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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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龙御用-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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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罢,低叹了句“对得好。”
羽扇男子向对方抱了一个拳,道了句“承让”,羽扇一翻又吟道:“沽酒欲来风已醉。”
对方答道:“远客还归酒巷深。”
羽扇男子眯起俏眼,轻笑道:“这对得还算工整,就是立意不深。”
对方讪讪地陪了个笑,道:“公子好才华,在下佩服。”
那人退了下去,羽扇男子环视一圈,笑道:“若是没人来对,这头筹可要让小弟夺去了。”
皇帝脱开钟离的手,走上前去,道:“我来同你对。刚才的上联是‘沽酒欲来风已醉’,我的下联是‘卖花人去路还香’,何如?”
围观的人众同时叫了个“好”,羽扇男子的表情有些愕然,不一会就又露出笑容,“对得好,请。”
皇帝略一沉吟,念道:“缘何邀月问天,想是平生知己少。”
羽扇一合,男子淡然笑道:“只可把酒看花,懒开醉眼看人忙。”
皇帝露出一抹笑来,道:“潇然洒脱,好对。”
钟离见皇帝心情似乎不错,总算放下心来,再抬眼看那持羽扇的男子,却觉得他好生面熟。
没一会儿,两人便又对了数个回合,这回是羽扇男子出题,他合上羽扇,轻敲手心,道:“时候不早了,这一题阁下若是能对上来,这头筹便让给阁下了。我的题目是:“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境。”
皇帝听罢题目微一皱眉,这题要对得工整不难,但要对出意蕴来却不容易。
皇帝思忖了一阵,竟是毫无头绪。
正要认输,却感觉有人往自己手心里塞了一团纸。皇帝在袖中不动声色的打开了,手指抚上纸面,感觉到纸面上刻着字,皇帝逐个字摸过去,俨然就是题目的下联。
羽扇男子笑了笑,“这题确实有些难度,让我来对也是对不上的。”
皇帝抬起头,忽而一阵春风拂过,花瓣翩翩,花香在风中弥漫,皇帝长发翻飞,星眸璀璨,他一字一词,轻声念道:“痴声痴色痴梦痴情,几辈痴人。”
佳山佳水佳风佳月,千秋佳境。
痴声痴色痴梦痴情,几辈痴人。
热闹的街市,繁华的锦灯,却在他这轻声吟读下黯淡了颜色。月上九霄,春多温柔,夜多暗淡,诗也寂寞,人也孤单。
听众爆发出一阵叫好声,羽扇男子愣了一阵,向皇帝抱了个礼,笑道:“精彩绝妙,真是妙对。我输了,心服口服。”说罢,男子行了一礼,退了下去,走向候在一旁的人。
钟离这才看见吴之游,吴之游面色严峻,一直在瞟着皇帝,看来是早就认出了皇帝。钟离再仔细看了一阵那持扇男子,认出来他就是跟在林逸清身边的那名娈童。
他们见皇帝没有带守卫,会不会起歹念?
钟离一面拉近自己与皇帝的距离,一面盯着对方的动静。
皇帝回过头,道:“你还会作诗。”
钟离拉回视线,看着皇帝含水的美眸,“那当然,堂堂一国太子的少师,怎可不会作诗?”
钟离牵着皇帝的手,道:“很晚了,卜算完了就回去,好么?”
皇帝像是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华大师已经摆好了仪仗,向西点一支高香,又在高处点一支白色天烛,他拉着皇帝的手,轻轻一抹,皇帝只觉指尖酥麻,一滴血落在香兰汤中,晕了开去。
华大师注视着汤中的血逐渐晕成了一副星图,细读之下一阵心惊。
“这位施主,既是来卜算的,老道便直说了。施主的命理极是复杂,命中有一颗天狼星,阻断了命路,命支旁生,虽有大富大贵之相,却是命路短浅,无法长久,此乃天狼之灾。但又因如此情缘占尽,情恨交叠,纠缠不清。”
皇帝似乎有些失神,钟离皱眉,“什么命路短浅,江湖术士的话不足为信,我们走吧。”说完牵起皇帝的手走了,华大师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许久叹了一口气。
“方才那人卜算的结果,能告诉我么?”一名持羽扇的男子走上来,问道。
华大师深深叹一口气,道:“老道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命数,帝王星光芒微弱,却占尽了帝王命理。原应是命数已断了,却无中生有生生地多出来一条命支。真真是奇怪之极。”
钟离牵着皇帝往回走,皇帝不知道是不是在想卜算的事,一路上心不在焉,时常碰着身边经过的人,钟离伸过手将他护在胸前,皇帝蹙额,挣开他的怀抱,道:“人多,规矩点。”
钟离看了他一阵,从皇帝腰间取下那枚龙鳞,放在他手心,低声道:“别理那老道的胡言乱语,皇上是真龙天子,有神龙护体,怕他作甚?”
皇帝忆起那日皇城失火,天空中盘旋的银蛟龙,因为它的出现,自己有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这算不算是真龙显灵呢?
