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秋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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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秋兰-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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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君潋笑:“多为朝廷效力,以期早些升迁,才不辜负世子的好意啊。” 
鬼才相信!之惟歪着脑袋看他:“可是父王交代过,要先生多休息两天的。” 
“可院里还有些抄抄写写的公事等着微臣。” 
这回换成之惟笑。 
见弟子似笑非笑模样,活脱脱他父王翻版,君潋知道自己在朝中懒名已盛,正是无奈不知该从何解释:如再休息下去,怕就要朝里翻天覆地,自己还蒙在鼓里。只得拉下脸来维护师道尊严,岔开话题:“世子,你怎么今天又没去上学呢?” 
得意的之惟呵呵笑开:“先生忘了?今天又是望日呢。” 
呵,竟已过去了一月啊—— 
君潋也跟着笑了,不由举眸望向了窗外,外面鸟语啾啾,柳色已新,兰花怕是早已开至全盛,却只是少了看花之人。想到此处,辗转的心头忽然一阵柔软:原来不知不觉的就这样光阴飞逝,原来殚精竭虑中就如此度日如年——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原来就是这样……所谓的相思滋味。就这么看着,想着,温柔的神色不觉跃上了眼角眉梢,化为了阳春里最美的风景。 
瀚海狼烟正浓,人间芳菲依旧,三月东风不识人愁,弥漫一城妖娆春意。 
前方战事依旧紧张,但由于轩龙军奉兰王令守城不出,所以任由乌桓军屡屡挑衅,两军却只有过零星几次小规模的交战,双方各有损伤,皆谈不上胜负,但乌桓军却眼看着势头日盛,南下之势似已无可阻挡。一时间,拢地危,京畿危,朝野上下已是一片悲观之念,夜深人静之时,仿佛已能听到乌桓军进犯的铁蹄声声。 
已有多名三品以上要员联名上奏,请皇上巡幸东都,实是避难,皇上未允。却不料没过几天,连汝王也上表请皇上离京,谁都知道汝王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大孩子,他的主张说穿了不过是他身后”辅政”那人的意见,果然,在汝王的折子被留中后,平王亦和几位资深公卿上奏,请求皇上东巡。一时间,朝中附和的人更多起来,就连尚不全懂的之惟也明白了其中的险恶:这已是怎样公然的对父王不信任。 
朝廷里虽沸反盈天却还毕竟要看皇上的决定,而市井里的悠悠众口已开始散布着一些更加大胆的揣测:例如兰王与皇上数月的不和,他的故意纵敌,他的手里掌握着轩龙的精锐,他的心腹正控制着京畿防务……等等流言逐渐汇成了散落风中的珠子,之惟听得多了,也隐隐不安起来,却毕竟还没到能将这些都串起来的阅历。 
馆里的同学也更加放肆了起来,原本大家都已因暗中几番较劲未果,而暂时表面平和起来,这几日却不知依仗了什么又肆无忌惮,将宫里的街上的传的说的都往之惟耳朵里送,坏笑着说他父王这次一定要受黜落了等等,甚至还唱起了市井小儿的童谣,歌道:“莫锄兰,莫锄兰,香草长到座上去,待得春风见日天。”弄得他虽表面坚定,心里却慌乱起来。 
幸好有君潋,只要他笑谓:“不必理会。”他便又能坚强如初,仿佛只要那浮云一笑,便能带来无限希望。但当听到那童谣的时候,他的先生却也失了笑容,失声道:“谶谣?”眸里寒光乍泻,清越如冷泉飞雪,蓦然亮了之惟的眼,更乱了他的心。 

长大了以后,之惟才彻底拨开了这许多纷乱,才知道这一年有人布下了怎样阴险的一局,从而更加感怀君潋在此局面里所作出的众多预见和牺牲,从而为他,乃至他的父王所带来的平安。 
当时,之惟自然还不懂得所谓谶谣的可怕,但先生的反应却也让他警觉起来,他开始不再上来便呵斥那些拿话刺他的同学,反从他们的话里了解了更多真像,终于明白了君潋为何要急着回朝。 
这一天,他便从汝王的三弟那里得到了这样的消息,原来那句令先生紧张的童谣是传自一间道观,观名”见云”,城外三十里,观里有个古怪风流的道士名叫”清鹤”,据说虽然表面行事潇洒,却是言事如神,批命即准。 
十几个皇室子弟都好奇的围拢过来,纷纷议论着要去见识见识。汝王三弟当先开道,一群顽童便溜出了学馆,之惟也跟着出了宫,却没急着去见云观,反直奔了翰林院。他心里自有打算,要通知了君潋同去,却不料今日乃是旬休,百官皆回家休息。便又去往君宅,却不料又扑了个空。下人说君潋一早便出去了,穿的乃是寻常便装,问他去哪儿也不肯说,只是身上难得的揣了不少银子。闻言,之惟灵机一动,找了个小厮换下了一身宫中华服,便奔了某地而去。 
他没想到胭脂楼竟这样好找。才走了几步,他就想起来自己哪里认得路。正踌躇间,却见几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被数个家人簇拥着,一路张扬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一听”胭脂楼”三字,之惟差点没笑出声来,忙偷偷的跟了上去,就这样混进了这座京师里最出名的风月场。 
走进胭脂楼的时候,之惟竟有点晕眩,只觉得那媚影妖红、花团锦簇扑面而来,红进了人的骨子,教他不由的躲躲闪闪,生怕那一种醉生梦死。而让他更无法明白的是,为何在如此国事艰难的时刻,竟还有这样的处处笙歌?冷不防便有一个媚眼抛来,惹得他双颊窜红,无数次被人耻笑了去。 
“小哥儿,几岁啦?”浓妆艳抹的鸨母斜眼瞧他。 
“……”之惟大窘,半天方才鼓起勇气,“我找人。” 
“找谁呀?”鸨母笑,“可是熟识?” 
