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清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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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舞清秋-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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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乍才冲破黑夜的阴霾,初曙的北辰堂前已有一人平心静气伫下了脚步。 
「义父,我能与你一谈吗?」 
「进来吧!都是一家人有什麽好客套的。」阎濬气定神閒落在太师椅内,看样子庄内张罗喜事的喧闹气氛似乎并没有蔓延到此地来。净是死寂的庄严——每次来到这里,君唯总有股挥不去的压迫感。他试著舒缓精神昂然走到阎濬面前。 
「义父,我只是来确定一件事。」 
「过了初八以後,我答应让你恢复自由之身,你还有什麽好不放心的?」他态度沈著的连眼角都没有眨动,君唯深深看了他一眼举步朝门口走去。然而从容的步履却在跨出门槛前蓦地驻定下来。 
「在这之前,我一切都听您的吩咐……但您最好信守承诺。否则我不敢保证我会让你多失望——」在君唯平静的脸上蓦地掠过一丝笑意,那是犹如兵刃般尖锐而毫不掩饰的杀气。 
「唯儿,你不该用这种态度对义父说话。」阎濬平放在扶把上的手缓缓举起捂著长须道。 
君唯的表情显然毫不在乎,他浅笑道:「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我想您在质问冷清秋时,『热烈』的态度应该是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吧?」 
阎濬沈下了脸,「是他告诉你的?」 
「是他的身体告诉我的。」君唯微微颔首便甩门离去。 
「孽子!」 
清晨,向来沈寂的北辰堂在君唯离去的同时,传出了一声怒吼—— 
           *     *     * 
初八。 
花了将近半个月的婚礼准备期竟一晃眼便过去了。阎魔山庄内锣鼓震天,只要一个抬头,处处皆可见喜字的大红灯笼。 
「不过是场假婚礼,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君唯没好气的说道,不耐的口吻印证了他想拂袖而去的念头。 
「别动。」冷清秋轻轻蹙起眉头,他一身素衣立於他身後,正单手握住他的长发准备替他结髻。 
「清秋……」君唯从铜镜中望见了他悒怏的模样,心疼的握上他细瘦的手腕。他对著镜里那张惨澹的容颜柔声道:「等我回来。」 
「嗯——」冷清秋闷闷出了个声。 
「向义父辞行後,我们便可以离开了。」 
「好。」细若游丝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清秋?」对於他异常冷淡的反应,君唯微微抿起了唇。 
「啊?」 
「你没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冷清秋感觉他握住的力道蓦地收了紧,他愣了愣挣开了他的手掌,茫然的视线却一迳落那身大红丝绸的新郎服上。 
「清秋?」正纳闷转过头去,冷清秋却已弯下身子,继而柔软的唇瓣便缱绻的落在自己唇上。 
「我等你回来。」他浅浅一笑替他整了整一冠然後就像平常那样送他出门。 
只是君唯怎样也没料到,就为了兑现那句再也简单不过的话语,他竟然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     *     * 
「他走了?」向来说话总是挂著微笑的男子,今日不知为何神情显得黯然。 
「嗯。」冷清秋轻轻踩过踏板,就在前苑喜乐震天的时候,他默默蹬上了马车。 
「有什麽东西想留给他吗?」 
马车正缓缓自僻静的後门驶出庄外,极其寂寞的景象讽刺的与前苑成为极大对比。虽离阎魔山庄已有一段距离,但身後的震天锣鼓却像是随著黄土飞尘滚来似的於耳不绝—— 
「骞大哥——」冷清秋犹豫的抬起了头道:「能否借我一把匕首?」 
「你想做什麽?」骞飞倏地戒备的瞅著他。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冷清秋释然的笑道。殊不知这佯欢的表情看入骞飞眼底却比看见他哭泣还要让他心疼。他无言递过匕首,疑惑的见他散开了发束,继而瞬间俐落一刀—— 
「冷姑娘!你又何须如此!」他骇然抢过他手中的匕首懊悔起他的粗疏大意。 
冷清秋淡然撩了撩及肩的头发解释道:「你叫错了,我不是姑娘。」 
两人相视无言虽仅短短顷刻,不过彼此皆是百味杂陈。冷清秋秀丽标致的五官平静异常,他更率先开腔道:「所以骞大哥,你当初要我离君唯远一点是对的……」 
骞飞没有说话,彷佛未从震愕中平复似的一迳盯著他瞧。那样一张连女子都自叹弗如的绝丽容颜,怎麽可能——他不可置信的吞了口唾沫,「所以这才是庄主要你离开的真正原因?」 
冷清秋没有正面答覆他的话,仅低下头去在断发上系好发带并将之交给了骞飞。 
「劳烦你替我交给他。若是问起我,就说我坠崖死了便罢!」 
「冷……冷公子——」 
冷清秋百无聊赖掀起布帘一角窥视起马车外头,更刻意忽略骞飞起落不定的情绪。「隘口到了,我该下车了。骞大哥,谢谢你送我一程,时候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吧?」他淘气的拍拍他的肩,「骞大哥,可别哭喔!这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 
说罢便抛下骞飞一人颓然坐在车内,而骞飞却也痴痴望起正跳上另一辆马车的身影。当目送冷清秋扬尘离去的同时,他心中不觉怆然—— 
「君唯……我该拿什麽面目去见你呢?」明知道这样的恋情与世不容,为何还是偏偏仿效飞蛾扑火而自焚其身呢?为了情为了义,他与冷清秋都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牢牢握住冷清秋托他的断发,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他曾想视为手足呵护的人……回首往事,他不胜欷嘘…… 
此缘兴许正如此发,不该继续纠缠下去的孽缘,也该到了断绝的时候。 
         *     *     * 
往江南奔驰的马车扬起四只车轮尘沙滚滚不绝。缩在车内一角的冷清秋只见他屈起双膝用力捂住了耳朵…… 
无奈轮声辚辚震得轰耳欲绝,却迟迟隔不去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喧天喜乐声…… 
迸出眼眶的泪反将视野洗得更清晰,他望也不敢望阎魔山庄周围高悬大张的朱红旌旗一眼…… 
他难受的将额首埋入膝间,心好痛——痛得胸口像是要炸开似的……他当然知道君唯在得知他的背叛後会是何等的怒气——但他已经没有再见他的勇气……所以这一次他会选择永远消失…… 
兴许,会狠下心来让方才那句戏言成真也说不定…… 


