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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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河-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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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的睡意中,我仿佛听到“咚!”的一声水响,接着便没有了动静。我赶紧披上棉衣爬出舱外一看,大堤上没有人,江面上也没有人,便又回船舱睡觉了。会不会就是……”渔翁没有把下文说下去。

“毫无疑问了,就是他!”明轩妈非常肯定地作了结论。她翻身跪在江边嚎啕痛哭,然而已经听不到什么哭声了,她的声音早已嘶哑微弱。明轩跪在妈的身旁哭嚎。在场的邻居无不动容擦泪。明轩妈突然对着江水“咚!咚!咚!”磕了三记响头,殷红的鲜血立即从她的额头上淌了下来。只见她用手指着江中,用尽最后的气力,发誓般地说道:

“老头子!你赶快浮出水面,不能再躲着我。如果再不显身,我也跳入江中和你做伴去。你这个破家,我也管不着了!”

江边霎时寂静下来,只能听到呜咽的江水声。人们焦急地搜寻着江面,奇迹终于出现,明轩妈第一个看见,一具尸体缓缓地向岸边漂来;他,就是黄金鼎。……

当天夜里,黄夫人的头发由花白终于变成了全白,白得纯净,成了道道地地的白毛女人,不再有一丝黑色牵挂,但人们并没有忘记过去它曾是黑色的。

第7章 沙海山奇招造反 鬼见愁冲击艺院

 就要回到阔别一年多的母校了,周星的脚步不由快了起来。艺术学院门前不宽的小街早就被占据成了一华里长的菜市场。不规范的市场影响了交通,和艺术学院的氛围也极不协调;但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美术系的同学画速写方便了。然而,今天一个画速写的学生影子也没有,他们大都去“造反有理”或是当“逍遥派”了。学院门口左右二侧新添了长长的大字报栏和漫画专栏。进了院门,周星的兴奋之情难以言表,但兴奋之外却令人分明感到一种对母校的陌生。艺术学府的清新、高雅、耕耘的气息荡然无存;听不到歌声、琴声,见不到那穿着灯笼裤练功的身影,人也似乎少了许多。院址解放前曾经是清代的官府,民国的省政府,因而建筑风格是中西式并存,到处是绿树成荫,大树参天。院南是艺术学院本部,院北是附属戏校。周星一边往美术系走去,一边关注长廊中的大字报和大标语、漫画。

“喂!周星同学,你好哇!哪天到的?真想坏大家了!”

周星抬头一看,迎面走过来的正是自己的班主任高松老师。周星真想搂往老师转上一圈,但出于对师长的尊敬,他只是双手紧握老师那双文弱不甚有力,却十分温柔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俩人的眼睛都湿润了。

“高老师,我是昨天到家的。你现在一切都还好吗,没出什么事吧?还有,同学们都到齐了吗?”

“同学们基本上都到齐了。我现在没什么事,系里许多教师也解脱了。这一切都得感谢你们‘六五’级返校革命的同学,一回校便强调要牢牢把握斗争的大方向,要团结绝大多数的干部和教师。”高松老师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学生,又微笑地继续说:“你还是原来的样子,年轻、单纯,只是稍稍风霜了一点。走吧,返校的同学都在系教学大楼四楼,我们边走边聊一道过去。”

四楼的教室己成了“六五”级返校造反团的总部。周星的到来让大家又高兴了一阵。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与自己坐在同一排的沙海山同学不在,便问老班长,也就是如今的返校造反团长章小虎:

“沙海山怎么还没来?

章小虎回过头指着舒凱歌说:“这个问题他最有发言权,他和沙海山都分配在景丰市。”

文质彬彬的眼镜子舒凱歌却说:“不错,我们俩都分配在景丰市,但不在一个单位。他在市京剧团,我在市文化馆,所以我只有一半的发言权;比你们了解情况,但也只了解一半。他现在己经是景丰市的大名人,市里响当当的造反派头儿了。那个群众组织有二万多人,叫‘风雷激’,是以工人阶级为主体的跨行业组织。由于这个组织厐大人多;沙海山还被推选为市大联合筹备委员会的付主任。虽然这只是个过渡的临时机构,但也算是个不小的官了,刚解放站出来的原市长也只是筹委会的主任而已。”

“哇!还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他老兄怎么不在单位闹革命,到社会上去冲冲杀杀了?”周星惊讶地说。

高松老师却感慨道:“沙海山是个很有个性很聪明的同学,对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能不拘一格独立思考;但任何事情总得一分为二的去看,太出格也是容易出问题的。中国有句古话说,有一种聪明人,好,就是一条龙;不好,就是一条虫。这句话的关键是指要把握好自己的人生,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如果同学们还愿意听我一句话,那就是,我们是搞艺术的,艺术是为人民服务的,它只能从属于政治。艺术家并不善长治理世界,但能够歌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净化人们的灵魂,让世界变得更美好。艺术家应该支持真理和正义,但千万记住,不要在政治上野心勃勃。我们应该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搞好艺术工作。我这话不是完全针对沙海山同学的,关于沙海山毕业后的情况我知道也不多,这里只是说说我个人不成熟的看法,不一定对。我看大家还是听舒凱歌详细介绍一下沙海山同学的情况吧。”

