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入梦之怡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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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入梦之怡殇-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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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熙四十二年,是老康头最不消停的一年,正月还没出就赶着跑去山东。十三自然是免不了随扈,我是新媳妇,他原本是该带我去的,可海蓝已经显怀,肚子大得吓人,越发不能料理事情了。我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跟十三说:“你带着弦心路上伺候你起居罢。”
  他不说话,趴在桌子上自顾自地写着什么,我当他答应了,便叫喜儿去跟弦心说。
  “不用了,收拾完了我这就得进宫里去,明日一早启程。”他拦住喜儿,拿着两张纸过来给我,一张上面是我整天画的那些满文字头,另一张是他重新抄录的,交在我手里,他拿过自己的行李交给小福子,出门的时候回头对我说:“赶我回来的时候你可得有点长进,再写得这么鬼画符一样我就罚你抄御制文鉴!”说罢一脸鬼笑着走了。
  每隔半个月左右,十三都会有一封家信传回府,一律都由海蓝查收,我虽没看过,也知道大致内容就是一切安好,另叫海蓝保重身子云云。走的时候原本说三月万寿节即返,谁知康熙自己跑回来做寿,却把他心爱的儿子留在了山东大赈的现场。也许是紧张不安的关系,海蓝的情绪一日比一日焦躁,时常摔摔打打,鸡飞狗跳。焦头烂额之际,我从没像现在这样希望十三赶紧回来。
  进入五月,天气开始热起来,裕亲王一病打乱了皇帝的塞外之行,康熙心绪不佳,宫里便跟着到处愁云惨雾,我却隐隐有些松心,因为康熙突然急召十三回京了。
  第一眼看见他竟然是在德妃那里,几月不见,两腮抠了下去,胡茬和头上的青茬连成一片,显得疲惫之极。在配殿,他第一句先问我海蓝怎样,我只说看这情形分娩该是在七月前后,头一胎比较紧张,希望他能在家。他用手挠着头,心里盘算了一下说:“我既回来了,这会子应该是没什么事了,等我回禀了皇父,到时候留在家里就是。”
  我听了放下心来,不再言语,他看着我:“就没有别的事了?”
  “没了。”
  “字可有练?”
  “偶尔吧,只怕还是入不了爷的眼。” 我不好意思地说,他哧地一笑,又皱皱眉问:“你怎么……”没说完就顿了口。
  我不解:“什么?”
  就在他犹豫的空儿,外面太监一声通传:“皇上驾到!”我们赶紧都迎了出去,康熙满脸怒气,随手往我们这边一划:“老十三留下,剩下的都出去!”
  我只得又回到配殿,不一会,康熙的怒吼还是断续地传到耳朵里:“……竟养着这样猪狗不如的奴才……他索额图的马蹄子都踩到朕的中门了……这样由他着去,朕好好的太子就毁在他手里不成……你且带了人去问问他……”
  听到这不禁叹了口气,索家这一门重臣,终于要了断在这个没眼色的子孙身上了。可是康熙为什么要把这件事交给十三呢?索氏一族对太子来讲上为亲下为臣,绝不是一般交情,若是太子因此迁怒十三,那这兄弟嫌隙岂不是他们的皇父一手造成?我突然有了想要仔细听听的冲动,于是佯装往后院去,在耳房外拐角处刚好找了一个不错的位置,虽然声音不大,还是听得比较清楚,只听十三说:
  “儿臣一直在外,虽不十分清楚,但是以儿臣对四哥的了解,先头的事他是决计不知的,若早就知晓,四哥断然不会欺瞒皇父。”
  “哦?你对老四就这么捏得稳瓶儿?”
  “儿臣可保!想来这件事从始至终只索额图一人图谋不轨,欺上瞒下,若此人不除,将来一定牵及太子,皇父只须处置索额图一门,万万不可殃及无辜。”
  “无辜?朕就是怕,无人不辜啊!你且去吧,调一支亲军先把那该死的奴才给朕绑了来再说!”
  就这样几天后,索额图一家杀的杀,关的关,四贝勒其间曾经过府一趟,满脸忧郁,一直跟十三在书房嘀嘀咕咕。十三每天仍是早出晚归,越发连海蓝也顾不得了。我常常都想开口劝他远离风口浪尖,却疑惑于他对此事竟如此热络,一个想法不觉萦绕心间……
  人算不如天算,在刚刚解决了这么大一件事后,康熙竟然还要出巡塞外。十三回禀了海蓝的事,康熙也没有同意他留守,只是应允到时候一定叫他回来。浩浩荡荡的随驾队伍一出大清门,我的心也跟着吊起来。
  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是我的预感应验的一贯方式。没有等到十三回来,海蓝终于在七月初七这天临产了。我无法形容我那天的慌乱,所有之前想好的准备真正准备起来也是人仰马翻。海蓝倔强得很,整整两天一夜,她只是断续地闷哼,并没有叫得十分惨烈。我一直坐在产房外间,看着出来进去的丫头产婆和太医,脑中一片空白,手指甲不自觉地抠着椅子扶手。此时的我,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媳妇,却要作为一家之主被镇在这儿,忍受时间的煎熬。
