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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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破唐- 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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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奕回到军营,即下令拔营回麟游镇,仍留李结在军中监押。

第五守亮闻听李先奕撤军,又闻李结在军中监押,恨的把一对玩了八年的水晶栗子狠狠地摔在地上,痛骂李先奕忘恩负义。

骂完,上表,自称有足疾,请辞去右军中尉。

李淳以太子名义好言抚慰,没有允准。

诸军安宁,宫禁和长安城尽在掌控中,李淳又劝李诵尽快登基。

父子俩在帷幕中密议了一炷香时间,到这日黄昏时,天使四出,告知各衙司和在京百官,二日在大明宫宣政殿大朝会,将有大事宣布。

夜幕降临,大明宫内一片死寂,大行皇帝宾天,皇太子非但没有守灵,反而避到了太极宫,这让宫里许多熟知掌故的人惶惶不安。

明日将在宣政殿大朝会,入夜之后,内廷有司便开始为二日的大朝会准备。一名小宦官正蹲着地上擦拭宫台阑干,耳中忽然听到一阵呼啸。

是风声?

他仰起头四处张望,黑沉沉的夜,静默的殿堂,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听到什么了没有。”

距他不远的另一名小宦官问道。

“像是风声。”

“不对,像是营啸。”

“我打死你们这些混球,深宫禁内哪来的什么营啸,气死我了。”

宦官管事照头两巴掌拍下去,两个小宦官乖乖地不吭声了。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俱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翻卷的乌云和孤寂的宫台;一声闷雷轰隆隆滚过来,震的人目瞪口呆。

正月里响雷,大不利啊。蚁聚在宣政殿宫台上的内侍宦官们举止失措,惶惶不安。

“好像还真是营啸。”惊雷声中管事宦官听到了一些特别的声音,似有若无。

“这帮贼囚吃饱了撑的么,深更半夜的。”

管事嘟嚷了两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276章 明朗的天

惊雷声中,营啸声越来越大,瞒是瞒不住了,淡化处理或者是条路子。

“正月打雷谷堆堆,二月打雷秕壳飞。正月里打雷,预示着本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康乐,国家太平,乃是大祥瑞啊。哈哈,那帮贼囚少见多怪,尔等久居禁内,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沾染点仙气,切不可学他们那般胡闹。”

管事宦官净身入宫前读过几年书,说话爱咬文嚼字,此刻摇头晃脑,故作轻松,倒也自有一份潇洒。执苦役的小宦官多没什么见识,见他如此镇定,倒也信了几分。

“正月打雷秕壳飞,二月打雷谷堆堆”,这是民间谚语,民谚还说“正月打雷,遍地是贼”“正月打雷坟堆堆”,总之一句话,正月里打雷是很不吉利的。

他能窜改民谚哄骗小宦官,却骗不了自己,骗不了老天爷。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照亮了整个大明宫,电光下的大明宫是那样的空寂、落寞、惨淡。

“唉……我大唐的国运啊。”

管事宦官悠长地叹息了一声,大行皇帝刚刚宾天,皇太子身残病重,迟迟未能登基,这个节骨眼上,禁军若再发生营啸……

这大唐的夜空何时变得如此黑暗?

啸声是从左神武军大营响起的,迅速波及到北六军和左右神策。李淳闻听宫外禁军大营发生营啸,吓得面无人色。军营之中营规森严,别说高声叫喊,连没事私语都有生命危险。且军营乃肃杀之地,所谓“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压抑可想而知。

再者军中等级森严,军官肆意欺压军卒,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彼此间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累下来,这一切全靠军纪弹压着。若有大事发生,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精神处于崩溃的边缘。

这种时候若有人发出尖叫,情绪失控,会迅速感染开来,引起大批士卒发狂,互相厮打殴斗,甚至于互相咬噬,种种恐怖的疯狂都爆发出来,一旦爆发营啸,军官根本不敢弹压,只能候其自然平息,所造成的损失往往异常惨重。

如此大规模的营啸闻所未闻,李淳如此失态也就不足为怪了。

杜黄裳、李茂闻风赶到李淳处,二人刚到,王伾、王叔文、李忠言也过来了。李忠言急问李茂:“怎会发生营啸?当有何对策?”

李茂摇了摇头,道:“原因正在查探,此刻尚无结论。”

王伾道:“还查个屁,这必是奸人作祟!为今之计当请太子移驾奉天暂避,再图良计。”

杜黄裳嘿然冷笑道:“请殿下出城?出了城,还能再回来吗?”

王伾道:“太常卿,这个时候不是争意气的时候,禁军营啸,谁能阻止,这是天崩地陷的大祸事!”

杜黄裳道:“正是因为情势危急,才更不能轻举妄动。营啸、监啸并不稀奇,但如此大规模的营啸,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或者说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太子此刻怎能轻动?若明日大朝会上见不到太子殿下,大唐危矣。”

王叔文道:“太常卿这话说的本也没错,可北军营啸,如何解决?任其下去,殿下安危谁来负责?你杜黄裳吗?”