舒凯歌用手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慢条斯理如说书一般开了场:

说话小小的山城景丰市,地处全省的边缘,交通不便,信息迟缓,发达欠佳。正当全省的文化大革命风起云涌时,小山城的运动才初起波澜。首都红卫兵南下串连搧风点火的人马还没有开到小山城,势单力薄的山城红卫兵刚露头,便遭到全社会的围剿,几乎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尽管如此,“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马”的红卫兵们仍在奋力拼争。有一天,市京剧团的领导召集全团的演职员开紧急动员大会,马书记扳着个面孔以少有的严肃神情说道:

“同志们,我们山城每一个革命群众,每一个党团员都面临一场严峻的政治考验,这是一场生死存亡的阶级斗争。一些站在资产阶级反动立场的学生打着毛主席红卫兵的旗号,却干着‘造反’的勾当。他们‘炮轰’各级党委,‘怀疑一切’,妄图使我们无产阶级的江山改变颜色,我们决不能答应!要对这一小撮坏人给予坚决的、彻底的、毫不留情的迎头痛击!今天,我们剧团党支部、团支部,号召每一个演职员工紧急行动起来,积极地投入到这场斗争中去。你们可以用各种不同的形式投入这场斗争,写批判文章,画漫画都行,单独行动或组合行动都可以。忠不忠看行动,现在,是考验你们的时候到了。……”

马书记把口诛笔伐红卫兵的战斗任务分下去了,全团都行动了起来。沙海山可算是团中最积极的一个,他把自己关在一个小屋中,整整写了三天的大字报。在这些日子里,他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剧团的领导问他写好了没有?他说:

“我要写一份全市最长、最有战斗力的大字报。”

三天后,大字报写好了,沙海山把大字报卷成一大卷,准备到市中心广场去贴。临出发前,剧团领导马书记为自己的下属有如此饱满高昂的政治热情由衷地高兴。他拍着沙海山的肩头说:

“小沙呀,别看你平时不太听话,关键时刻到还挺像个样子。”他又回过头对剧团其它同志说:“你们都应该向小沙学习。常言道,养兵千日,用之一时,现在不站稳革命立场,发挥最大战斗力,还待何时。”说到这里,马书记又特意吩咐舞台组的何兵组长:“你给小沙派个助手,帮他提提浆糊桶,刷刷大字报什么的。”

对领导的关心,沙海山只是微妙的一笑,说:“那就太感谢了!”

舞台组的何组长给沙海山派了搞道具的老黄。老黄没多少文化,自己写不了文章,做做帮手到也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景丰市的中心广场是两派斗争最为激烈的地方,尚处劣势的少数造反派红卫兵常在这里受到围攻,有时还会受皮肉之苦。沙海山一到广场便开始工作起来。这个沙海山平时做事就爱别出心裁,在全团是有名的,这天刷大字报当然也就不例外了,他从最后一张贴起。大字报太长,还没贴完围观者就汇聚了许多,其中有持造反派观点的红卫兵学生,也有持保皇派观点的群众。大字报的大标题终于贴出来了,刚劲有力的大字出人意料之外,竟书写着:《坚决支持红卫兵小将的革命造反行动!革命无罪!造反有理!》。这下可不得了,沙海山犯了众怒,当时便遭到了人数占绝对优势的保皇派群众的围攻。他被人架到一张桌子上,又挂上了一块《反动份子》的牌子,一场乱哄哄的群众性批斗便开始了。在场的造反派红卫兵想救他,可人数太少,非但没帮上忙,反而被分割开,也成了批斗对象。市中心广场的斗争呈现空前未有的白热化。因为在此之前景丰市民尚无人敢公开支持造反派红卫兵学生。搞道具的老黄这下也受了牵连,被人不由分说地架到桌子上,头上也被敲起了大大的鹅公包,他哭丧着脸大呼:

“冤枉啊!我是受蒙蔽的,受蒙蔽无罪,反戈一击有功。你们听我说明事情的真相好吗?”

一位年长的工人师傅制止了愤怒的群众说:“他说自己是被冤枉被蒙蔽的,我们不防听听他如何受蒙蔽,又准备如何反戈一击。”

现场的气忿稍稍平静,老黄总算喘了口气才说:“我中了沙海山这小子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

年长的工人师傅立即问道:“怎么中计?你慢慢说,不准耍花样!”

老黄从头到尾把剧团如何布置任务,沙海山如何关门写了三天大字报,又如何骗得他来帮忙贴大字报的经过讲了一遍,终于取得大家的谅解。

年长的工人师傅骂道:“姓沙的这小子年岁不大,鬼计不少,怪不得他贴大字报也与众不同,竟从尾巴上贴起;否则,我是不会让他贴下去的。贴到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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