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待遇不平等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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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待遇不平等审视-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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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石裸露,惨不忍睹。一处处采石坑将山坡啃食得一块白一块白。由于九目山是一座花岗岩山,“打石头”便成了村民们的收入来源。五六处矿坑一起上,连续干上几十年,请大家想想,结果还能好吗?树之不存,土将焉附?土之不存,何来蘑菇?今天村庄的小孩还能拣到蘑菇吗?
  今天农村消失的还有一种美,那就是历史文化。50年代,范家村还保留着几处茔地,最大的茔地是南茔和东茔。这两座茔地最大的有七八亩地那么大。茔中松柏参天,绿荫密布。小时候天黑时路过这里,心里经常是心惊胆战。即使如此,现在回想起来,南茔和东茔毕竟是一块难得的林地。在一片庄稼的田野里,冒出这么几片绿荫来点缀大地,可以想象它的自然价值。但是这种景色自60年代后也渐渐消失了。今天,田野上再也没有坟地,当然也不会有那古柏森森的树林。为了多打粮食,为了追求国民生产总值,中国人把祖宗遗留下来的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都毫不留情地消耗掉了。难道这就是发展吗?人类的发展就是以灭绝某一存在为基础吗?难道人类只有一种需求、只是一个简单的物质动物吗?
  我怎么也不能忘记大自然留给下的美好记忆。6岁到14岁,正是一个人最调皮爱玩的时候。故乡的生活恰巧满足了我这种需求。我喜欢爬山,喜欢九目山顶那高耸的悬崖峭壁。那是一大块岩峰,小时候经常从陡峭的地方爬上去,然后坐在山头长久地眺望。南面和西南面是万马奔腾般的层峦叠嶂,东面和北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中的一座小山是我经常凝望的对象,那一沟一壑都想贴近看个清楚。后来知道它是烟台的芝罘岛。
  大自然有着许多奇妙的感觉。给我最大的一个感受便是空旷和宁静。这是在城市里永远体会不到的一种感觉。那种宁静往往产生在初春和深秋。当田野里的庄稼收获了之后,当农忙消失了之后,田野便开始寂静。在六十年代那个时候,农民不象今天这样反季节的劳作。一般是遵循农时,春播秋收,冬天休息。所以,到了秋天以后,静谧便袭上大地。在秋阳里,坐在一个土坡上,当秋菊花还在开放,你在这个无声的田野上,偎着一棵小草或一丛灌木,会感到万籁俱寂的安宁。要是在春天里,这种静谧还会伴随着春风的吹拂。那是一个还没有工业化的时代,是一个生活节奏缓慢的时代。人们常常拥有充分的闲暇,我也不例外。在我到野外拾草、放牛、玩耍之际,曾经无数次地这样享受过自然,沐浴阳光,感受阔大、高远,陶醉在一种令人迷失的宁静之中。
  离开故乡之后,一切就变了。繁忙的工作和生活使人难有机会享受自然的乐趣。现在回想起来,这种享受不仅是一种宁静的享受,还是一种宽阔空间的享受。在城市里生存的人,整天受狭隘空间的挤压,时间长了也觉不出来。但有过农村生活的我,由于享受过那种空旷的空间感,所以近些年来越发思念这种感受。
  今天,人们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了,但环境却变得丑陋了。现在让我回家乡,再也感觉不到童年时期的美,再也不能让我用美丽来形容它。吃得好穿得好能说就是社会进步吗?50年代有50年代的好处。总结起来,我认为早先的农业社会最大的好处就是闲暇和静谧,其次是无污染,一切来自天然。这些美好的方面是今天工业社会中的人无法体验和获得的。尽管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社会,但精神和身体上的某些享受却是富裕的工业社会无法获得的。今天,尽管人们的物质条件获得了极大的发展,损失和代价是巨大的。这种代价就是只剩下了一种价值目标,多元性被取消了。
  我并不认为发展和现代化就是美好,并不认为今天的人类就一定过得比唐宋时代的人类快乐。看看古代那些山水画,看看古代那种人类生活环境,对现代人来说已经成为奢侈。中国人今天还能象石涛山水画描写的那种情景生活吗?还有“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那种乐趣吗?从几千万人膨胀到13亿人,中国人的生存环境受到了巨大的挤压。农业时代的自然山水对现代中国来说已经是一种不可企及的历史追忆,自然风光的消费对中国人来说已经变得极其昂贵。看看今天的旅游拥挤,看看城市人假日时分的大逃亡,无不说明了今日中国人居住环境的恶化。
  50年间,中国自然环境的变化是巨大的,生态破坏的程度是极其严重的。这种变化的后果至今还没清晰地显示出来,但至少人们的身体和心灵已经感受到了。回首我从小生活了8年的那个小山村,现在不仅村里没树,山坡上没土,就连村东唯一的一块好地也被建上了砖窑,五六十个外地民工昼夜不停地在取土烧砖。一个本来就没有多少土的山村,却从事起破坏土地的生产。这种稀罕事可能在封建时代也不会发生。连封建时代的智商都会知道这是断子绝孙的事情。孟子早在2500年前就指出:“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但这种违背生态自然的事却发生在21世纪科学发达了的今天。我们的发展目标是不是出了问题?