突然,一阵炮竹声在耳边炸响,皇帝只觉耳际嗡的一声,接着身体便失去了平衡,踉跄时绊着不知谁的脚,皇帝摔在地上,额角刻在石板路上疼得厉害。
“钟离?”皇帝伸出手,手心冰凉,等了好一阵,也没有人来握住自己的手。
脑中还在嗡嗡作响,周围的人潮喧哗声和逃窜声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没有一点实感。
“你又在戏弄我了么?快过来!”皇帝伏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上却站不起来。
在这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四面八方涌来的声音像浓稠的墨水,一股一股地填入心脏,让人胸口发胀,像要窒息一般。
无助、害怕、惧怕。
这些弱小的人才会有的情绪突然在这个君王身上爆发出来。君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如果不是皇帝,就连一个普通的凡人也不如。
“钟离……钟离……”皇帝还在呼喊着,声音却被完全埋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寻找

炮竹声在人群中炸响的一瞬间,人群就疯了,拼命地往四面八方逃窜,钟离只觉手中一松,回头时皇帝的人就不见了。恐惧的人流比汹涌的潮水还要更有力量,推着钟离越走越远,钟离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搜索皇帝的踪影,却是了无踪迹。
“鉴安!鉴安——”钟离一面维持着身体平衡,以免被人群推倒,一面高声喊着皇帝的名字。
钟离心惊起来,皇帝眼睛不能视物,在这种混乱之中太危险了。何况,那炮竹炸得时机太巧,恐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如果是这样,皇帝现在恐怕……
钟离又向四周环视了一圈,没有找到皇帝,却看见了那只镶着雪白鸵鸟毛的羽扇。羽扇男子立在高地,面色不佳地在人群中扫视,一旁立着同样脸色严峻的吴之游,还有一人白衣青发,眉目间隐约含笑,怀中抱一只雪白的猫咪,不是林逸清又是谁?
钟离心道:果真是他们在搞鬼!
钟离不动声色地往他们的方向移动过去,立在人群外恰好能听见他们的谈话。
“你这蛮子,让你再等等,你这么急做什么?急着投胎么?”羽扇男子咄咄逼人地说。
吴之游也阴着脸:“我也没想到他怎的就一转眼就没影了。”
钟离听到这里,知道他们也没找到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羽扇男子轻哼一声,“没本事还找借口,算什么英雄好汉?”
林逸清轻笑着说:“急什么?此次不成,还有下次。现在事情闹大了,待会官府的人就要来了,我们这就走吧。”
羽扇男子见到口的肉就要插翅飞走,甚是不甘,道:“再等等如何?这机会难得,说不定待会就找着了。”
林逸清道:“长昀,来日方长,敌在明我在暗,总有下手的机会的。”
羽扇男子又嘟囔了几句,几人起身往暗处离开了。
钟离的脑袋像是被人用敲钟的大锤撞了一下,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十多年前的记忆像是隔着一层水,看不清楚又摸不实在。
“长昀”这个名字,似乎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听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胸口就像是被填进了一团团棉絮,又痒又酸,甚是难过。
这酸酸涩涩的,是什么情绪呢?
只是难受得无法自拔,自己与这个名字,似乎已经纠缠了许久许久。
但对“长昀”这两字的唯一记忆,就是那个荷花盛开的季节,在荷花池畔的那个小小的邂逅。
这么小的事,在白龙上千年的时光中,连一粒沙尘也算不上。
名为长昀的那个男孩,粉红着一张脸,在自己的面颊上落下一个吻。
千年的记忆中,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钟离愣在原地,酸楚滋味许久才缓缓地退去,人群没有之前那么疯狂了,钟离再次冲入人群,发狂似的搜索皇帝的踪影。
夜深了,宵禁的钟声敲了十二次。钟离站在灯火阑珊的地方,怔怔地看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直到吆喝叫卖的小贩也收拾起推车回家去了。
皇上,究竟到哪里去了?寻了大半夜,整条街都被翻了个遍,仍是找不着皇帝的影子。
钟离大骇,自己……竟然把当今圣上给弄丢了?钟离如今以头抢地的心都有了。
钟离立在原地思索了一阵,拔腿往将军府的方向跑去。
子时已过,镇国将军府竟还是那般灯火通明,钟离跑得气喘吁吁,衣服也乱了,衣带也开了,头发也散了,跑到将军府门前抓住一名侍卫就喊:“快,把赵桓夕叫起来!”
侍卫看着眼前这衣冠不整披头散发的怪物龇牙咧嘴地对他叫喊,当即吓得脸都白了,腿一软跌在地上逃也似的爬进了府内。
赵桓夕很快就出来了,还穿着整齐的堂服,玉面金冠,仪表堂堂,他眉峰一蹙,上下打量了钟离一遍,低沉道:“你这祸害,大半夜到哪里撒野去了?”
这衣衫凌乱面貌不堪的样子,莫不成与人偷腥被抓奸在床了?如此作风不良的事,若是奏上一本,还不让他立马滚蛋?
赵桓夕肚子里算盘打得好好的,钟离冲上前去,不顾赵桓夕惊愕的表情,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往外拖,“你没睡真是太好了,快,带上你的常备军,随我来!”
赵桓夕一怔,当即反应过来,这妖怪,是想让本王去给他收拾烂摊子呐?还要带兵?这妖怪偷个人真是好大的架子啊!
“喝高了吧你?来人啊,给钟大人醒酒!”赵桓夕一声令下,几桶冷水哗啦啦地浇在钟离身上,钟离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几桶冷水下来火也熄了锅也冷了,整个人都傻了。
赵桓夕见他呆愣愣的模样,深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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