她身后几个美人已笑得花枝乱颤:“嬷嬷,您和这小孩寻什么开心?” 
之惟红了脸,想了想,从腰里掏出了个绣工精美的银袋来,一出手就是一片金叶——这是母妃给他带着打赏下人的,母妃说宫里人势利,出手得大方些才行,他牢牢记在心上,所以刚才虽换了衣服,却也没忘了将银袋带在身上。 
果然,几个女人的态度都变了,如丝媚眼纷纷打量于他,仿佛他是金铸一般。 
于是,他又说了一遍:“我找人。” 
“小公子找谁?”瞬间换了称呼。 
“君……”差点说漏,之惟暗暗吐了吐舌头,随即便端出了世子的派头来,“刚才你们这里可曾进来过个白衣人?” 
一个女人笑道:“我们这里最多的便是白衣翩翩的公子哥,每天都来好几个。” 
之惟皱了皱眉,道:“那人与别人不同,特别的很……” 
“怎样个特别法?”那女人放大的笑脸已欺了过来,唬得之惟后退一步,嘴里的”貌美”就这样咽了下去。 
正在这时,却有几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进门便喝:“可曾有个白衣人进来?” 
之惟转身看去,只见是七八个官差,都配着大刀,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锁链。 
那老鸨忙迎了上去,赔笑。 
那几个官差却不理会,为首的道:“我们是来拿人的!” 
“官爷要拿什么人?” 
“是个杀人的强盗,却专爱扮作风流的公子。”说着,看了周围人一眼,吓得那些莺莺燕燕忙从纠缠的恩客身边跳离三丈远,“还爱穿白衣。” 
白衣?之惟的心狂跳起来。 
“哎呀,嬷嬷……”一个青衣的婢子竟吓得打翻了茶碗,被鸨母呵斥了下去。 
那鸨母毕竟是见过场面的人,忙安慰了客人,又来应付官差:“官爷,我们这里可没有什么白衣人呢。” 
为首的官差冷笑:“是吗?难道是本差的眼睛出了错不成?” 
“哪里哪里。”鸨母的眼珠滴溜乱转。 
之惟心里也暗暗打鼓,不知这伙官差是什么来头,来找的人究竟是谁,难道是……想了想,又看了看四周,暗暗拿定了主意,身体便移动起来:悄悄的从老鸨和官差的中间走开,然后便潜上了二楼。 
二楼沿着走廊挂了一条条写了红牌姑娘名字的长幡,旁边还挂着盏盏宫灯,载着魅惑的光华悠悠然的垂下楼来。之惟计上心头,趁人不备,悄悄使开了当年恶作剧的手法,撕拉拉的将一条条长幡都扯了下来,长长的幡布飘飘荡荡的落下楼去,将楼下许多的男女包在其内,闹得楼下一片叫骂之声。之惟一不做而不休,又使出了当年砸兰王的看家本领,掏出几片金叶子砸向宫灯,虽说没有镖师水准,却也的确砸着了几个,烛火燃着了破损的纱罩,晃晃悠悠的在人头顶上打转,使得场面更加混乱。 
这番浑水摸鱼,之惟心里自有打算:旬假里还捕人,难道京兆尹不休息不成?猜他们就不是好人。管他们找的是不是先生,反正都教他们拿不着人。正玩得开心,却见楼下混乱的人群里也有慌不择路的往楼上跑的,男男女女拉拉扯扯都往他这边冲来。暗叫声不好,他忙退,却见另一边的楼梯也有人往上涌,再一看,竟是那几个官差正提刀上楼,这才吓得众人四下逃窜。 
之惟心一横,索性找了个墙根,抱头缩成一团,待身前呼啦啦的人声过去,才悄悄探出了身来,却不料—— 
一把钢刀架在了他脖上,为首的官差瞪他:“小子,敢情是你捣乱?” 
之惟哪里肯承认,无奈刀在颈中,摇不了头。 
那官差冷笑,提来一人,摔在他面前,之惟一看,竟是刚才与他说话的女人。 
“听说你也要找个白衣人呢?” 
之惟见那女人被人拎着头发,满脸是血,正吃力的抬眼望他,心道不妙。 
果然那为首的官差也拎起了他来,给了他屁股一脚:“带我们去找你主子!”多半已将小厮打扮的之惟当成了那人的跟班。 
之惟刚想说”不知道”,那刀又架了上来,他又疼又恼,正要抵抗,却听楼下清寒一声:“放了那孩子!”一道白影绝世独立,如瘦月孤花,眷念安宁。 
不用说这是谁,之惟眼眶一热,心里却道:这下更完蛋。 




当之惟来到胭脂楼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君潋正身临一方密境:卵石铺成的甬道缓缓延伸,直通向月亮门后的院落,院落四周是曼妙曲折的抄手回廊,回廊中央环拱着一座假山,假山之上有苔鲜青翠,蔓延至山下衬托起几株盛放的蝴蝶兰,明亮的颜色,雅到极,又艳到极。山后的正屋幔帐轻垂,风铃挂檐,一阵风吹来,铃声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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