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照亮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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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照亮未来-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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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打误撞的哥伦布

那为什么哥伦布敢去?因为他的地理计算太差了。当时一般欧洲地理相信:欧亚大陆横贯占据地球球面的一百八十度(事实上只有大约一百二十度),如果要从欧洲最西边出发,向西到达亚洲的最东边,就要航行地球一半(一百八十度)的距离。这个距离,不可能是当时只有八十英尺长的远洋船所能负担的。

哥伦布却不接受别人通行的看法。他主张:从《马可波罗游记》可以推断出日本在中国东方三十度。再来,如果不从伊比利亚半岛出发,而是从加纳利群岛出发的话,航程又可以再减九度。他又自作主张认定原本对欧亚大陆面积估计太小,最后算出来,只要航行六十度,地球圆周的六分之一,就能够从欧洲去到日本。然后他还混淆了英里和海里的长度,东算西算,认为只需航行两千七百英里就够了。今天我们确切量出来的距离,从加纳利到日本最东缘,是一万三千英里!

抱持着错误的信心,哥伦布才敢出发,也才争取到西班牙王室的支持。航程很远,哥伦布船上船员很恐慌,一直看不到陆地让他们心生恐惧,甚至开始怀疑船会不会航行到世界的尽头,“咻”地就跌入无底深渊里去。哥伦布为了安慰其他船员,特别搞了两本航海日志,一本放在外面,大家都可以去翻,另外一本私藏在船长室里,只有他能看。外面那本日志上,哥伦布刻意写“假”的航程距离,大概只有写在私密日志上“真”的距离的一半,这样船员们就不会觉得:怎么走了那么远,都没看到一片陆地呢?陆地在哪里?

用这种方式欺骗船员,蛮聪明的,只是后世计算发现,其实哥伦布误以为的“假”的航程距离,远比私藏的“真”的航程距离接近事实。“假”才是“真”,“真”反而是“假”啊!会搞这种乌龙,因为哥伦布根本无法正确使用当时最先进的仪器,他连在陆地上都测不准自己的所在位置。例如说,他去到古巴时,测出来的纬度是北纬四十二度,拜托,北纬四十二度已经比纽约还北了!

老实说,哥伦布的成就,只有一个诀窍,那就是“误打误撞”。他绝不是像“正统”解释那样天纵英明、走在时代前端发现真理。当大部分航海家和地理学家都相信地球是圆形时,哥伦布在航程中,竟然还自以为发现了“地球的乳房”。在今天的委内瑞拉附近,他觉得海水隆起,北极星看起来偏离了位置。他相信航行到“乳房”顶点后,船会接着滑下来朝地球的肚脐眼去,而那里,应该就是想象中“天堂”藏着的地方了!

那个时代的欧洲航海家、地理学家,以为北半球就只




'历史' 了解真正的人间变化(2)




有一块欧亚大陆,没人想象到欧亚大陆的背面,还有美洲大陆。哥伦布真正的贡献,是发现了美洲大陆,矫正了错误的观念。可惜的是,哥伦布却从来没被自己的发现说服,继续坚持自己已经到了东方、到了日本或中国或印度的东缘,他的发现改变了整个世界,偏偏就是没有改变他自己。

 

历史并不那么有条理

这样一个人,抱持着多种错误的概念,懵懂地误撞出了历史的新页。几百年后,等他所制造出来的局面尘埃落定了,后人回头去书写他的事迹,却将他改写成了一个聪明、勇敢、冷静、执著的人。

真正的人间,往往是混乱、复杂、带点盲目冲动而产生变化的。但这样的人间,一旦被写成历史,就被改造得有条理有秩序,还有许多先知与英雄。历史课本之不可信,就在于那是历史最简化的形式,而简化的规律公式,几乎无可避免地排除混乱、复杂、误打误撞的因素,凸显不真实的少数先知英雄智慧。

明明最不聪明、脑袋一塌糊涂,会把古巴搬到纽约北边去的哥伦布,竟然也就在历史课本里被神化为智者了。类似这样的过程,以前也出现在我们的“革命史”叙述中。乱成一团,从不同角度出发的晚清社会骚动,最后却成了国父孙中山的睿智安排领导。历史之扭曲,莫此为甚,莫此为甚。类似这样的过程,现在也开始被运用在“重写台湾民主史”上了。历史课本开始叙述台湾民主化过程,无可避免地就意味着那本来骚动、多元、混乱、误打误撞的生命力,现在要被收编整理成单线的、有意志、有目的的总体叙述了。而且是用后来民主化的结果,回头改造改写其过程的意义。

真正关心过去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应该抗拒这种“历史课本化”的扭曲叙述。该是怎样的哥伦布,还他怎样的面貌;该是怎样的台湾民主,也请还它本来的模样吧!




