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金钱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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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钱镖-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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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既敢应镖,就有打算。丢了镖银,我们具限找镖。到了限期,找不回镖,我们有原保在;干镖局的人自然破产包赔,哪能说到别的上头!诸位大人话里话外,硬把一个通匪的罪名给我安上,诸位大人请看!……”说着,胡孟刚把腿上的伤一指道:“我若通匪,匪人还能伤我么?我若通匪,我还回来做什么?难道等着过堂问罪么?况且诸位大人也不是地方官。保镖、丢镖、找镖、赔镖,这都是买卖道,没有犯法。至于改道反遇上强贼,那也不是改道之过;乃是贼人拉的卡子太长,我们没有闯出去;并非我故意自投罗网,自找倒楣。大人营中的官弁受伤,那也是他们应尽之责。他们老爷遇见了贼,自然要动手,动手就不免受伤。我们镖局子的人,受伤的比大人部下的人更多,我能怨谁呢?我保的是镖,不是保缉私营诸位老爷!”
缉私营赵统带勃然大怒道:“好一个刁民,竟敢跟我顶嘴!我和公所诸位大人问问你,也是打听明白了,好设法子缉盗追镖。你这东西竟敢讥诮我开堂审问你了。你说我不是地方官,不能问你,是不是?好,来呀!”立刻帘外一阵应,走进来七八个官人,往前打千一站。赵统带厉声道:“把这东西捆起来,送海州衙门!”这七八个人“喳”了一声,过去便要动手。
胡孟刚往旁一侧身,双目一瞪,双手一封道:“大人,且慢!大人要送我,大人且把我的罪名说出来。大人说我通匪,请拿出通匪的凭证来。大人要晓得:保单上开的是误了限认罚,丢了镖认赔;没有个丢了镖,便替贼打官司的。”
赵统带越发震怒,拍案催喝道:“捆上,捆上!这东西太已狂妄了!你看他丢了镖,还有这些理。”这赵统带乃是武人,他因部下受伤,扫了他的脸;丢了镖银,还想替部下开脱责任。且听张哨官一面之词,说匪人出掠,镖行退缩不前;还是自己首先驱杀,被贼包围受伤。那些巡丁们又从旁作证。事实上,又确是张哨官先跟贼人动手的。因此赵统带很恼怒,定要把胡孟刚扣押起来。
那纲总廉绳武却另有心意,只重在找回镖银,不重在加罪镖客。此时他起身劝道:“赵大人暂且息怒,不必与他怄气,必与他公事公办。”转对胡孟刚说道:“胡镖头,这是没法子的事。盐课已失,匪徒纠众伤官劫帑,事体非常重大。你就是能找镖,也决不是私了的事。胡镖头,你无论如何,必须到州衙走走。我们也不为难你,快过来谢过赵大人。”当下廉绳武极力敷衍了一回,赵统带才强纳住气;遂将胡孟刚送到州衙,却也没有上绑。
趟子手金彪追踪赶到海州州衙,其时早已过午,将近申牌。金彪连饭都没顾吃,到了州衙,内外打点。振通镖局在地方上素来联络得不错,州衙内颇有熟人,已将盐纲公所报案原禀和缉私营的咨照,全都托人抄来。金彪又要求和胡孟刚见面。班房说:“现在不行。因为第一,还没有归押;第二,这二十万盐课是非常重案,州官已经传谕,即刻要升堂讯问;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此刻看着素日的面子,先给胡镖头通个信倒行。”
金彪将上下打点明白,许下明天先送些钱来:“今晚无论如何,诸位要多照应,不可委屈了胡镖头。我们胡镖头还没有吃午饭呢!”班房很客气,说道:“金爷只管放心,有我们哥几个,决难为不着他。我们早给胡爷叫来一份酒饭了,你不用多嘱。你们还是赶快想法子,找门路,疏通盐纲公所。州衙这里很不要紧,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动静,我们自给镖局送信去。”班房又特为安慰金彪,顿时叫来一个伙计说:“王头辛苦一趟,去给胡镖头传个信去,就说镖局已经打发金爷来瞧看他了,问问胡镖头有什么话没有?”王头答应着走出去,不大工夫回来,对金彪说:“胡镖头刚才说,教你们诸位同事多偏劳,赶快给云台山的俞镖头,和双义镖店的赵化龙赵镖头送个信去,请他们快来。胡镖头家里,也烦你们派人去一趟,好教他们放心。”金彪听了,又问:“还有别的话没有?”王头道:“胡镖头说,镖局此时暂停营业,一切事拜托沈镖头、账房苏先生,跟金爷你们几位照应着。好在明天你就可以跟他见面了。”金彪点头称是,又谢过了众人,连忙奔回振通镖局,时已掌灯。
