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独角兽- 第25部分

哈格德城堡忽然燃起了腾天烈焰，在一阵突兀而起的卷地罡风中剧烈地摇晃起来，就像悬崖上一个摇摇欲坠的鸟巢。茉莉惊声尖叫：“是大海，大海泛滥了。”她恍然觉得城堡上洞开了一扇窗户，从里面隐隐显露出一张诡异的面孔。可是，没等她看清……

红色公牛出现了！

第八章　红色公牛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红色公牛已经来到他们面前。

传说中的这个可怕的怪物，终于露出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果然是一头红色巨兽，他全身血红，不是像刚刚从心脏中流出来的鲜血那样殷红，而是好像久治不愈的伤口中流出的黑血那样血淋淋的暗红。这个血淋淋的庞然大物全身烈焰腾腾，红光四射，缭乱的光苗像窜动的火蛇。他一声怒吼，山呼海啸，天崩地裂。他那一对狞厉的巨角，所向披靡，凌厉无比，好像两把寒光闪闪的钢刃，无坚不摧，势不可挡。

迅雷不及掩耳，这头红色巨兽仿佛突然从眼前冒出来一样，一下子就来到了独角兽的面前。独角兽猝不及防，在最初的一瞬间，好像被红色公牛那滔天的气焰镇住了，僵在那里不知所措，独角上迸射的光芒也黯然失色。她见势不妙，敏捷地一扭头，撒蹄就跑。那巨兽咆哮一声，撒开铁蹄，在她后面紧迫不舍。

独角兽是无所畏惧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把她吓倒。不过，独角兽尽管长生不死，却能被杀死，鹰身女妖、恶龙、吐火怪兽，都是她的克星，甚至森林中的一只流箭，都有可能让她丧命。但是，它们虽然能够夺去她的生命，却永远也夺不去她的信念，她的记忆。独角兽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会忘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生命，最优雅的动物。这头公牛不认识她，但是，她仍能感觉得到，他一直都在寻找她，他没有像那些肉眼凡胎的人类一样把她当成一匹白马。这头公牛横冲直撞，来势汹汹，愤怒的咆哮山呼海应，令天地失色。这一切发生得太突如其来，让她猝不及防，因此她只好暂时避其锋芒，夺路而逃。

她在森林里一路狂奔，密密匝匝的树木风驰电掣般向后退去，她就像一个身影敏捷而飘忽的精灵，灵巧地在树木间穿行，闪转腾挪，甚至连一根树枝一片树叶都没有碰到。那头在她身后紧迫不舍的巨大公牛却恰恰相反，他横冲直撞，对扑面而来的那些参天大树，根本不加躲避，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那些树木在他的铁蹄下，不是拦腰折断，就是连根拔起，就像一些不堪一击的玻璃杯，顷刻间变得粉身碎骨。猛然间，公牛又地动山摇地怒吼一声，那些粗壮的树干被震得拼命摇晃，树叶如雪片般纷纷坠落。独角兽心中一惊，脚下一慌，一下子撞到一根粗壮的树枝上，就像挨了一闷棍一样，一阵眩晕，一头摔倒在地。尽管她立即就一跃而起，继续狂奔不息，但这一下子让她受伤不轻，她身体失去了刚才的敏捷。那些横七竖八隆起的树枝不断地绊磕着她的四蹄，各种各样小动物在地上掘出的洞穴让她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甩一个趔趄，扭结的藤蔓像死蛇一样拦住她去路，层层叠叠的蜘蛛网像迷雾一样遮住她的眼睛，枯树枝不停地抽打在她的身上，不一会儿就让她变得遍体鳞伤。一不小心，她再一次重重地摔倒在地。大地在公牛的铁蹄下恐惧地震颤，那种恐惧穿过她的身体，钻进她的骨头，她禁不住惊声尖叫。

她发现四周一片空旷，身体下是坚硬、粗粝的平原，不远处是女魔城外葱郁的草场，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一路狂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出了森林。来到一望无际、无遮无拦的旷野上，独角兽终于能够放开大步自由驰骋了。独角兽一旦摆脱了那些紧迫不舍的猎人，摆脱了那些气喘吁吁、精疲力竭的劣马的追赶，奔跑的速度就没有什么能够追上她了。她跑起来快得就像一道闪电，没等你看清她的身影，就一闪而过，世界上任何长着四条腿的动物或者长着翅膀的鸟儿都无法追得上她。但是，眼下就是她跑得再快，也来不及了，就是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红色公牛已经步步逼近，她已经无路可逃。公牛那巨大的身影就像一片自天而降的乌云一样，朝她压了下来，把她笼罩在他那恐怖的阴影之中。仿佛一道寒光闪闪的霹雳撕破乌云，公牛挥动锋利的犄角朝她刺来，她惊恐万状地闭上眼睛，顿时万念俱灰。

