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总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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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月总无边-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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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句睡醒正浓,听在他耳中却是迷醉心神。
  两千年后,他足踩云去佛界拜会,恰见高原山上电闪雷鸣,那一片闪电中恍然现出巨大钟形,而钟下素白锦衣如云翻滚,女子长发如墨持剑而立。那一眼,已相隔数千年,却让他立时捏了电诀现身钟下。
  相柳玄衣翻飞,剑达九天,这是他为太子以来,首次出手。
  那一战,战的是十大神器之首的东皇帝钟,他纵是险胜却已伤了心肺。而那个拿钟出手的女子,似乎叫芍药,听闻是爱慕长生的一众女子之一,就这样哭的淅沥哗啦乘云走掉了。那一日,承天拉了拉他的衣袖,笑颜他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头次发现承天已矮了自己一头,低头看去,她眼中的潋滟尽收眼底。
  就这样,侧妃无数的他,压着喉中的腥气,头次开口对一个女人说:“以身相许吧,承天。”他没有说,那鬼界太子的正妃位始终为她高悬,没有说自己自成年起心中便住下了一个女子,他也没有说,自己早已搜罗三界寒石只为向一个女子提亲。
  他没有想到,承天竟是怔忡下,笑着点头说好。
  只这一句好,他愣了心神,只这一句话,也让长生驾临鬼界。
  那位天地初开所降生的第一位上仙,就坐在太子宫中的石桌旁,说:“能娶承天的,总要过了我这关才是。”他正是屏退下人准备一战时,长生却依旧闲坐着,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是长生与承天的故事。
  在天地混沌时,曾有一对碧人,与混沌恶神苦战,先后死去。而也因此,他二人换来了天地初开的澄净,待转生后,男子执念于生前之情,尚还带着几分记忆,等着那个与她比肩战尽混沌魔怪的女子,等到她降生,却发现女子已前尘尽去。
  就这样,他守着那女子,将她自幼带大,手把手教授她作画射箭。
  长生讲完离去,只留下一院的悲凉。
  那日后,相柳自困于太子宫中七日七夜,却不想天帝忽然降下责罚令,以冒犯四大帝星的罪名将他押解上天庭。于大殿上,他银甲尽去,见仓皇而来的承天时,没有说出任何。
  他只说,承天对不起。
  对不起我以已执念,打破你与长生相守的宁静。
  对不起我为了鬼界,只能纳妃无数不能与你生世一双人。
  对不起我为了私念,不能亲口告诉你长生的等待。
  人世千年,不论降生于何地与何人相遇,却始终在茫然寻找着心中所遗落的东西。哪怕是身为一国之主,坐拥天下美人却寻不得一个真心人。直到……千年轮回责罚期满,他才又见到了树下沉睡,身覆飞花落叶的承天。
  承天睁眼时,那眼中的浓情,将他千年来的孤寂融化。
  那夜,唇齿相依,耳鬓厮磨,千年的寂寞和等待,终于让相柳明白原来自己不过一介凡人,再有大仁大义,却仍是个凡人。
  这一切既已开始,本该完满下去。
  只是娄间反叛,他自当赴阵杀敌,却没有留意到承天眼中暗藏的喜色,待再见面,却已是陌路。
  那日的承天,依旧素白锦衣,如当年初见般与长生比肩而立,眼中再无旁人。只这一眼,他便晓得她记起来了,记起来天地混沌时那个出生入死的人。
  那日,他酒醉于宴席。
  那日,瑶池东处碧水湖,承天悄然而至。
  她依旧是眼弯如新月,只覆上了若有似无的萧索:“相柳,原谅我,我与长生力战魔族新帝,你我的孩子死了,”她微垂了头,苦笑,道,“我终是欠了你的,这天上人间再无机会还上了。”
  相柳颔首,亦是苦笑,道:“不是自己的,终归不是。”
  承天抬眸,看着面前曾如此近的人,缓声道:“没想到,我与长生之间的事,竟是从魔头口中说出。相柳,我自幼与长生相识,若说此生有何不敢去负的人,那便唯有他了。世人敬仰赞颂的承天,四方帝星中唯一的女子,也不过是个凡人,难以为己私念几番伤人。”
  她的意思自然明白,相柳,前尘尽去,你我终是无缘相守的人。
  那日面对承天的低语,他无从应答。
  自相识起,他便是鬼界的太子。他能给满腹痴情,却给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他能给正妃之位,却给不了长生那亿万年的执着与等待。他相柳终是败了,败给了九天上的长生帝君。不为他是长生,只为他是那个耗尽亿万年,执念着承天的人。
