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全本+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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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世界(全本+番外)-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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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夏天他没回家。因为他说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城市,想利用假期的时间,潜心好好画画这里。我当然开心得不得了,心里只是盘算着是不是该在市中心给他找个住处,否则这六月的太阳已经晒得人头皮发烫,宿舍的条件那么差,让他闷一个夏天估计得闷坏了。其实,最早我是想索性让他搬来一起住,但后来再想,觉得这样冒失开口始终还是欠妥。
  
  站在宿舍区外的十字路口等灯,我看到他后颈露出的皮肤被晒得微微发红。逼自己收回眼神的时候,心里总是难免咯噔一下,就像大一那一天见他那时一样。
  绿灯亮起来,我们就随着人群一起向前走。我正要开口,却被他冷不防的捉住了手腕,一个掉头往回快步走起来。圈着我的手指用力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没发觉,直到松开时看到我的手腕被自己捉得发白发红,才不好意思起来。看着他的慌张软弱,他的尴尬羞愧,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站在路的这边又陪他一起等了两个红灯。
  
  红灯的秒数一点点过去,一秒一个闪烁,许多镜头就在我眼前不停闪现,像一根断不了的光带一样。无非就是两个人同时对一个人一见如故一见钟情的烂故事。就是那个在电信营业厅低头填表的李泽年,那个多少个晚上溜来我们楼偷偷和杨生一起看球的李泽年,那个我陪他去挂水看着他哭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李泽年,那个分手之后缓不下来试图过疏离我的李泽年……又不知道有多久没见到杨生了。绿灯亮起来,我跨开步子,试图在前方人群中搜索他的影子,却是找不到了。
  而我与杨生最后的联系不过是两个多月前的一通电话。那通电话,甚至比哥们间的闲话还不如,究其根本只是为了帮李泽年证明一个事实——并非信号作祟,只是他的号码被杨生设置成了拒绝接听。不仅如此,他们之间所有的联系都被切断,电话、QQ,那个叫杨生的人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在他们分手后那么久的某一天。
  那晚,他的心情本来就因为画不出满意的作品而变得浮躁,加上陪他喝了点小酒,我还以为他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会沮丧,没想到他只是笑了笑,末了说了一句:“算了,也好。”原本,我连安慰的话语都已设想好,却被他这样平静的反应搞得措手不及。
  然而,惊讶之余,我也是真心感到开心。因为对于他每一天的变化,我都喜闻乐见。
  
  暑期的第一个星期,我就替泽年找到了安顿的住处。
  我楼下的一个单位原本是租借给小公司作办公室,上月底刚好搬走。借着楼上楼下邻居之便,我没花多少力气就和房东谈妥。
  泽年是个名副其实的路痴,同样的路走两三次,第四次他还是会走错。况且寝室的条件实在太差,我不忍心他一个假期都闷在宿舍,每次出来又要他一个人坐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从大学城赶到市中心。于是,楼上楼下成了最符合我心意的折中方案。
  
  我去他宿舍,两个人一起把东西收拾打包。
  他的那屋子还是很乱,其他三个哥们早在学期末的时候就各回各家了,就剩下他一个人。借着这次大扫除的机会,他顺便翻箱倒柜把不需要的废纸颜料全部清理掉。
  帮忙和他一起整理抽屉的时候,无意翻到了一个装着票根的盒子。里面厚厚的一打票根,有他和杨生一起去看的电影票,也有去写生时的公园门票,大大小小的两人份,积了不少。
  
  “那个……一起丢了吧,”他有点局促地说,“也没什么用。”
  “扔掉多可惜,留着吧,就当纪念。”我把盒子放回到抽屉里,继续整理其他的物件。他见我不再动声色,也沉默不响,继续扫地。
  
  最后两个人把整个寝室收拾干净,已然满身是汗了。
  我把带来的旧报纸铺开,盖住他的书架,以免一个夏天之后全部积了灰。他站在旁边看我帮他搞定一切,说:“还是你想的比较周到。”
  “差不多了,洗把脸走吧。”
  “嗯。”
  
  那是一个很愉快的假期,至少我这样认为,而对泽年来说,应该也不糟。
  南方恼人的梅雨季节过去之后,就有几天的凉爽日子。我趁着天气不赖,带泽年去了很多地方。一个假期为了写生,走了不少植物园和公园。最早是他一个人去,可后来发现就算给他找好去的路线,他也依旧摸不清路,于是之后,我便顺理成章提出同行。经常是他背着一大包家当,我背着一大包食物。中午等他收起画板,两个人就找一处阴凉的地方,一起吃点东西说话。
  他喜欢静物,最普通的花海在他笔下却能变成最灵动的景色,画画的时候人也是静的,而停下来的时候也愿意同我分享心中感受。看他穿着中裤盘腿坐在草坪上嚼面包的样子,我都觉得特别满足。
  他一年前烫伤了脚踝,因为伤口太深,疤痕到现在还没有褪去,但手指上的戒痕却已然是淡了。
  他的阴霾与不快乐我也见过,我愿意安慰。但与此相比,却更想看到他笑。
  
