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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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夫人-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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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亦是徒然。留下画像,就当是给自己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吧!”
云莱心头一酸,两眼噙泪道:“可叹我‘关中五剑’,同时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说要忘情,谈何容易?”遂将画像握紧,掩面而哭。他与殷宜中年纪相仿,已是人到中年,身材修长瘦削,更使他看起来多了几分沧桑。他寂寞的余生,却要在繁华喧闹的青旗镇黯然度过,这是何等痛苦之事!
坟头的小鸟好不识趣,依旧在吱吱喳喳地哼着歌谣,声音虽然悦耳,可云莱依旧听出歌声中深藏的悲切:
卷陌风光纵赏时,笼纱未出马先嘶。
白头居士无呵殿,只有乘肩小女随。
花满市,月侵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沙河塘上春寒浅,看了游人缓缓归。

  第九回:曾为梅魂生怨怼,幸留襄梦慰伶俜(三)
“大寨主——你在哪里啊——”
茫茫的雪野,反复响着一个几近嘶哑的声音。声音中夹杂着眼泪和抽噎。临近傍晚,北风又开始呼呼地刮起来,方向与呼唤声的来向正好相对,这样,那呼唤声更变得时而清楚,时而模糊。
“呜……大寨主……”林路遥跪倒地上,不见了心上人,只得紧紧抓住一把积雪宣泄心中的伤痛。她暗对自己说,如果日落前再找不到大寨主,将决定永远留在这个白雪皑皑的世界。这样,或许可以和心爱的人万世长眠。
就在这时,上天把斜晖中难得的希望之光赐了给她。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遥儿……遥儿……”
没错!绝对没错!喊的是自己名字——而不是“秀枝”。她的心窝顿时火暖起来,直把脸上的雪屑都升华了。
“大寨主——遥儿在这里——”不知何来的力量,让她重新张开沙哑的嗓门呼唤起来。
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左边么?不是!在右边么?也不是!她灵机一转,舞起一道剑风,霎时削断旁近的树枝,扬起一片雪幕。她期待着,殷宜中会在迷人的雪幕中出现。果然,她的心愿达成了!雪幕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躯——正是殷宜中!
“大寨主——”她扑了过去,紧紧搂住殷宜中,“我找你找得好苦啊!”她生怕伤患未愈的殷宜中会冻坏身子,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对方,谁料对方的胸膛仍然是那么温暖和亲切,这一抱,倒使她舍不得放开。半晌,见殷宜中一言不发,才问道:“大寨主,夫人呢?”一说起“夫人”,她才醒过头来,松开双手。
殷宜中一脸愁容,将事情经过一一诉与。
林路遥心中顿时矛盾重重:之前黄晴川与殷宜中的亲昵场面,自己看了恁的不悦;可黄晴川走了,殷宜中又变得郁郁寡欢,自己也不好受。
“大寨主可以放心,云莱做事向来有分有寸,夫人跟他去了也不会有危险。”
“云莱固然不会对她怎样,可云芃就难说了。”
“大寨主还是不用担心,云芃十分畏惧他兄长,只要云莱在,云芃亦断乎不敢妄为。”
殷宜中依旧愁怀未释,推开林路遥双臂径自前行。林路遥好生难过,追上前安慰道:“大寨主,你别这样,凡事都往好的方向去想。”
殷宜中怅叹道:“遥儿,我与秀枝分别多时,一刻见不到她,我就一刻吃不下眠不得。你还小,这种痛苦你不是会明白的。”
“我怎会不明白?”林路遥再也忍不住了,才止住不久的泪水又重新泛滥。
殷宜中骇然,道:“遥儿,好好的人怎么哭了?”
林路遥拭了一下眼泪,道:“遥儿已非昔日的黄毛丫头。多年来陪在大寨主身边,怎也懂些世故,哪会不知情为何物!遥儿知道,一个人见不着所爱的人,自会眼中是泪,心中是痛。就在几天前,遥儿才结束这种痛苦的日子。本以为今天会再度面临这种煎熬,现在不同了,原来只是老天在跟遥儿捉迷藏,害我掉了一瓢眼泪!”她说着,露出一丝笑容。
殷宜中顿觉不对头,道:“遥儿,你在说些什么话,我……有点不太明白。”
林路遥取出别在腰间的一串铃铛,轻轻摇了几下。
“大寨主你听,这铃铛的声音还是那样清脆,和当年一样!”
殷宜中感慨道:“是啊,那时,我就是用这串铃铛哄你笑的。”
林路遥随即接道:“大寨主,今天遥儿可否用它来哄你笑?”她那张泪痕阑干的脸,配上甜美的笑靥,倒也十分和谐。殷宜中会心地笑了。
“大寨主,你可知道遥儿是多么珍爱这串铃铛。人家都把它吊在窗前或者屋檐底下。可遥儿从不这样做,生怕风会吹走它,雨会侵蚀它。要不是这样小心翼翼地呵护,哪能到现在还发出悦耳的声响?在你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我把它贴放在胸前,就好像把你盛在心窝里一样。你害怕夫人离开你,遥儿也怕你会离开遥儿。”她情不自禁地再次搂住殷宜中——反正,这白茫茫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俩。
“遥儿……别这样……”殷宜中本想推开林路遥,可在他心目中,林路遥毕竟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妹妹,僵硬的拒绝,定然会伤害她,遂用手轻轻抚她头发,安慰道,“遥儿,我可是你的长辈啊……”
“不,”林路遥打断他话语道,“遥儿不需要大寨主给我名份,夫人永远是你的夫人,遥儿也永远是你的遥儿,只要——你心中有过我就行了!”
“遥儿,这又何苦呢?”
“不,一点也不苦,反而是接连不断的甘甜。大寨主,遥儿说的是真话,不需要大寨主给我任何东西,只要在你心中有遥儿栖身的一针之地就足够了。”
“可一直以来,你已是我悉心关爱的小妹妹,你在我心中所占的,又何止是一针之地?就算,我们之间没有那种感情,我心里一样可以有你啊!”
林路遥急了——这明摆是在婉拒自己。
“大寨主,你是不是不喜欢遥儿?”
“遥儿,你说到哪去了?”
“既然不是就行了。如果大寨主不喜欢遥儿,当今世上也不会再有别人对遥儿这般爱护有加。”
“遥儿,能听我说几句话么?”
“如果是拒绝遥儿的话,遥儿将充耳不闻。”她的执拗,让殷宜中一时不知所措。
二人无言相对良久,殷宜中突然道:“遥儿,慧兰姑娘呢?”
林路遥极不情愿地松开手,又佯装一脸惊愕状说道:“之前滑坡时不知怎地,我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最后就不见了她。”
殷宜中急道:“遥儿,慧兰姑娘不懂武功,我怕她会有危险,咱们赶紧四处找找。”他见林路遥还愣着不动,又补充一句,“来,这下别再让我弄丢了你。救人要紧,不得磨蹭了!”这一句果然凑效,林路遥当即一脸欢忭。

