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獒不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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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獒不是狗-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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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巴不能来啦,他来了三百万怎么办?没有火就烧不滚酥油茶对不对?烧滚了酥油茶就要一碗一碗喝掉对不对?我赶着羊从夏窝子搬到秋窝子再搬到冬窝子,赶来赶去,羊就肥啦多啦,把羊给人送掉或是宰了吃掉,那个数目还是会越来越多对不对?送能送多少,宰能宰几只,羊生羊从来都是一生一大片对不对?省上的,我告诉你,强巴开始花钱啦,我亲眼看见他用我的钱买了一匹最好的马。我的钱是花不完的,吃掉的草还会长出来对不对?就算能花完,花到哪里都是我的对不对?我的就是蓝的,蓝的都是我的对不对?”孕藏布得意的神情里潜藏着他给自己的肯定回答。

“噢呀,噢呀。”我满脸堆笑地答应着,心里却像被猫爪揪了一下。我想很可能是拉姆玉珍劝说强巴这样做的:她不想让丈夫为难她少年时的情人,就劝丈夫把钱留下并且花掉。既然强巴开始花钱,就不会追究各姿各雅了。但这对朵藏布是不利的,钱怎么能花不完呢?花掉的钱怎么还能回来呢?到时候凑不齐三百万怎么办?除非我把嘎朵觉悟带回来交还给孕藏布。我想那三百万花起来是很快的,袁最不仅偷走了强巴的藏獒,也偷走了强巴的马。失去什么就买什么,三百万都不够。花吧,花吧,多多地花吧,这样就等于我利用录藏布的钱让各姿各雅变成了我的。想不到我内心是如此森严,另一个阴履重重的想法如期而至:即便我把嘎朵觉悟带回来,也不一定还给录藏布。嘎朵觉悟的归宿一定得是我们的原生态獒场。

我不怀好意地说:“你说展览馆的大火是哥里巴放的,可是我问了哥里巴,他说他没有。你为什么要那样说?”我扭头望了一眼不远处的阿柔,又说,“哥里巴的女人要跟我去北京啦,带着他的金獒和黑獒,身上还背着照相机。”

孕藏布嘿嘿嘿笑起来,似乎知道自己错了,害羞得不敢承认,看我眼里的追问越来越迫切,才低头望着自己的靴子尖说:“我不服气哥里巴我就那样说啦,不让说的话我以后就不说啦。可我还是不服气,哥里巴好上了两个女人你知不知道?他好一个我老婆那样不漂亮的,再好一个仙女一样漂亮的,我会说什么呢?我不会说什么。可是他好上了两个都是仙女一样漂亮的,那我心里就不舒服啦。他用女人腰里的奶桶钩抓疼了我,我怎么会不恨他?谁都知道我的嘎朵觉悟是青果阿妈草原最好的公獒,他偏说他养的藏獒超过了我的嘎朵觉悟,那我就恨上加恨啦。我恨他我为什么不能说?我以后打算这样说省上的你看好不好?他得罪了神灵,神灵要惩罚他,可是他不拜山神,也不去寺里拜佛神,神就不认识他啦。神说青果阿妈草原你为什么要养育哥里巴?我要惩罚你,让你从此知道那个让朵藏布不高兴的哥里巴是不能养育的。这么着青果阿妈草原就地动山摇啦。没有哥里巴,麦玛镇好好的。现在麦玛镇成了这个样子,哥里巴却要走啦。哥里巴的女人要走,哥里巴一定也会走。神灵的惩罚会跟着他们的影子,他们要去北京,北京也会有不好的事情的。神灵说啦,这次一定要让他死掉。”

“原来你是羡慕嫉妒恨啊?你这样诬陷人家,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法律?啊嘘,它是你们公家人的神,草原上没有法律这个神,我才不管它哩。”

孕藏布的满不在乎让我开心。我想他不管是对的。就算他是诬陷,也跟法律没关系。因为我不算警察,不是正经办案。

这时阿柔和白玛身边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有人前去向金獒哦咕咕和黑美达娃娜祝福,祝福的方式便是给它们戴上染成红色的牛尾巴缝制的粗大项圈,然后满身抹上新鲜的酥油。喇嘛闹拉也亲自赶来送行。他带着几个喇嘛念起了5平安经6。信民们跟着念起来。人群里响起一阵嗡嗡嗡的声音,好像这里绽开着一地的花朵招来了漫天的蜜蜂。哦咕咕和达娃娜不知所措地望着面前的人影,知道这是人们的好意便尽量大度地忍耐着。阿柔和白玛不断向人群弯腰鞠躬,替它们说:多谢,多谢。

突然我脸上有了一阵香泥润滑的感觉,酥油抹到我身上来了。我笑着躲闪:这可使不得,城里人闻不惯这种味道。但我身上还是被抹的左一片右一摊。

我赶紧来到鹫娃州长身边说:“该走了,我们不走,人群不散,你也得陪着。你忙里偷闲地送我们,耽搁太久了我心里过意不去。”

鸳妇洲长说:“什么忙里偷闲,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过去打开北京吉普的车门,招呼阿柔让哦咕咕和达娃娜快上车。阿柔牵着它们走向车门。白玛凑上前来,轻声呼唤着:“哦咕咕,哦咕咕,达娃娜,达娃娜。”金獒和黑獒知道离另lJf即,扑向白玛,柔情地舔甜着,还不时地用牙撕扯她的错毯裙,那是“别离开我们,跟我们走吧”的意思。恋恋不舍变成了无声的吸泣,留下的白玛和要走的阿柔都哭了。很多人都哭了。