  为成全承天与长生,他甘愿散尽前缘,得悉普陀观音坐下童女要历经九生九世的金玉良缘,自请缨相伴,只求能以此因缘断了自己心头那千万年的眷恋,自此一心家国再无私心。于他,不过多几段无心无情之爱,倘若能割断这纠葛,便是他所唯一能还上承天的。
  后来
  娄间最后一战,为了迦南司,他甘心赴死,却不想日日夜夜总似听到仙音飘渺。
  睁眼时,却见到了身穿大红喜袍的承天,他扯了唇角,强撑着开了口,道:“承天,恭喜你。”相识千万年来,这是你最美的一日,却不想又被自己打扰了。
  承天扶起他,伸手倒了杯茶递到他手中,淡笑道:“多谢。”
  待多年后,他方才晓得那晚自己重伤不治,是承天以仙根相救才换了自己一命。而那句多谢,已成了她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彼时,承天已消散于三界内,而他也见到了与自己渡劫的良姜,和她臂上与承天一般无二的祥云胎记。只这一眼,他便晓得承天已放下一切,一心助自己渡劫,成就万年大业。那个浅淡带笑的承天,不止于这天地,于他亦是烟消云散而去了……
  在最后一刻,他终是苦笑连连,以自身鬼灯聚了那仙气,直到千年后方才凝成了个人形,恰有着承天的棋艺,便随口封赏了襄棋之名,位列四艺鬼君之末。他自是听闻,那蓬莱上千里荷塘中养着一株九生九死草,日日以长生之仙根滋养,想来也是妄图以此法留存下承天的几分魂魄罢了。
  鬼灯消散,是同母的十弟每日续命,却连累堂堂十皇子从来长不成个大人模样。
  鬼灯消散,命不久矣,他自守信,下了凡尘赴那九生九世良缘,但求成全。
  那一世,天下大乱,南北对峙,他终是得偿所愿,谋了个天下太平。只是他并不知,于这一世,他竟也存了个私念,那个女子,便是蓬莱千里荷塘的那一株九生九死草。
  尽洗铅华,血染江山,
  荣华邂逅,君临天下,
  一场繁华,徒留心头那一点朱砂

  司命的身世

  这话恰如梅枝雪水,一滴,滴入心中。
  “阿禄,”司命双手将她圈在怀中,悠然道,“迦南氏在鬼族虽是四大贵族之一,但我生母身份始终是个迷,自然我这小公子也只是个称号,得不到父王半分关注。百岁那年,鬼族大先知见到我,对父王说我骨骼奇佳,是几十万年难出的武学奇才,至此我才有了迦南司的名字,而非只是连下人都不怎么见过的小公子。”
  柔白的日光照在二人身上,阿禄放任自己被他如此抱着,听他说着从未说过的话。
  “父王一心栽培,却不想我被人陷害,于鬼界禁冬日落入了深潭,自此寒入心脉。虽不致死却再不能勉强习武,”司命眸中袭上一层阴霾,却转瞬而逝,“为了不至为迦南氏招来笑柄,我便整日读书,费尽心血方才得了些薄名。”
  阿禄只听着,便是心痛难忍,一个自幼没有母亲,终因外人一句话才受宠的人,却仍有人肯下狠心去推入深潭,对于那时的司命来说,等于是剥夺了唯一残留的骄傲……
  司命看着窗外满树梅花,如见故人:“那一年,我初次入宫赴宴。鬼族素来崇武尚文,自然遭了不少嘲笑,也就在那时我与相柳相识相知,敬他为主。为他,我甘愿入寒潭以毒攻毒,成就袖手千军无所惧的绝世武功,而也因此,每当阴寒日便要受百蚁钻心之痛。”
  他句句淡然,听在阿禄这处却是再难平静,阿禄只伸出手覆在他膝上,道:“何苦如此,文韬武略只占其一便是大才了,你何必如此强求自己……”那膝盖冷如千年寒冰,总是温热的手心也捂不暖分毫。
  “阿禄,”司命伸手,轻握住她的手,淡淡道,“这万年,你在隐忍,我又何尝没有感觉?十万年前你是蓬莱千里荷塘中的九生九死草,七千年后为聚满三魂七魄而降生凡间历经轮回,每一日的喜怒哀乐,我都于司命殿持笔而记,早在你我天界相识前,我便已心中有你。”
  阿禄只盯着他的侧脸,心里满满都是欢喜。虽是随意的话,却是司命的心思。
  十万年,十万年,难怪初见司命跨坐于南天门,说等了自己九万三千年。这九万三千年究竟有多少轮回反复,多少前世今生现世往界的纠缠,包括自己与杨坚相识相恋,均在他的笔下发生。
  你我相识前,我便心中有你。只为这一句话,阿禄醉了心肠,往日种种委屈猜测都化作了叹息。这三界闻名的迦南小公子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唇齿间几句话便带过了九万三千年的眷恋。
  “相柳于我,亦兄亦君。你与他的情缘,由因果轮回来说虽已两清,”司命苦笑,道,“可这情字又岂会如此简单……”他没有说下去,只长叹一声,过了许久才悠悠道,“罢了,你既晓得我有命劫一说,便晓得我无论在天界凡间均只有一命。这一命我早许了相柳成就大业,既不能做鬼臣便要在这人间鼎力相助。此时三国鼎力南北对峙,若要一统极为凶险,或许——生死不过百年。只这一次,迦南司许你个有今日无明日的人,你可甘愿?”
  司命深看着阿禄,见她眼中带痛,自是心有不忍,只长叹了口气松了手臂。却不想被阿禄伸手环住腰间,极为用力。
  “你既等了我九万三千年,又何必有此一问,”阿禄贴在他胸口,听着那依旧平稳的心跳声,“我虽成仙万年却仍是凡人心境,生死百年,于我便已是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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