         *     *     * 


阎魔山庄内嘉宾云集,就连素不露脸的各大门派帮主也纷纷应阎濬之邀前往致贺。 
当英姿飒立的君唯挽著那条看似维系他一生一世的红绸丝球昂首阔步跨进大厅时,众人不约而同对他俩投以豔羡的目光。 
牵执著丝球的另一端的是豔丽照人的美嫁娘,更是名震武林的阎濬的掌上明珠。这桩婚事在众人眼中看来不仅仅是郎才女貌的一桩美谈,更背地里象徵了阎魔山庄权势更迭的新气象。 
喧嚷的厅内口耳交杂,君唯置身其中却一迳冷眼旁观。他面无表情的与阎嵬玉拜堂磕头,旋即更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洞房。 
新房内,他看也不看床上的娇美人儿一眼。但阎嵬玉却异常耐心安坐床缘,可怜的她仍痴心等待君唯会来掀去那张遮住自己花容月貌的头盖巾。 
怎知君唯依然纹风不动,他迳自执起酒壶就口便喝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便赶在床上之人发难之前率先一步跨出了门去。 
提过酒壶,他醉倚凉亭冰冷的石柱上,他黯然了望著天边明月倒映在碧绿清澈的湖面上的孤独身影。人家洞房花烛夜,两情相依软语呢哝……可笑的是他君唯的新婚之夜居然落个形单影只,独喝闷酒的凄凉收尾…… 
罩身的风很冷,但寂却不如此身……就在凉亭不远之处,一身嫁衣霞帔的阎嵬玉也是纹风不动的陪著那个满怀心事的男子吹了整晚的冷风,她并没有留意到不知不觉扣入树干的指尖,正悄悄流下了与嫁衣极其相似的颜色…… 
         *     *     * 
新人的新房,在君唯没有任何意见的情况下决定於南苑朱凤阁。 
由於苑落间尚相隔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所以基本上若无来人通传,彼此间的风吹草动一向甚难耳闻。 
新婚後半个月,君唯首度踏进他与阎嵬玉的新房。正在梳妆的阎嵬玉在惊见他进房时,慌然站起了身子。 
「唯,你要来也没先通知我一声,我刚刚才——」 
「你该心满意足了吧?」君唯一见到她便冷冷笑道。倨漠的神情全然没有新婚之人该有的愉悦。 
「你这话是什麽意思?」阎嵬玉似是被刺伤的掷下了发簪。 
「你不是想当我的妻子吗?现在在天下人眼中你已经是了!所以我来索求我的报偿。」 
「我是吗?」阎嵬玉不禁一声惨笑,「哪一个妻子当得像我这样狼狈的?」 
「喔?看来我好像还欠了你一道程序?」他冷不防的走近身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边,在将她抛上床榻之後便狠狠欺上她惊愕半启的朱唇。 
「你干什麽!」阎嵬玉又羞又怒的奋力推开他。 
君唯淡淡看了她一眼,「不过是善尽我为人夫的义务罢了!」 
阎嵬玉含泪望著他,这男人怎能说出这样伤人的话来?她拉过凌乱的衣襟强忍著欲落的泪,心中更是苦涩杂陈。她究竟是爱上了怎样的一个男人啊?明知道他不会对自己付出真心,可如今的他恐怕连多瞥自己一眼都嫌碍眼吧?她是不该拴住他的……是她的任性妄为,激出了他残酷无心的一面—— 
「你滚!滚得越远越好!我阎嵬玉算是瞎了眼,就算嫁给贩夫走卒,也好过嫁给你这冷漠无情的禽兽要来得好!」 
君唯不慌不忙得避开她朝自己丢掷而来,上头正绣著交颈鸳鸯的枕头。他伸出指尖粗鲁的揩去了嘴角方才被咬破的血渍。「如你所愿,我乐意之至。」 


         *     *     * 


一离开南苑,君唯焦急的身影一心只想赶回东苑去。仓皇奔入苍穹居,他知道冷清秋肯定等他等得不耐烦了……心疼他是如何熬过这令人难受的半个月……他得哄哄他…得抱抱他……「清秋——」 
满心的欢喜在推开门扉之後嘎然无声,迎接他归来的仅是沉寂的屋内一切熟悉的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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