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意勾住他的手臂，尹殊也很称职地扮演著情侣的角色，大大的双肩包衬托著他略显单薄的身材，柔嫩白皙的脸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晶莹剔透，闪烁著充满活力的光芒。今晚的尹殊似乎格外兴奋，平时懒洋洋的样子一扫而光，让费兰兹看出来他真的很在意尼德兰的一举一动。
「背包里是什麽？」他一边走一边随口问。
「很有用的东西，等一下您就会知道的。」尹殊心不在焉地回答。
「这些东西，还有改变发色的喷胶和隐形眼镜都是尹遥带给你的？」
「恩。」
「他放心让你一个人做这麽危险的事？」
「每一代的狐王都是这样，这很正常啊。」
费兰兹差点就想问他这麽笨，做这种事哪里正常了，但这时他们已经走上了那座华丽雄伟的塔桥，尹殊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了。
塔桥是这座城市的象征，有著「伦敦之门」的美誉。连接两侧的高塔仿佛白色的美丽王冠，站在高塔顶端可以饱览整个伦敦的迷人风光。
时值初春，深夜微冷的风中依然有兴致盎然的游客站在桥两侧的人行道上欣赏璀璨的夜景，看不出有任何尼德兰成员混在其中的迹象。费兰兹一边揽著尹殊的肩膀一边随意观察四周的情况，当走到第三根钢缆的时候，尹殊突然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抱著我，靠在那里。」用低的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命令费兰兹，尹殊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从远处看起来就像在向情人撒娇。费兰兹立刻配合地搂住了他的肩膀，背靠在钢缆上低下头，温柔地亲吻他的头发和前额。
双手环抱住费兰兹的腰，尹殊手里似乎拿著什麽东西。过了一会儿费兰兹听见「滴」的一声，紧接著尹殊的手就收了回来。
「走吧。」看来已经得到了情报，他重新挽住费兰兹的手臂，拉著他继续向桥的另一侧走去。
「就这样回去了？」
「不，去ALPHA酒吧。」
「去哪里做什麽？」费兰兹知道ALPHA是南城区相当出名的小酒吧，轻松闲适但是格调不高，是普通市民乐於前去休闲的地方。
「刚才我只告诉了您一条信息，其实今晚有个难得的机会──好像尼德兰的成员，会与你们军队里的内线在这座酒吧接头。」
「你说什麽？」费兰兹大吃一惊，同时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尹殊的声音里带著微妙的轻颤，好像有点紧张。
他显然和费兰兹一样，相当在意这条消息。
「对方是谁？」费兰兹追问。
「不清楚，除了与梅希塔特关系比较密切的人，我不认识任何军方的成员，这也是我请求您协助的原因。尼德兰似乎在这个国家酝酿著什麽计划，但仅仅根据报纸上的线索收集消息，得到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我知道A。T。H。之中有人跟偷猎集团勾结，但没有他们接触尼德兰的切实证据。如果背叛者是掌权贵族派的成员，我们就掌握了一个大筹码。」费兰兹有些亢奋，用力捏紧了尹殊的肩膀。
「而如果能将背叛者找出来，我也能得到有关尼德兰的更多线索，」尹殊说著抬头笑了笑，「这对我们来说，不是很完美的合作吗？」
费兰兹看著他，想说一些夸奖的话却不知如何开口。怀中的尹殊虽然在笑，但是与他对视的双眼中没有一丝笑意，那双漆黑的眼瞳又深，又冷，带著淡淡的忧伤，那是费兰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眼神。
能得到尼德兰的情报，尹殊似乎，并不是很高兴。
夜晚的酒吧热闹非凡，就像刚才在街上那样，两人假扮成情侣坐到了酒吧角落一处靠窗的位置上。如胶似漆地黏在一起的亲热举动让周围的人自动退散，留给他们一小片清净。
由著费兰兹亲吻著他的脸颊，尹殊打开双肩包从里面拿出一部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翻开。紧接著他晃动了一下右手手腕，一只微型的扫描枪从袖子里滑落到他的手中。
「这是什麽？」费兰兹看著这个比超市扫描枪小一个尺码的东西，又回想起在桥上听到的那「滴」的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尹殊手持扫描枪，扫描那根钢缆的诡异动作。
「尼德兰是将信息转化为条形码储存的，即使被人无意中看到也不会当一回事……不要咬那里，好痒……」一边躲避费兰兹的亲吻偷袭，尹殊一边用数据线将扫描枪和电脑连接在一起。
硬件识别成功之後电脑屏幕瞬间变得一片漆黑，然後出现了无数雪花白点，就像接收不到信号的电视机。在等待尼德兰与军方内线接头的过程中，尹殊就靠在费兰兹身上等待条形码读取。
半分锺之後雪花白点突然消失，漆黑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排排白色的字。
「这是……？」费兰兹皱起眉，屏幕上显示的是几次飞机航班的信息，以及一些时间和地点的列表。