  初九这天早上,“哇……”的一声,一个小女娃儿随即被抱出产房,当产婆把那个软软的襁褓放到我怀里的时候,我几乎连心脏都僵硬起来。一群人围着这个新生命笑逐颜开,品头论足,然而这轻松没有维持多久,屋里再次响起海蓝的呻吟声。
  产婆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跪在我面前:“回福晋的话,侧福晋怀的是双生,现在里面还有一个,胎位倒置,是个小阿哥。可是侧福晋已经昏厥过去,是不是叫太医进去看看?”
  我的手脚再次冰凉,赶紧点点头,把孩子交给奶娘,我疲惫不堪,六神无主。
  过了一会,太医出来回话:“小阿哥胎位倒置,实在危险,只是侧福晋身体孱弱,加之生产时间过长,气血两亏,恐怕不能支持,大人孩子难以两全,如何决断,请福晋示下!”
  我急了:“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保大人!”
  太医面有难色:“事关皇家血脉,是不是快马讨十三爷一个主意?”
  “你简直糊涂,现在就是插了翅膀去,屋里的人等得了吗?爷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且尽力一救,万不得已,保住大人!”
  见他还有点犹豫,我又说:“这是我做的主,他日回禀皇上也是这句话!”太医这才答应着去了。
  外面再次陷入等待,只是这次却没有等来新生。到十三回来的时候,夭折的小阿哥已经下葬两天了。
  产后第二天,我带着炖好的补品走进跨院,迎面看见奶娘抱着孩子为难地站在院子里,我走过去说:“怎么让小格格呆在风地里?受了凉你担待得起么?”
  奶娘惶恐地低头回道:“奴婢不敢,是侧福晋不愿意看见小格格,就把奴婢赶出来了。”
  我一愣,随即叹口气,让她先把孩子抱到我屋里呆着,自己便往屋里走,一个丫头出来拦:“福晋,您不能进血房啊。”我一摆手,她便闪开了。我坐在椅子上对海蓝说:“姐姐身子还亏得很,先进补要紧,且莫过于伤心了。”
  海蓝转过头看向我,眼里射出的光刺得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那是怎样怨毒的眼神。只是一瞬,她又转回去看着墙壁,摆摆手,我顿时觉得再坐下去也是没意思了,叫喜儿放下炖品就走出去。
  又隔了一天,十三终于回来了,小女娃儿也正式被亲娘遗弃,连摇篮一起搬进我屋里。也许是感染了世间人对她的冷漠,这孩子安静得很,极少哭闹也极少笑,时常都是在睡着。这日一早我正哄着她,十三进了我的屋。我笑着指给他看孩子,他却只是瞥了一眼,拧着眉一句话也不说,一阵沉默,我说:“什么时候把孩子抱进宫,也请皇父赐个名。”
  他答:“皇父忙得很,那里管得了这闲事,不拘什么起一个报上去就是了。”
  又是一阵沉默,我说:“我好些日子没练字了,不过已经学会了数数,要不……”话没说完,他一个指头点在我的额头上,又顺着鼻梁慢慢划下来,我愣在当场,一动也不能动。
  “我说了,不要把我府里弄得乌烟瘴气,你竟是不把我这个爷放在眼里呢?”
  我瞪大眼睛:“爷到底要说什么?”
  “我从不知你竟这样重心机,往日竟是我错了,你这安静的性子下到底埋了多少火药呢?”
  仿佛是一盆未化干净的冰水,带着刺痛和寒冷淋在我头上,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来者不善。我走到门旁,用手去拽门鼻,一连拽了三次都没拽住,我着急地去拽第四次,一使劲门就顺势扇在我自己身上,顾不得疼痛,我眼睛瞅着地面,一只手指着门外:“爷要说完了,请吧。”
  他走到我跟前顿了片刻,终于叹口气出去了。
  三天后,我带着小格格进了一趟永和宫,还是德妃给起了一个小名叫瑾儿,所有的人都对这个孩子不感冒,只要看到她就会说起她那个夭折的双生弟弟,不免都是一阵唏嘘。海蓝那里补品我还是天天送,只是自己不去了。这天德妃赐了补血的丸药,我只得再次亲自走进跨院,刚到门口就听见海蓝凄厉的哭声,还有十三说话的声音。原来他也在这儿,我立刻进退不得,不觉站住了,只听海蓝哭道:“蓝儿实在不甘心啊,蓝儿对不住爷,纵是拼着一死,蓝儿也是愿意为爷生下这个阿哥的。”
  十三柔声对她说:“你放心,且养好身子要紧,留得青山在又何愁没柴烧?小阿哥以后总会有的,下一次我一定守着你,护你周全!”
  我听到这,千斤的分量都堆在脚下,再也迈不进一步了,只得轻轻挥手示意让喜儿进去,自己转身回了屋。瑾儿醒着,小手一伸一伸,带动的摇篮也跟着晃,我蹲下摇着摇篮,看她洁净的小脸,打着纯真的呵欠,周围冰冻的气氛丝毫不能影响她的情绪。这时喜儿走进来蹲在我身旁,握住我的一只手。我转头看她:“喜儿,是我错了吗?”


  第二部分

  面对(1)

  我的心能用谁的去体会
  从那以后,瑾儿在我屋里不受影响地一天天成长着,而我有意让生活的圈子尽量的小,一有空就往永和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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