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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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八怪传-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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聘谈学论艺的翰墨之友。保安寺街翁方纲的宅第,罗聘更是常客。这时不仅京城求画的人多,朝鲜人也以重金买他的画。

手头宽裕了,兴致更豪了,屐履踏遍了京城的游览名胜,吃酒买古董不计贵贱,来得快,去得也快,“狂哆谈诗口,豪挥卖画钱”,到头来他的生活还是清苦的。加之在京的时间长了,显贵们和世俗之士对他渐渐淡了,诗文雅会也少了,“徒以绘事之精,用博名流之玩”,他不过是附庸风雅的人们使用过的工具而已。那些真与他交好的人却又爱莫能助,只有对他在异乡的冷遇表示痛惜,并劝他及早归里:

……异地之赏音已少,故山之招隐方殷。鸟倦须还,鲈香可慕。我去负东郊之未,君归卜西郭之居。他日柔舻一支,枯筇三尺,能寻夙约,来话旧游,……⑦

罗聘来京已八年,遍尝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也确是“鸟倦知还”了。可是他这时卖尽衣服都还不清旧债,哪里还有回程的路费。直到嘉庆三年(1789年),亏得在扬州做盐运使的友人曾宾谷出资相助,大儿允绍赶到京城,才把父亲和弟弟接回扬州弥陀巷朱草诗林家中。

一番波折,66岁的罗聘“衰颜惨淡,老泪飘萧”,疲惫不堪了。回来不久胞兄病死,罗聘再承受不了重创,嘉庆四年(1799年)七月三日子时,这位画名甚高而生活甚苦的老画家与世长辞,享年67岁。

尽管罗聘一生在外比在家的日子多,扬州人是一直想着他并以他而为豪的。十一月十二日出葬的那一天,随柩执绋的有数千人之多,这种景况是空前的,对一位画家来说,是难得的殊荣了。他的墓地在甘泉县西乡小胡家厂,即今扬州郊区七里甸胡厂地方。

罗聘的画影响深远,世有定评。现代大画家黄宾虹说:“罗两峰之人物,绰有大家风度。”吴湖帆也说:“罗两峰全学石涛、新罗两家,而法度缜密过之。”这说明罗聘师金农不亦步亦趋,视野开阔,博采众取,融会于心而透于笔,形成大家风范。他是上承先辈传统,下启近代画风,站在交会点上的“八怪”中的旗帜独树的殿军。

罗聘的诗也写得好,有《香叶草堂诗存》。翁方纲在序中说:“冬心之诗,以含蓄见味,而两峰能尽发其所欲言。”好个“尽发其所欲言”,罗聘的诗通畅亲切,沁人肺腑,不像金农诗含蓄得有点拗涩,所以他的诗更易为人所接受。

注:

①李斗《扬州画舫录》。

②《寄心庵诗话》。

③引自江苏教育出版社《中华文物鉴赏》,第303页。

④吴修《青霞馆论画绝句》。

⑤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卷三。

⑥吴钖麒《罗两峰墓志铭》。

⑦吴钖麒《香叶草堂诗存·序》。

附:俞蛟《罗两峰传》

维扬罗聘号两峰,喜吟咏,精鉴赏。尝自言白昼能睹鬼魅:凡居室及都市,憧憧往来不绝,遇富贵者,则循墙壁蛇行,贫贱者则拊肩蹑足,揶揄百端,两峰有感于中,因写其情状,装成长轴,名曰《鬼趣图》。幅中题咏,长篇累牍,皆海内知名士,虽世俗好奇,亦由两峰腕下古趣横生,足以欣动一时,岂漫然哉!昔吴道子尝画《地狱变相》,鬼子鬼母极琦瑰谲诡;明季宛平崔道母画《许旌阳移居图》,亦有鬼魅。道子人物为古今独步,其画鬼也乃一时游戏之笔;而道母生当明季,目击乱亡,不无感慨寄托。惟宋时龚圣予直欲以鬼物见长,口哆张而目狼视,骨象狞劣,观之令人不欢。然圣予诸人,皆想象而出,故作诙诡以惊世骇俗,岂若两峰确有所睹,得于心施诸画者之为善乎!昔钱塘金寿门树帜骚坛,声称藉甚,客居维扬,两峰师事之惟谨,每作画,乞其题咏署名其上,时人遂争购之;其实寿门固未尝有片楮寸缣之作,而张浦山《画征录》得诸传闻之误也。岁辛亥,晤两峰于京邸,见所绘梅竹,雅秀多致,而于西方象教图,庄严清静,宛然面壁观心,高出诸作之上,始知两峰之伎又不止于画鬼也。

《梦厂杂著》卷七

第十一章 “八怪”何曾是八家

就像对扬州的“二十四桥”众说纷纭一样,对“扬州八怪”的人数、成员出入也说法不一。有一点似乎是一致的,“二十四桥”也好,“扬州八怪”也好,不能当作实数,只是“群体”的代称吧了。在“八怪”中,除了约定俗成的提惯了的上面八位以外,其他的“或列其中”的人物也不可不提,何况,其中有些人在书画上的成就和在绘画史上的影响,并不比那八位小,故在这里一并作简略的介绍。

一、后尚左生——高凤翰

高凤翰(1683年—1748年)字西园,号南村,晚号南阜老人,山东胶州人,住在近海的三里河村。据说他祖上“籍列盐户”,那就是盐民了。不过到他出生时,家中有池有亭,花竹繁茂,父亲高恭中过举,任过淄川教官,已不是一般晒盐亭户可以相比的。高凤翰年轻时随在淄川读书,很有才气。

