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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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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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非墨依旧冷声道:“既已见过,姑娘请回吧,以后若没有什么事,姑娘也是少走动为妙,边关不比长安,很是不太平。”
  雍容见他如此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也就道别回去了。
  回至屋中,雍容心中愁叹,今后这边关的日子可怎么过。此处距安禄山起兵的幽州足有两千余里,莫说千里之遥她难以到达,即使是到了幽州,寻不寻得到安禄山也是疑问。更何况,李隆基已如此待她,她又何必苦心去想这些兴亡国事。如此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怎么这般不分是非大义,想今日程非墨那一番言辞,真令人慨叹令人自惭,但程非墨却十分防备于她,更让她觉得边关难留。
  雍容想着,不禁摇摇头,望着窗外干凛的天空,幽幽叹:“长相思,在长安……”
  青芜却将此句听在耳中,问道:“雍容可是想崔太医了?”
  雍容闻言,看向青芜,只觉得又好笑又无从辩解,呵呵一笑,问道:“怎么会问起他?。”
  青芜笑道:“平日里见你们私交甚密,我们来灵州,你与崔太医话别时,又都那么神伤……”
  雍容想彼时他二人神伤,多半也是为了九皇子与武婉仪,若是没有九皇子夭折一事,她们也不会在灵州,想着轻叹道:“我只是想长安了,长安的人,长安的事。以前我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一直觉得那些人、那些事,与我无甚关系。现在才发觉,其实我早已与这些人、这些事,交织纠缠,难再‘旁观者清’了。”
  而思念的另一头,长安,也有着情怀如许。
  崔子衿已不知这是他半月来第几次踏入长庆殿了。武婉仪因痛失爱子而卧床不起,他每隔几日便奉召来此,或是汤药调理,或是言语开解。从惠婉的言词中,他才渐渐知晓雍容前往灵州一事,多半原因是在惠婉的缘故,也才明白为何雍容对这因由讳莫如深。
  武婉仪见是他来,将近身的人遣去他处。崔子衿看着病榻上的武婉仪形容憔悴,他不愿与她再提丧子之痛,但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娘娘,九皇子一事也已过去半月有余,皇上派人查了这么许久也未查出异样。既然如此,娘娘何不放宽心,保重身子要紧。”
  武婉仪无力地摇摇头:“皇儿去的那般蹊跷,皇上查不出异样,难道就真是他尘缘浅薄吗?”
  崔子衿长眉微拧,叹道:“九皇子生得单薄,或许是受不住这滔天的恩宠荣华。”
  武婉仪言犹恨恨地道:“那不过是些无谓的宽慰罢了,定是有人见皇儿受皇上宠爱,才会下此杀手。”
  崔子衿定定地看着武婉仪,道:“无论是谁,也不会是杨雍容。”
  武婉仪微微惊讶地看向崔子衿,凄然一笑,道:“你揭我丧子的疮疤,原来是为了她。”
  崔子衿眼中似是赞许似是惭愧,自己的意图在惠婉的聪慧下无所遁形。“若是有人加害九皇子,那定是九皇子得圣宠,会危及到的人。”他缓缓轻轻地道,怕再将她的伤疤扯得更大,“她不过一个女官,怎会牵扯到这些皇嗣争斗中。”
  武婉仪却不以为意,道:“我犹记得,立太子之前,她曾意属三皇子,在陛下面前也不止一次力荐,以至于我都亲耳听过。”
  崔子衿眉头更紧,只道:“如今三皇子并不得势,已无可失,又何必担心九皇子会成为威胁。”
  武婉仪了然他语中之意,只无声地问道:“太子?”
  崔子衿不置可否,只意兴寥落道:“娘娘,多思伤神,调理好身子,何愁膝下荒凉。”
  武婉仪淡淡一笑,叹道:“子衿,你变了。”
  崔子衿闻言心中一颤,四年多未听她叫自己一句“子衿”,方才听她那么淡淡的叹息出自己的名字,说心中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但是却只如石子入水,漾起微微瀫纹,原来早已不再是当初那般惊心动魄了。
  崔子衿也抱以淡淡一笑,略微苦涩道:“娘娘,还请你在陛下面前为雍容一言,也不枉我三人曾经的情谊。”
  武婉仪幽幽叹着:“如今,你心里,是她?”
  崔子衿看着惠婉幽叹的样子,摇首轻叹:“自你入宫,我便再不作此想了。”
  闻言武婉仪灿然一笑,笑得泪水盈睫,在泪流出前,她闭目颔首,道:“你去吧,你所求之事,我定会向圣上言明。”
  崔子衿按捺着翻覆的情绪,压着喉头的哽咽,道:“谢……娘娘,微臣告退。”

  英雄一见可相惜,佳人久别长相忆

  突厥频犯,战事催发。
  程非墨主张天气回暖后再作讨伐,一来大军行军半月,人困马乏,二来士兵多有不适应北地气候的,整顿休息很是必须。郝灵佺则认为现今突厥人经过一冬严寒,马瘦人僵,而我大军蓄势待发,正应该一鼓作气与突厥来一场好战。二人争执不下,郝灵佺便将圣上的敕旨拿来压他,程非墨无奈,毕竟此战郝灵佺才是主帅。
  雍容则向郝灵佺说:“我亦愿随军同赴沙场。”李隆基既然将她派遣到了前线,那么她就要去与将士同进同退,不为什么家国大义,铁马热血,只为她的那么一点骄傲,或者还有那么一丝不甘的怒气。
  但郝灵佺听了,只是轻蔑地笑笑,冷冷地警告她:“打仗非同儿戏,不要横生事端。”说完便忙起军务,不再理会雍容。在他看来,女人就是女人,只是愉悦取乐男人的,他绝不会让女人涉足到他的疆场上来。
  郝灵佺在灵州城内并未多作逗留,接掌了程非墨手下将士之后,他便率讨伐大军一路向西北进发。
  雍容还是留在了城里,以程非墨之刚毅都不能改变郝灵佺的决定,更何况她呢。只是在这灵州城内呆着又有何意趣?