「又是这种东西……」相对於费兰兹的惊异，尹殊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甚至还有些失望，懒洋洋拔掉了扫描枪的数据线。
「这是什麽？看起来像私家侦探的跟踪报告。」
「差不多，跟踪的对象就是我，」尹殊叹息，「尼德兰有一套先进的监视技术，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被他们掌握行踪。屏幕上这些都是我近期去过的地方，几乎一个也没有漏掉……真是无聊……」
「这样的事情你遇到过几次了？」费兰兹警惕地问。
「不清楚，我拦截过尼德兰的许多信息，大部分都是狐族或者其他种族的跟踪报告，没有什麽价值。」
「被跟踪的对象有那些？之後他们遭到过尼德兰的袭击吗？」
「……记不清了……」尹殊露出困惑的眼神，「这很重要吗？」
「你是笨蛋吧！」费兰兹狠狠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谁没事会花费这麽多时间精力去跟踪别人？很可能尼德兰正在寻找袭击你的机会！回去以後把你知道的，尼德兰跟踪过的对象名单写给我，要好好调查一下！真是个白痴……难道你没想过自己在调查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调查你？」
「因为他们跟踪的不是我的族人，我就没有在意……」
「白痴！就算族人很重要，难道你自己的事情就不重要了吗？」
如果不是在公共场合，费兰兹简直要把他按在桌子上狂扁了。身为族长明明应该以领袖的身份派遣族人去调查尼德兰，这个笨蛋居然整天把自己置於危险的境地，他脑袋里塞的都是些什麽麽东西？
摸著被打痛的头，尹殊完全不明白费兰兹为什麽要生气。这时墙上的指针已经走向了晚上九点，随著一阵冷风吹进酒吧，门被轻轻地推开。
觉察到动静的尹殊和费兰兹同时把头抬了起来，在混合著酒精气味和喧闹噪音的热烈空气中，费兰兹的视线穿过拥挤的人群，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走进了酒吧。
束腰的长风衣掩饰不住对方玲珑有致的高挑身材，一头浅棕色的长发被压在宽边帽下，打著迷人的波浪卷。即使不看脸也能认出对方，费兰兹对这名意料之外的来客大为吃惊。
「姬尔莫莉？」他低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棕发的美女抬起头，露出隐藏在宽边帽下一张美豔夺目的脸。她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费兰兹和尹殊，随便看了看周围之後就坐下来喊了一杯苏打水，从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起来。
「她就是军方的内线，是您的下属吗？」尹殊问，「您的脸色看起来好苍白。」
「她不是我的下属……」艰难地摇了摇头，费兰兹按住了隐隐作痛起来的额角，「她……是KING的下属。」
「KING是您的兄长吧？是个什麽样的人？您和梅希塔特好像都很怕他。」
「不是怕，那种感觉……你看到他本人就会明白的。他的军阶比我高很多，是议会现任的议长。」
「你们这个乱七八糟的国家还有议会吗？」
乱七八糟这个形容词让费兰兹有些生气，但是他找不到话来反驳。从旁观者的角度，谁都会觉得这个国家的政治格局已经一片混乱。议会之所以到现在还能保留，这一切都是KING功劳。
几年前国王去世之後，议会的贵族院和平民院对於政权归属发生了严重的争执，最终夺取国王政权的贵族院架空了梅希塔特的势力，并且企图解散议会，因为有KING的及时帮助才挽回了局面。
握有军权的KING从此接管平民院，以梅希塔特支持者的身份在宫廷中与贵族院对立。贵族们根本不把梅希塔特当一回事，只是忌惮於KING的身份，才不敢将王子的支持者赶尽杀绝。
在KING的保护之下，梅希塔特不会受到任何威胁，但是费兰兹知道这样的局面不能永远僵持下去。他们已经给KING添了太多的麻烦，让他保护了他们太久，他必须早日辅佐梅希塔特登上王位，将KING从残酷的政治斗争中解脱出来。
但是，这个国家的政治舞台上尼德兰扮演著什麽样的角色？会不会已经渗透了贵族院的势力？姬尔莫莉真的是他们的内线吗？KING是不是知道这件事？
在费兰兹凝神沈思的时候，尹殊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东西。那个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浅褐色，长方形，两侧有八条细脚，一端还有两根长长的触须。
「这是什麽？看起来好像蟑螂。」费兰兹问。
「太没礼貌了，这是我们狐族自主研发的昆虫型监听机器人。」尹殊一边说，一边打开笔记本桌面上的图标，双手十指以飞快的速度敲击键盘。蟑螂型的机器人动了动触须，扭动著八条腿从桌子上爬了下去，灵活地穿过人群爬向姬尔莫莉，消失了踪影。
几分锺之後尹殊的笔记本上跳出一个图像框，画面里显示出姬尔莫莉的背影，按照这个角度，机器人正攀在她背後的天花板上。
尹殊敲击键盘，选中姬尔莫莉手中的手机，放大。画面里手机正在浏览购物网站，看起来一切正常。
「看看窗外。」尹殊紧盯著屏幕，头也不抬地对费兰兹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