镖局中人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七言八语的讲论,里里外外乱作一团。双鞭宋海鹏、单拐戴永清和几个伙计,受伤最重的,已延请外科医生调治。这里只剩下沈明谊、程岳两位镖师;还有振通镖局两位镖客,是新近才从南路保镖回来的,一位叫黑金刚陈振邦,一位叫追风蔡正。几位镖师匆匆吃了饭,只有黑鹰程岳是客情,身又受伤,把他留在柜房歇息。其余三人全忙着分头找人,送信,托情;就是镖局伙计,也派出六七个。到晚饭时,众人先后回来。
双义镖店的赵化龙镖头,和胡孟刚交情很深;此时一闻噩耗,早不等人请,已先赶到,并邀来几位同行。问明了失镖情由,兔死狐悲,不禁都代胡孟刚扼腕。恰好趟子手金彪从州衙回来,把打听来的情形,细说了一遍;又把抄来的盐纲公所禀稿,拿将出来,众人参详了一回。大家见那禀稿措词,竟是依着舒盐商的秘信,装头加尾;意思之间,暗指胡孟刚有通匪之嫌。把他中途改道的事,故意说得很支离,仿佛别有用意似的。大家看了,一个个气忿不过;遂照胡孟刚的话,公推沈明谊做主。沈明谊向赵化龙讨主意。
赵化龙这人武功有限,交际很广,在海州官绅两面都叫得响。他手拿那张禀稿,沉吟良久道:“我想这事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大家赶紧设法追寻镖银以外,第一步还得托人,到盐纲公所和州衙里疏通一下,教他们放宽一步,先把胡大哥保释出来;把这个通匪之嫌的罪名洗刷了去,以后再说别的。”
这计较,众人都以为然。遂决计先找个状师,拟具禀稿,内说:“振通镖局素有信用,此次失镖实出意外。镖头胡孟刚拚命护镖,与匪苦斗,势力不敌,身受重伤;其情殊堪悯恻,决非押护不力。仰请恩准取保暂释,俾令勒限寻镖,以完公帑。”下面具禀人名,留下空白,由赵化龙、沈明谊明天出去,转烦当地绅董,恳请联名公禀,向州衙投递。另由振通镖局具名,给盐纲公所的值年纲总廉绳武,去一封私信,恳他从中转圜。这信由赵化龙拿着,预备亲见廉绳武,当面递出。又教司账苏先生,先预备几百两银子,以便使用。又派人到胡镖头家中,安慰胡奶奶。
程岳对沈明谊说,自己决计明早动身,赶回云台山,敦请老师十二金钱俞剑平,出来找镖;这话大家当然赞同。
到了次日黎明,黑鹰程岳顾不得创痛,骑上那匹白尾驹,急驰而去。他临行说:“多则五天,少则三日,必将家师请来。”沈明谊送出街外,再三嘱咐,务必快来。那匪徒留下的“刘海洒金钱”的图画,程岳也要了去带着。
沈明谊和赵化龙带了银两,先去探监;见了胡孟刚,细问过堂的情形。那州官头一堂倒也没有难为胡孟刚,只是再三叮问他:为什么中途忽然改道?又问他:既然自承能够讨限找镖,是不是确知贼人的下落?至于失镖的情形,和贼人的声势,只听胡孟刚的申诉,并没有细问;倒是贼首的相貌、年龄、口音,询问的很仔细。沈、赵二人把外面的打算,一一告诉了胡孟刚。胡孟刚点点头,精神很是颓唐。两人安慰了一阵,急忙离开州衙,到各处托情。
这些绅董们听说是二十万盐课遇劫,个个吐舌,不肯出名具禀;又关碍着情面,不便当面谢绝。有的说,教他们转烦冯翰林去;有的说:“等我找冯敬老、纪隐翁商量商量再讲。”其中也有一两个绅士,慨然答应出名;却又资望不够,只能副署,不能领衔。赵化龙是个爽快汉子,气得直骂。只得人上托人,好容易从盐道衙门,找着了那位最拿权的总文案李晓汀;由这人暗中使力,再转托绅士,这才有人肯联名上禀。事情虽已经耽搁了三天,还算办得急速。州衙内上上下下,倒是呼应灵便;只要镖局把盐纲公所对付好了,州衙这里满没难题。因此这个禀帖上去,暂时留中,未能批下来。只等盐纲公所放松了口气,州衙立刻可以挂牌出批,准其取保暂释。盐纲公所虽是商办,颇有官势;钱可通神,地方官没有不敷衍他们的。赵化龙也很明白,仍烦盐道衙门里的李晓汀师爷,暗中疏通;与其将胡孟刚押在监牢,莫如放他出来,教他具限找镖。这样说法,那值年纲总廉绳武倒也微有允意;不过还须和别位商量,这不是一个人能作主的。
沈明谊原想:联名具保,并非难事;倒是俞剑平身经退隐,又不在城内,恐怕他三五天内未必肯来,就来也不能很快。却不道江湖上的人,义气最重;黑鹰程岳当天晌午回到清流港,第二天未到晌午,十二金钱俞剑平,便已身率三个弟子,策马赶来急难;并邀来一个朋友,也是武林中知名的英雄,便是那鹰游山的黑砂掌陆锦标。
十二金钱俞剑平,自从大弟子程岳押着镖旗,相助铁牌手,偕赴海州去后,逐日指教面前的三个弟子,习练武技,倒也没把这事搁在心上。忽一日,门前啼声“得得”,跟着“啪啪”一阵乱敲门环。俞剑平在屋门口,侧耳倾听。过了一会,长工持着名帖进来。还没等禀报,早自后面跟进来一老一少两个人。那年长的人手里提着累累坠坠几个包儿,一面走,一面乱嚷道:“俞剑平俞老兄弟,俞剑平俞老兄弟,哥哥来看你了。”(叶批:妙人儿来也。宫注:此人乃白羽笔下另一丑角,风度却与九股烟乔茂大不相同。)
俞剑平抬头一看,不禁嗤然笑了,双手一拱道:“老陆,我一猜就知是你来了。狗大的年纪,硬要装老大哥!”
这陆锦标今年四十六岁,比俞剑平小着七八岁。他生着满脸络腮胡须,见人专好自居老大哥。朋友比他小的,他就管人家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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