  这日清晨,雍容起得大早,想着将军府内一众人等都奔赴前线,她总算能四处转转了,于是雍容与青芜闲步府中。时候尚早,太阳淡淡地挂在天边,晨风一过,吹得二人瑟瑟发抖。
  青芜只道:“天怪冷的,还是回屋吧。”
  雍容轻轻摇头:“不用,你回去拿件大氅来便是。”说着又指指前面一处花园,道,“我就在前面那园子里等你。”
  青芜回屋去拿披风,雍容独自向花园走去。还未走近,只听园内有剑戟兵器之声,雍容心下疑惑,将士不都去了前线,怎么清早还会有人在府内练武?
  伴着疑惑,雍容循声进园,却见一男子手持长戟,挥舞自如,一招一式之间有着难以收敛的气势壮阔。而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他却是只穿了一身短打,露着一截淡褐色矫健的颈,他似是注意到了雍容,停下了手中招式,扭头向雍容这边看来。
  雍容这才看清,浓眉深目,长身猿臂,不是程非墨又是谁?只是方才的疑惑,此时更变成了惊讶,怎么他会在府中?
  程非墨见是雍容,从她惊讶的目光中略知她之所想,便颇为自嘲地一笑。
  雍容看得出他神情寥落,微笑冲他问候:“程将军。”
  程非墨想起自己那日以为她是郝灵佺带来的女眷,对她言辞颇为不敬,事后方知原来并非如自己所想。如今二人皆未能如愿赶赴沙场,无奈同留城内,心境自然有些相似,心中不禁生出一份惺惺相惜之感。今日见她,难得她又是这般落落大方,于是程非墨略带歉意道:“前日程某言语多有唐突,姑娘莫怪。”
  雍容见程非墨这样的男子也会道歉,更觉他为人坦荡,微笑道:“不会,有将军此语,更是不枉我当日英雄之赞许。”
  程非墨只摇首道:“如今开战在即,我却奉命留守城中,若称我为英雄,那真是辱没了英雄二字。”
  雍容只道:“将军甘于奉命守城,让权于郝将军,避免将帅不睦,何尝不是英雄之举。”
  程非墨见她竟是一个有些见识豪言的女子,只问:“我倒不解,你一个女子,来这边关战场是为何?”
  雍容不知如何答他,只反问:“难道女子就不能驰骋沙场了吗?”
  “驰骋沙场?你以为人人都能做那花木兰?”程非墨闻言哈哈一笑,道,“我看你如此纤弱,控辔扬鞭恐怕尚且不会,就说什么驰骋沙场?”这话倒不是轻视,而是善意的笑语。
  “辔扬鞭恐又有何难,难道我还学不来吗?”雍容颇为不服气地笑道。
  “灵州城别的不说,好马荒地可多得是,你若不怕摔,尽可去学。”程非墨这话倒像是在有意激她。
  雍容倒是认了真,烦劳程非墨一同去挑了马匹,随后嫣然一笑:“还差良师一名,不知程将军,可愿屈尊?”
  程非墨正想纵骑驰骋,以舒胸中郁结,便欣然答应。于是城郊跑马场,自此便多了两个身影,一个魁伟傲岸,一个清瘦窈窕。
  直至夕阳渐渐坠入荒原,他二人才返回将军府。青芜只向雍容怨道:“今早我拿了衣服去,你却不见了人影,打听了才知道,居然是和程将军学骑术去了,可有伤着?”
  雍容虽然身上酸痛,但仍笑着摇首:“不过骑马而已,有何难的,哪那么容易就伤着了。”她虽是回答青芜,心中却似在与李隆基置气,想着那日他怒斥自己欲来灵州的想法荒唐,结果却又是他将自己放逐到此处,那么自己就偏要金戈铁马一遭。
  李隆基在批完最后一本奏章后,撑着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日已西沉。高力士向近身的□使了使眼色,□会意,忙上前去,轻轻地按摩皇上的肩颈,李隆基则闭目养神。
  近来李隆基批奏章总是批得很慢,批阅时头也不抬,经常一批就是一天。他在思念一个人,未抬头时,仿佛她还在身边,于是他就这样细细批着章子,不忍抬头。
  高力士何等心思的人,怎会不知皇上心意:“陛下,讨伐突厥的大军今日来报,已入朔方地界,算日子他们抵达灵州也有几日了。”
  “嗯。”李隆基声音沉闷,听不出喜怒。
  “北地尚寒,唉,也不知杨女史怎样。”高力士故作叹息。
  李隆基微微挑眉,仍未睁眼,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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