  我不想让他急着赶着把那些记忆摸去,毕竟那些真实存在过,并不会因为不尽如人意的结局而丧失它原本开始的意义。也就是为什么,我宁可他留着那些票根一样。因为比起把所有的存在都清除割断,我更想陪着他一起,学习有一天可以举重若轻地去面对。
  这一点对我来说很重要。就如同我只要知道,他并没有把杨生的从电话薄里删除,只是把「A生生」改回「杨生」了。这样,就够了。
  
  




21

21、20 。。。 
 
 
  
  “人生最大的知足,是最后濒死的时刻躺在床上,不再有遗憾和后悔。”——庆培
  
  闷热不堪的一个又一个夏夜,我和泽年一起消化掉了很多老电影。
  起初,是在七月伊始的某个晚上,整栋楼忽然跳闸断电。事出突然,楼道里一下子就闹腾起来。各家找应急灯的找应急灯,打电话的打电话,还有不少人索性摇着扇子搬椅子出来乘凉。
  我抓到钥匙就下楼去敲他的门。
  
  “是我,庆培。”
  他听到我的声音,拉开门,眼睛在黑暗中亮着,“全都停了?”
  “不,好像就我们这一栋,已经有人找物业过来了。”
  “哦,”他就这么吭了一声,随后问:“……你那有应急灯什么的么,手电筒也行。”
  
  将近十一点,月光微薄的根本照不进楼道里,只能在香樟树下找到自己的影子。我默默数着脚下的台阶,两个半层,一共22级。
  回到家后,在杂物柜里翻来翻去也只找出一个手电筒。塞了两节新的一号电池之后试了试,幸好没坏,还挺亮。
  
  李泽年家唯一亮着的只剩下茶几上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停电之前他刚打开一部电影,连片名都还没有出来,就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包围了。
  我带着唯一的一个手电筒,看屏幕右下角显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电量,说:“什么电影?一起看吧。”
  他没说什么,把电脑摆到茶几正中,随后整个人向着沙发的另一侧挪了一下,留出一个位置给我——他就是这个样子,什么时候都淡淡的。只要不违背他的原则,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乖顺的太过,偶尔也会想,他哪天要是撒起娇来该是什么模样。
  
  我低头笑了笑,止住自己滑稽的猜想。
  在软软的沙发上挨在他身边坐下来,看他摁下播放键,屏幕上的景象便又跑动起来。
  
  《敲开天堂的门》。
  生性不羁的硬汉和笑容温和的家伙,在火车里为随意吸烟的问题而互相看不顺眼。然而欢喜冤家却最后在病房中重遇,都是将死之人,还能有什么矛盾什么芥蒂呢?
  两个男人立志要在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将自己未完的梦想一个一个的实现。不论是送母亲凯迪拉克,还是和两个女人睡觉,两个同命相连的人约定好死前一起去看一看海。
  
  德国式的黑色幽默又好笑又荒诞,明明是个并不轻松的话题,却要用满是调笑的方式展现,惹得屏幕前的我们有时也忍不住笑出来。
  电影中的两人在病房里找到了一瓶只剩一半的龙舌兰,一包盐和一整箱柠檬,于是便坐在一起喝了起来。而沙发上的我看着身边的李泽年,他蜷缩着一条腿,用膝盖抵住下巴,聚精会神,盯着显示屏的双眼,因为电脑光线而忽闪忽隐。
  我忽然有一种错觉,仿佛李泽年从来没有离我这样近过。
  空调和电扇全部停转的当下,燥热的情绪越攒越多,就好像一个不受控制,就要从胸口溢出来了。感觉到有汗从太阳穴边流过,一直到滴下来,我都忍住没有动。
  ……但是,想伸手,想吻他。
  他越是坦然处之毫无防备,我就越是想靠近他,亲吻他。
  并不协调的肢体一直处于箭在弦上的状态,不及自己凑上去,房间里忽然明亮起来,随之而动的,是空调,还有跟着变亮的电脑屏幕。
  
  “啊,修好了……”他扭过头,大概是看到我一额头的汗水,起身去找空调遥控,“我去把空调调冷一点。”
  换了一个坐姿,调整好刚才别扭而僵硬的身体,看到李泽年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碳酸饮料,“都忘记有喝的了,不过刚才停电,不是很冰了。喝不喝?”
  “嗯,谢了。”我拉开易拉罐,一口气灌了一半下下肚,这才感觉一丝凉意。
  
  播放着的电影渐渐来到了收尾处。在死神来临的时候,放荡不羁的男人终于变得细腻,而温和懦弱的男人也敢于为另一个举起枪。而大海是路的尽头,两个人提着剩下来的龙舌兰酒走在一起,他们在死前都做了不同的自己。海风吹过,带来一股咸咸的海水的味道,梦想达成之后,有限的生命也就这样消逝。
  有点无厘头的搞笑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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