二人找到慧兰时,慧兰下半身已被积雪掩盖。一探气息,幸好还活着!
慧兰滚下雪坡后撞在一棵树上,便昏了过去。若不是殷宜中二人发现得早,恐怕性命不保。
夜幕已然降下。北风近乎颠狂地撕裂着大地,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这般情形,想走出雪地回到甄田古镇近乎不可能。幸而天无绝人之路,在暴风雪到来之前,他们找到一个山洞,洞口刚好向南,能避过风雪的吹袭。
山洞宽敞得很,篝火不时窜出火星,发出“噼噼啪啪”之声,会在洞里回旋数遍。
须臾工夫,林路遥已用采来的干草铺好三处睡觉的地方。殷宜中奇之,问道:“恶寒天气,遥儿哪里找来那么多干草?”
林路遥眯缝笑道:“这恶寒天气来得突然,野草还未来得及枯掉就被大雪深深埋着。所谓有花必有草,雪地上那星星点点的野花附近一定埋着野草,我顺着将雪扒开,里面的草还是绿色的呢!只要拿到火堆旁把水份焙干,就是铺床的好草。瞧,坐上去暖和暖和的!”她怕殷宜中不信,上前抓住他的手就往草堆里放。殷宜中一探,果然很舒服。
慧兰在旁笑着赞道:“林姑娘就是心思细密!幸亏有她给咱们打点一切,让咱们今晚睡个好觉!”
铺完干草,林路遥又急着忙另一件事。她顶着寒风往洞外探出头张望一会儿,回身谓殷宜中道:“大寨主可否将宝剑借我一用?”
殷宜中奇之,道:“当然可以,不过为何非要我的剑不可?”
林路遥天真地扭了扭头,道:“我这柄是普通的剑,要开山劈石怎能与你的‘惜花剑’相比?”
“开山劈石?”殷宜中越发懵然。
“是不是舍不得借我一下呀?”林路遥都不等他答允,径自取过放在草堆旁的“惜花剑”,然后提剑出洞,身如凌燕跃起,顷刻不见踪影,只听得“叮叮铛铛”的金石撞击之声。响过数巡,她心满意足的样子回洞,额角依稀可见微汗。

  第九回:曾为梅魂生怨怼,幸留襄梦慰伶俜(四)
风雪在翌日清晨停下,三人离开山洞,辗转了两个时辰,终于重回甄田古镇。徐康与小涓见殷宜中四人外出彻夜未归,忧心忡忡,一大清早即出四下寻找。及至相遇,才撤下愁眉。又见黄晴川不在,便询问去向,殷宜中一一诉之。此间寒暄之语,不作赘述。
比及林路遥和慧兰不在时,徐康神色诡异,谓殷宜中道:“大寨主,徐康有一事相问。”
殷宜中一时错愕,道:“你我已是知交故友,奈何有事相询,还这般见外?”
徐康干脆切入正题道:“其实大寨主早就记得以前的事情,而且有件事从一开始我们已瞒不过你!”
“唉——”殷宜中长叹一声,“记得又如何?知道又如何?来来去去不就是一个‘苦’字!”
“我们都害怕你会因此意志消沉,一蹶不振,才出此下策。大寨主,是我们对你不起!”徐康言毕,下跪致歉。
殷宜中扶起他道:“徐寨主是我的前辈,哪有这种礼节?”
徐康转过话题道:“大寨主既然知道谁是腥风寨中另一个奸细,为何不告诸大家?”
殷宜中道:“当奸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个人为了完成任务,已遭了不少苦头。况且,他当奸细的目标曾经动摇过,也就是说,他有想过不当这奸细,做回一个普通人。”
徐康道:“徐康就是知道大寨主必有隐衷,所以一直不揭穿那人身份。”
殷宜中情不自禁拉起徐康手臂道:“徐寨主真是我的贴心张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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