可是，求生的本能让她再次从地上跃起，夺路狂奔。一道用玉米秸编成的树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已经无力跃过，慌不择路地迎头撞上去，树篱稀里哗啦地在她的身后倒下。公牛仍在她身后穷追不舍，而且离她越来越近，她能够听到他那粗重的鼻息声，能觉察到他喷出的粘糊糊的气息。他的气息喷在收割过的麦田里，甚至都把麦田变成了潮湿的泥淖，她的四蹄陷在这粘糊糊的烂泥塘里，艰难地朝前挣扎着。她暗自叫苦，徒劳地挣扎，心中不禁一阵悲凄，耳畔仿佛传来那只蝴蝶冷冰冰的挽歌声：“很久很久以前，他们沿着条条大道，走向远方，红色公牛紧随其后，扫除他们留下的脚印。”她的那些同类都死在公牛的手中，现在看来自己也在劫难逃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无路可逃，红色公牛已经迎面拦住了她的去路。她甚至没看清这头巨兽是如何从身后一下子窜到她的面前的，好像这个庞然大物能够像老鹰一样腾身跃起，在空中盘旋，然后朝着自己的猎物凌空飞扑而下。他像一座不可逾越的火焰山一样拦住了她的去路，但并没有马上向她发起攻击。独角兽这时已经顾不上害怕，也忘记了逃命，只管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这头传说中的怪兽会如此巨大。他仿佛比刚才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又膨胀了好多，他那红色的身体顶天立地，遮住了整个夜空，整个天空在他的映照下，都变成了血淋淋的。他那巨柱般的牛腿，矗立在那里就像四股拔地而起的红色旋风。他的脑袋从半空中垂下，晃来晃去好像一团卷裹着闪电和霹雳的乌云。他那黑洞洞的鼻孔一开一合，鼻息好像狂风一样激起一阵阵尘土。他不断地在独角兽的四周嗅来嗅去，嗅去嗅来，嗅个没完，独角兽看出了蹊跷，原来红色公牛看不见自己，这家伙竟是一个瞎子。

假如现在这头巨兽径直朝的冲来，独角兽根本无处闪躲，她锋利的独角早就熄灭了光辉，她此刻已经没有了魔力，可谓不堪一击，公牛一下子就能把她撕成碎片。这巨兽比她不知道凶猛多少倍，行动竞也比她迅捷，她根本来不及逃跑。在此危机关头，独角兽知道自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只要她稍有动静，就会被公牛发现。她只能屏声敛息，强压心中的恐惧，与这头巨兽面面相觑地对峙着。但是，这样下去，也拖延不了多久，因为这头瞎眼巨兽正一边到处乱嗅着，一边朝她这边慢慢地逼近，看他那不紧不慢的样子，好像是已经发现了她，知道她跑不了，因此故意向她炫耀威风似的。独角兽眼看自己就要束手待毙，再也抑止不住内心的恐惧，尖叫一声，扭头就跑，沿着来时的方向朝回跑，穿过刚刚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农田，穿过光秃秃的旷野，朝远处那座黑黢黢的哈格德城堡的方向狂奔。公牛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就像一片无法摆脱的恐怖阴影。

在红色公牛出现的那一刻，魔法师和茉莉就只顾得上逃命，躲得无影无踪。茉莉抱着脑袋一头栽到地上，大气不敢出，眼也不敢睁，恨不得在地上找一个洞钻进去。魔法师则找了一丛长满荆棘的灌木丛，一头扎了进去，也顾不上荆棘撕烂了他的宝贝斗篷，刺得他浑身上下血肉模糊。好久好久之后，断定没有危险了，他们方敢从藏身的地方爬起来，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朝独角兽逃走的方向追赶，仍然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

他们走近森林，刚才独角兽穿过时还是密密麻麻的树木挡住去路，现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却好像是一条刚刚开辟的林中大道，因为红色公牛刚才从这里横扫而过。茉莉和史曼德里克发现他们周围到处都是拦腰截断的树干，横七竖八地倒卧在地上，那些折断的树木不仅被践踏得一片狼藉，枝叶凌乱，而且，那些留在地里的树桩竟生生被公牛踩进了地里。公牛在地上留下又深又大的脚印，在幽暗的森林里看不清究竟有多深，他们小心翼翼地双手着地，连滚带爬地绕过这些黑洞洞的深穴，生怕掉进去。地面在这巨兽的脚下，就像一块脆弱的破布一样被践踏得皱巴巴、稀巴烂。荣莉吓得头晕眼花，想象不出这巨兽的蹄子究竟有多大，不禁心惊胆战。她想起独角兽此刻一定凶多吉少，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他们走出森林，来到森林外面的旷野，一眼就看到正在落荒而逃的独角兽。远处，她那小小的身影，在红色公牛那汹汹红光的掩映下，几乎看不见，渺小得就像在风中飘摇的一片雪花。茉莉连惊带吓，看到眼前的景象更是吓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在她的眼里，那两个在旷野上疯狂追逐的生灵，就像夜空中的两颗相互环绕着旋转的星星，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永远也没有停歇，永远也追不上，就这样永远无休无止地追逐下去，直到地老天荒。那扫帚星一样的红色巨兽永远也追不上那像寒星一样的独角兽，就像今天永远也追不上昨天，太阳永远也追不上月亮。想到这里，茉莉长嘘一口气，笑了。

但是，独角兽却没有茉莉想象的那么轻松，无论她往哪里逃，都无法摆脱红色公牛那烈焰腾腾的巨大身影，她觉得自己好像深陷火海一般。任她左冲右突、上窜下跳、辗转腾挪，都无法甩开它，那巨兽如影随形、恶魔缠身般地缠住她不放。他好像会分身术，无论她向哪个方向逃，都好像有一头公牛挡住她的去路。那怪兽巨口贲张，唾沫飞溅，拱着脑袋、抖着犄角向她步步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