淄川诗人张笃庆称赞他“佳儿弱冠弄柔翰,笔阵横扫千人军”,评价不低。《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与他结为忘年交,后来他为《聊斋志异》作跋,说:“文人失职而志不平,毋亦当事者之责也。”说明他们很相契。甚至名闻全国的诗人王渔洋临终前也要认他为私淑弟子。他有才华,也曾经“埋头荒村郁郁看屋壁者逾二十年”来学习制艺,但一再科试失意,“牢落名场无所遇”。“埋头”而曰“郁郁”,他对制艺不感兴趣大概也是事实。

科场不利就寄情艺苑。他与篆刻家朱文震,书画家兼收藏家又是鲁中名士的张杞园、张卯君父子往来甚密,受到薰陶,这对他以后从事诗、书、画、印的创作打下了根基。雍正五年(1727年),在胶州知府黄云瑞的推荐下,应贤良方正科名列一等,还在圆明园受到雍正的接见,高凤翰仕途上算出了头。旋被授为安徽歙县县丞,但上任不久即遭人诬告,经审查无据后调任绩溪县令。雍正十一年(1733年)改任江苏仪征县丞监泰州坝监掣。监掣是个管盐政的小官。他出身海边,与晒盐的亭户为邻,现在又管盐政,对盐民的痛苦深有了解,曾有诗叹道:“得盐尽入豪贾手,终年空作牛马走”。同情盐民必然要得罪“豪贾”——大盐商们。这时他的老友又是上司的两淮盐运使卢雅雨被盐商诬陷获罪流放,也顺便加了他个同党的罪名而被捕入狱。尽管他力辩无辜,拖拖拉拉还是被监禁了三年,待到冤情大白,无罪释放,他的右臂已成残废了。

从此他不再为官,以书画治印为生。右手不能活动,改用左手创作。元代郑元祐号尚左生,他沿用这个故实,号“后尚左生”,称“丁卯残人”。他早年的书画作品,风格秀劲圆润,用左手后,风格大变,他在一封信中说:“弟右手之废,其苦尤不胜言,近试以左腕代之,殊大有味,其生拗涩拙,有万非右手所及。”画如此,字如此,乃至篆刻亦如此,这种“熟后生”的“生拗涩拙”之趣,是人品与艺术的升华。

他的足迹遍及扬州、杭州、湖州、镇江、苏州各地,而以寓扬为最久。他在扬州住南柳巷大儒坊董子祠(祀奉汉代大儒董仲舒的祠堂)内,与郑板桥、金农、高翔、李鱓等友谊甚深,也是马氏小玲珑山馆的常客,书画研讨,诗酒唱和,成为佳话。郑板桥那方有名的“七品官耳”的印章,就是他刻制的。

乾隆六年(1741年),老残的高凤翰回到故乡,八年(1743年)为自己在胶县西之辛置岭挖好了生圹,并撰《生圹志》。十三年(1748年)冬病故,享年65岁。他的墓碑是后来郑板桥补书的。

二、飘蓬者——华嵒

华嵒(1682年—1756年)字秋岳,福建上杭县白砂里人。上杭县属汀洲,汀洲古名新罗,为了“不忘梓桑”,他取号新罗山人、白砂山人。后人为称呼上顺便,便叫他华新罗。又因青年离乡,至老未归,自喻为“飘蓬者”。

华嵒出生于一个造纸工人的家庭,没读几年书就辍学当了造纸坊的漕头小徒工。他人聪明,从小就喜欢书画,也喜欢写诗,经过不断努力,很有些成绩。但因他出身低微,乡绅大人们瞧不起他。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华氏家族重建祠堂,有人主张要华嵒为祠堂作壁画,族长不同意。他不服气,在一个夜晚偷偷跑进祠堂,爬上梯子一口气画了“高山云鹤”、“水国浮牛”、“青松悬崖”和“倚马题诗”四幅画,然后就远走他乡去卖画了,这年他21岁。在外乡卖画也不容易。有一次在北京他向某权贵赠画,这位权贵根本没有把他的画放在眼里,只是悯他贫贱,用原画包了银子还给他,这使他十分伤心。

康熙五十年(1718年)以后,华嵒到杭州卖画,这是他艺术上的一个转折点。他在这里结识了徐逢吉、厉鹗、蒋雪樵、吴安石等浙中的知名学者,在他们的影响下,华嵒的文化素质和艺术情趣有了很大的提高,加上游历了许多山水名胜,他的胸襟也开阔了。这个自学成才的画工,一下子跻身于文人画家之列,得到了各方面的赞扬。

雍正十年(1732年),华嵒开始了定居扬州20年的生活。他先住小东门客寓,后来结识了诗人员果堂,便住到员的家中。这位员先生“淡然咀无味,缈耳却尘喧”,只爱闭门读书,琅琅书声,破壁可闻。在这样的环境里,华嵒受到感染,更潜心于诗画的钻研了。

这时正是后来被列入“八怪”的那些人最为集中和活跃的时期,华嵒得与金农、郑板桥、高翔以及员燉、许滨、丁皋、程兆熊等结下了友谊,又经常参加马氏兄弟主持的邗江诗社的活动。在互相的切磋评赏中,华嵒从传统文人画的画风突破一层,在工笔与写意之间别创新路,表现出一种清新活泼、空灵机趣的风致,题材也由传统山水转向花鸟人物。金农在《画竹题记》中特别提到华嵒:

汀洲华嵒秋岳,……尝画兰草纸卷,卷有五丈者,一炊饭顷便能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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