“他非妖孽。”
  “住口!”慕容冲怒道,“大燕上将,不过人云亦云,你就这点出息!朕与你少年相识,十载相依,又曾将毕生所有倾囊相授,难道还比不过你和他短短两年!当年平阳起兵之时你立的誓说的话,全给忘了么?”
  慕容永深吸一口气道:“我从不敢忘。但如今此心不同——”
  “为何不同?!”慕容冲咄咄逼人,忽然反手将其紧紧攥住,一把拉近,直勾勾地望进他眼里,“朕记得你从前很听话,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怎么如今全变了?你不是永远忠于朕爱着朕吗?”
  慕容永难堪道:“皇上!”
  “怎么不敢承认?”慕容冲强迫他看着他,慢慢地欺近他,直至二人鼻尖相触,温热的呼吸相互缠绕,近乎接吻的姿态,“。。。朕嗣位以来,未曾立后纳妃,叔明以为为何?”
  眼前人之俊美一如往昔,岁月沉淀过后更兼有强悍却妖娆的气质,此情此景,他曾痴想了整整十年。慕容永猛地垂下眼睑,低头避开:“。。。末将惶恐。”
  慕容冲似从没想到自己会被拒,凤眼一眯:“慕容永,你不仅心变了,连胆子都变大了。”
  慕容永跪地叩首道:“末将知罪。然——此一时彼一时也。”
  慕容冲面上阴晴不定,忽然厉声道:“朕身边不留不忠不义的变节之徒,你给我滚!”慕容永抬头平静地看着他道:“末将有败战之罪,如今不敢擅离。待护送皇上回营后旦凭惩处。”慕容冲被他这番话噎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阳穴里又突突地疼了起来,他跌坐在石台之上,神色痛苦。慕容永忙起身上前撑扶,关切地道:“让末将再为皇上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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