  把泥土挖光,子孙后代怎么生活!大多数村民们都意识到这个问题,并痛心地把烧砖叫成“割肉”,但因为这是村领导工程,并且在建厂时欠下了一屁股债务,于是不得不靠卖砖来赚回成本。这一切现象,都在使我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今天中国人的生活环境更严峻了,生活质量下降了,才导致人们如此破坏生态资源?但是,看看人们的吃喝用穿,从物质上讲,现在村民的物质水平比过去不知要高多少倍。但就是在这种富裕当中,几千年几百年没有改变的自然生态环境却遭到了破坏,过去贫穷时代尚未砍伐的树木被砍了,尚未出卖的土地被出卖了。这种现象意味着什么?要么说明人类的生存环境真得变得恶化,才不得不通过掠夺资源来维持生存。要么是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人类盲目攀比富国生活方式,盲目追求现代化,盲目消费本来没有能力消费的资源,结果使生态环境遭到毁灭性的破坏。显然,人们的发展观发生了问题。人类祖祖辈辈保持的一种生活方式被一种超生态负荷的生活方式替代了。那么,等待我们的是什么?也许只有环境灾难。
  5,难忘的一段记者生涯
  由于小时候是在大自然的怀抱中长大的,所以成年后对自然环境有一种特殊的偏爱。对环境的关怀以及对生态破坏的痛惜,从70年代以来就成了我生活中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在大学读书时,我经常在图书馆里翻阅那些生态学的书籍。当时,已经出版了《寂静的春天》一类环保书籍。通过这些书,使我懂得了什么是生态平衡,什么是生物链。
  大学毕业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可以说就是生态调查和环境保护。那是1982年的秋天,我被新华社派到陕西分社工作。由于是实习,分社也不管我们,工作相当自由,全凭自己爱好,想干什么就调查什么,写什么。于是我就与陕西的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打起了交道。在上大学的时间,我不务正业地在图书馆里看了大量的生态学书籍,知道了什么是生态破坏,于是我第一个采访对象便是陕西省的林业厅。当时的林业厅说个不好听的就是砍树厅,其下属几个大的林业局全都分布在秦岭山脉中,专门从事森林砍伐。但是我去考察的第一个地方却不是秦岭,而是汉中盆地南面的大巴山。
  那是一个深秋季节,我跟着当时省科委的一位领导,乘吉普车离开了西安。汽车从蓝田一带穿过秦岭,径直奔往陕西省最南面的一个县位于大巴山中的镇巴县。古代有“巴蛇吞象”之说,可以想象古代巴山的蛇有多么大,也可以想象古时这里的山有多大,林有多深。但是,我的这次巴山之行却成了一次考察童山秃岭的水土流失之行。沿途所听和所见到的全是关于环境问题,水土流失问题,粮食减产问题。
  至今我还保留着当时拍摄的几张照片,那是巴山一片起伏的山峦,这里的山并不陡峭,坡度比较平缓,绵延起伏几百里地。但是在这片山岭上,到处是被开垦出来的坡度在25度以上的“补丁”田,森林植被在这里已经见不到踪影。当我们路过一个村边时,发现了一棵粗大的松树,粗的三个人都搂不过来。我象发现了宝贝似的和科委领导在树下照了一张像。没想到一旁的村民说,这样的树在解放初期漫山遍野都是,比这粗的树多得是。同车的一位当地科委工作人员透露说,大巴山的植被仅仅是在最近20年内消失的。50年代时,这里一出门就是树林。自1958年大炼钢铁开始,一场大规模的砍林运动便开始了。也就这短短的20多年,大巴山就变成了童山秃岭。
  我听了之后简直难以置信。由于植被消失,乱采乱伐和乱开荒,很快就造成水土流失。农民种的庄稼往往一场暴雨就被冲光。有些山坡被雨水冲蚀得已经露出了石头。当地的同志特地领我查看了一处地方,情形确实已经非常严重。 但即使如此,我们一同前去的这位省科委领导依然在县里的会议上强调要不遗余力地多产粮食,严重的水土流失和生态破坏问题似乎并没引起他的注意。
  当时我在会议上也发了言,我的意思是镇巴县那些陡坡地已经不能再耕种了,要尽快地退耕还林,省里要制定政策扶植这些山区县,把粮食从汉中地区运进来,让这些山区通过搞副业如种植木耳等手段来脱贫。我意见与那位科委领导的观点显然不同,肯定搞得那位领导听着不高兴。但那时我是太天真了。在今天看来,中国当时从哪里能抽出多余的粮食来搞退耕还林啊!不仅是当时,就是在以后的十几年里,中国的发展也是以环境代价为基础的。
  从大巴山出来后,我又去了秦岭中部的一个林业局。这个林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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