眼看二人争的面红耳赤,李淳忙劝道:“二位不要争了。以小王之见,莫若请太子暂避兴庆宫,调威远、金吾两军护卫。再选大臣往北军大营抚慰。”

王伾摇摇头道:“营啸时,谁敢上前弹劾,那是找死嘛。”

恰在此时,青墨狂奔而入,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身后跟着的突吐承璀累的直翻白眼,进门就躺下来。

“弄明白了,并非营啸,是啸营,有人在背后捣鬼,造谣说太子诛杀俱文珍,为的是削夺北衙权柄,要重用南衙宰相。”

营啸、啸营虽只一字之差,性质却完全不一样,啸营是军士起哄所致,但若不加禁止极有可能会转变为哗变。

“禁军福利远超南衙诸军和藩镇边军,若北衙失势,势必不可继续。”杜黄裳淡淡地笑了笑,“某人真是处心积虑啊。”

“今日申时第五守亮上表说头晕目眩,需要回宅休养,他前脚离开,后脚右军大营就发生了营啸,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幕后主谋就是那老阉。”

王叔文一口一个老阉,说的李忠言和突吐承璀脸色一阵白一阵青,变幻莫测,煞是好看。王叔文却丝毫不觉,依旧说的慷慨激昂:“老阉该杀,不去此祸首,只恐难过此劫。依臣之见,当调集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杀此贼,如此营啸可平,大事可成。”

王叔文不曾在军中呆过,分不清“营啸”和“啸营”的区别,一口一个“营啸”,说的众人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李淳问李茂:“有把握吗?”

李茂沉吟道:“果然他是幕后真凶,岂能没有防备。目下殿下可用之人屈指可数,急切恐难下手。再者,北军既已啸营,此刻杀他无异于火上浇油。倒不如……”

李茂望向杜黄裳,杜黄裳接过话说:“火上浇油不好,要给他来个釜底抽薪。北军将士恐厚禄不保,故而啸营示威。那么就让他们安心:给第五守亮加左监门卫上将军,各军将领各加官一等,即刻兑现;再从内库拨出七百万贯钱,北军将士每人赏赐五十贯,即刻兑现,监门卫卒每人赏赐三十五贯,即刻兑现,威远、金吾两军赏赐三十贯,三日后兑现,金吾、千牛两卫卒各赏赐二十贯,月后兑现。”

青墨插话道:“威远、金吾两军劳苦功高,赏赐反不及逆反的监门卫,不知将士们听了会不会发动营啸。”

杜黄裳闻言并不生气,和颜悦色地对青墨说:“事急从权,有功之臣将来必有厚报。”

李淳担保道:“待度过这一劫,小王亲自wei劳两军将士。”

有了这个承诺,青墨不再说什么,他跟威远、金吾两卫并无什么瓜葛,只是路见不平说句公道话罢了。

李淳又问王叔文、王伾此计如何,二人很想挑出个毛病一二三来,怎奈,一则事急,二则自己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三则杜黄裳的计策的确有用,又有李淳和李茂的支持。无奈,二人便明智地表示赞同。

杜黄裳的计谋虽然得当,但要动用这么大一笔钱,并非易事。李适当政后期国库连年亏空,根本拿不出七百万贯钱,内库里倒是财货堆积如山,但管理权掌握在宦官手里,这些宦官与俱文珍和好,兔死狐悲,见有机可乘也公然为难。

大盈、琼林两库使公然声称内库为皇帝私有,无皇帝手诏,任何人不得擅自取用,包括皇太子在内。

消息传回太极宫,王伾、王叔文心中冷笑,等着看杜黄裳的笑话,拿不出钱,北军将士的啸营极有可能演变成哗变,明日的大朝会若不能如期举行,政局大坏,形势不堪设想。你杜黄裳不是能么,你把钱变出来啊。

杜黄裳也陷入两难境地,大盈、琼林两库使是奉旨为难,没有皇帝手札就不能取钱,没有钱过不了眼下这一关,皇太子能不能登基称帝还在两说,又哪来的什么皇帝手札。欲破此怪圈其实也不难,用点暴力即可。

使用暴力公然劫夺内库,自是诛九族的重罪,这与矫诏又不同,矫诏虽然也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口宣诏令,并无实际凭据,事后只要无人追究,便是一笔糊涂账,所谓胜者无罪,只要能成事一切罪过皆可抹杀。

而公然带兵劫夺内库,那是惊天动地的大举动,是抹杀不了的罪状,将来一旦有人据此发难,后果不堪设想。

“我来。”

急难时刻,李茂挺身站了出来,杜黄裳眼睛一闭,泪如泉涌。

李淳也眼含热泪,握着李茂的手,动情地说道:“此恩永生不忘。”

王伾、王叔文也唏嘘了两声,以目下情状论,太子若能顺利登基,李茂位不失卿相,将来更是前途无量。但若干下了这一桩勾当,便是把前途性命交在了别人手上,时时刻刻受制于人。这是怎样的高风亮节。换位想一想,他们二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因为李茂一直和李淳走的近,二人对李茂一直有些看不惯,但二人心里也很清楚,李茂不出头把钱从皇帝的内库里掏出来,眼下这一关谁也过不了,将来谁也没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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