'怀旧' 怀旧与怀旧政治(1)



台湾的家长,大概不外两种。一种希望给小孩“对的童年”,另一种希望给小孩“快乐的童年”。“对的童年”,就是把握时机拼命学习,以求尽早领先别人。这种小孩的生活被排得满满的,要上学要写功课,还要补英文补码学补作文补舞蹈 的确,这样的童年,大概快乐不到哪里去。

主张应该给小孩“快乐童年”的家长,多少有点看不惯、甚至看不起“对的童年”那一派。他们强调“童年只有一次”,不想给孩子任何压力,要送他们去森林小学,只能接受“启发教育”,而且要对小孩轻声细语,不能有一点强迫或压抑。

“干吗不让孩子快乐?”这派家长习惯理直气壮地问。是啊,这样教小孩,小孩是会快乐得多。然而人类至今还没有办法设计出完美的,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教育方法,度过“快乐童年”长大的人,难免也要承受“快乐童年”带来的后遗症。

西方发展心理学就探讨过“快乐童年征候群”。“快乐童年征候群”是起源于“快乐童年”毕竟要结束。曾经有过“快乐童年”的人,一旦开始被迫要独立长大,开始有了生活上的种种压力,就会无可避免地怀念起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岁月。

童年无法再来,童年快乐记忆却挥之不去,“征候群”于是主要表现为一种心理上的空虚与失落。每一个新的日子,对受困于“快乐童年征候群”的人而言,不是新鲜经验的累积,不是新鲜机会的开展,而是一次次痛苦的失落袭击。和那记忆的童年快乐相比,现实多么贫乏!现实的每一个日子,和过去对照而彰显其“匮乏”的本质,残酷地提醒着童年不再的事实。

 

愈来愈鲜明的童年记忆

这种人的时间中的主客关系,和别人相反。一般人会因为现实的刺激蜂拥而来,逐渐淡忘了对过去的记忆。愈近的现实,在成长意识里愈重要,愈久之前的记忆就不断被推到意识的边缘去,愈来愈模糊黯淡。活在“快乐童年征候群”里的人,却是愈活记忆愈重要、愈鲜明。现实中的任何痛苦,都让他追想起童年的快乐,让那快乐更鲜明。就算现实中有什么快乐,也都还是引发他童年同类快乐的记忆,现实快乐成了童年快乐记忆的抄袭仿制品,他真正享受的不是现实中的快乐,而是现实快乐挑激起的童年快乐记忆。

现实与记忆的反复对比映照,终致使得童年“纯粹化”,变成一切快乐的具体聚集。任何现实里的痛苦,都能在童年记忆中找到安慰与治疗;任何现实里的快乐,也都能唤起童年记忆里更巨大、更“纯粹”的快乐。记忆非但不会褪色不会消逝,还会愈来愈清楚、愈来愈重要。那么清楚、那么重要的记忆,慢慢也就分不清楚哪些是真的从童年经验传留下来,哪些是后来陆续自我演绎、想象富丽的了。

活在这种状况里的人,会随着现实而改变其记忆。因为记忆才是他们生命的本体,他们总是诉诸记忆才能处理现实经验。对他们而言,现实是失落,现实给他怎样的不愉快,他就会转而在过去记忆里寻求补偿。

例如说,现实里的贫穷,会引发他“记得”童年的富裕。现实里如果不得人缘、遭到排挤,他就会“记得”童年时周围的每个人都多么喜欢他,将他当作宝贝。如果现实里求取不到暗恋的人青睐,他就“记得”小时候怎样挥霍、甚至辜负别人对他的爱。

 

活在记忆中的普鲁斯特

历史上最有名的“快乐童年征候群”表现,首数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吧!普鲁斯特将自己关在房子里,借由写作同时将自己关在记忆中,巨细靡遗地召唤、记录童年的种种。有人质疑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记忆力,不过这种质疑实在是搞错方向了,像普鲁斯特这种人,记忆就是存在、记忆就是一切,他真正活在记忆中,也只能活在记忆中。

《追忆似水年华》书中,普鲁斯特不只记忆,而且记忆过去的记忆、记忆关于记忆的记忆,分析探讨记忆,记忆分析探讨记忆的记忆,层次之多之复杂之细腻,令人叹为观止。

《追忆似水年华》因而是文学史上最伟大的怀旧




'怀旧' 怀旧与怀旧政治(2)



文学成就。怀旧,nostalgia这个字拆开来看,指的就是“关于过去的痛苦”,或“因过去而带来的痛苦”。的确,尽管普鲁斯特记载了那么多童年往事的快乐,然而潜伏在叙述底层,毕竟永远有着那抛掷不去的痛苦,失落的痛苦。当快乐变成记忆,也就意味着快乐的失落;而当记忆成为生活最重要的快乐来源,也就意味着人无法从现实、当下体验快乐了。

阅读《追忆似水年华》,让我们惊异于人的记忆世界,原来可以丰富到这种地步,然而却也让我们庆幸,还好大部分的我们,都有一定程度的现实可供立足依恃,不可能也不需像普鲁斯特那般,靠着拥抱、剪裁乃至吮食记忆,才有办法活下去。

阅读《追忆似水年华》,探索个人的怀旧情绪,还应该让我们思索:那么在社会、集体的层次上,记忆又如何产生、如何消逝、如何再制、如何浮显、如何变形?

在我们这个社会上,不是也有不少人以不同形式,展现出集体的“快乐童年征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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