鹫娃州长瞪着两个草原女人,硬邦邦地说:“哭什么哭?好事情都叫你们哭坏了。”一扭头,自己也禁不住两眼湿润了。他用手掌根沾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温存地说,“没什么,有我们的色钦作家呢。他会让它们好好地去好好地来,不就是参加一次藏典博览会吗?”说罢,他把哦咕咕抱进了我的北京吉普,又把达娃娜抱进了自己的专车那辆牛头越野。考虑到一辆车装不下两只硕大的藏獒,鹫娃州长让他的司机送我们到西海府。

鹫娃州长让阿柔坐到牛头越野的副驾驶座上,关了门,大声说:“走啊,你们慢慢地走了,我率领全州人民给你们念嘛呢(六字真言),祝愿你们好去好来。”然后走过来拥抱着我,把他的面颊贴到了我的面颊上。这是至爱亲朋之间的贴面礼,让大家看到州长跟我有多么亲密。我有些惶惑:有这个必要吗?有多少亲密就有多少责任,万一我出了事,你怎么向大家交代?也许鹫娃州长正是想用搞砸了无法交代的重负警示我:我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你不会不为我负责吧?

我看了一眼喇嘛闹拉,他也在看着我,清亮而忧郁的眼神似乎在期待我对他的送别和祝福有所表示。我在心里摇摇头,向所有来送行的人深深地鞠躬,上车走了。

的悲伤,在汽车马达声的拌和下,徐徐地僚亮着。我看不到达娃娜,但我相信它跟我车里的哦咕咕一样,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白玛。我的眼睛也是哦咕咕和达娃娜的眼睛,跳过了所有认识与不认识的人,落在了白玛亮闪闪的鼻子尖上。

白玛望着我,这一次我分明看到,她是望着我的。

我笑着冲她挥挥手,看到她张嘴喊了一句什么。从她的嘴形中,我知道她喊的是藏话:“请照履到仔阿柔。”

这还用说嘛,我是一个男人。突然想:为什么哥里巴一直没有出现?为什么他如此大方地让阿柔跟我去西海府又去北京?难道他不担心我会对阿柔产生男人的冲动?不不不。我急速地摇了摇头,既然哥里巴把我当成君子如此信任我,我就应该做出个君子样给他看看。尽管我对阿柔已经冲动过了,但今后,至少在参加博览会期间,我要跟她授受不亲。阿柔,我的异性同伴,我将严肃对待你。

6

我和阿柔在西海府待了三天。其间我们把哦咕咕和达娃娜寄养在王赘人的獒人广场。王獒人已经带着自己的藏獒去了北京。他打电话让广场的人接待我们并满足我们的一切要求。阿柔住在獒人广场,守着金獒和黑獒。我负责订机票!办托运!联系在北京落脚的地方。去了一趟机场才知道,西海府飞北京的航班半个月之内不办理托运大型动物的业务。为什么?太多了,你得排队。这可怎么办?藏獒博览会开幕的日子是六天以后。我让路多多请我吃饭,饭间逼着他立刻打电话跟机场疏通。路多多打了电话,看对方答应得不很干脆,便说那就算了吧,我们自己想办法。他的办法是派一辆中型面包和一个熟悉道路的司机,拉上两只藏獒以及我和阿柔前往北京。这比坐飞机方便多了,最多三天就能到达。我听了欣喜若狂:太伟大了,假公济私的路多多。要是你不假公济私,是不是没这么好?那就让廉洁奉公见鬼去吧。

我假装担优地问:“你把公车派给我们,别人会不会提意见?”

“这才算个啥,大惊小怪。我会叮嘱司机,让车一直跟着你们,所有的花销也都由他包了。你只需要做好你应该做的事,藏獒,我们需要最好的藏獒,而且多多益善。过两天我会去一趟青果阿妈草原,跟鹫娃州长面谈投资樊场的事,等你胜利归来,说不定獒场已经有了。”

路多多说话时显出很干练的样子。我想大概贿赂多多的官员都是有魄力的,如果一个官员碌碌无为到连贿赂都不会,那就惨了。贪吧,亲爱的路多多,只要对我有好处,你就尽情地贪吧。我很高兴。我发现一个人只要无耻起来,心情就很偷快。

我告别路多多,又换了一家饭店见到了事先约好的少少。

怎么样了?还没坐定我就问。我问的不是她,是小金獒。少少一听就明白,告诉我小金獒已经长大了不少,敦敦实实的,她都有点抱不动了。就是不亲她,她走了它也不跟,她来了它也不迎,死眯瞪眼的。话间流露出一丝嫌弃和埋怨,似乎我给她添了麻烦。我说这就对了,感情内敛,不卑不亢,正是一只好藏獒的品质。我的眼光不会错,它是个护主的料,长大后一定很凶猛,忠贞不贰。我把“忠贞不二”咬得很瓷实,好像我在警告她,又好像我在发布宣言:我本人是多么的纯洁专一啊。不知是少少没听出来,还是她一点不在乎我的暗示,接着我的话茬说,小家伙已经很凶猛了,撵走了她家院子里的所有野猫。前天家里来客人,吼着叫着不让人进,后来又叼起客人的衣服和领带,扔到院子外面去了,还撕烂了人家的裤子。把客人吓得脸都白了,问她养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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