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科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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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科医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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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精神病药物也不能乱吃,很危险,我听说过家属自行给病人滥用抗精神病药致死的事。是药三分毒,这句话用在抗精神病药物上再合适不过了。而且大多数精神病患者需要终身服药,所以我觉得精神病比癌症更可怕。

我现在就经常帮忙给这类副作用严重的病人喂饭。还有其他副作用,比如发胖、嗜睡、呆滞等等。不过这些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停药后一个月左右就能完全恢复过来,他们的精神病症状也一样会在停药后恢复过来。所以说精神病真是一种很可怕的病,对药物有依赖性,很多人需要终身吃药,而且复发率高得可怕。204房间就有一个,他已经是第五次被送进来了,和瘦子一样,属精神分裂偏执型,被害妄想症。

在医院都是恢复得差不多了,和正常人无异,但出院没几个月就会复发。因为家庭和周围人对他的态度,还有他自己的性格,让他的病像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复发。他说他甚至更喜欢在这里待着,因为这里没有别人异样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

我又想到了监狱,我越来越觉得这个比喻太恰当了。这里出去的病人,就像被释放的囚犯,时刻被别人用警惕、冰冷、异样的目光盯着。你能想象那种情形吗?别人在你背后指指点点:哎,就是他!他是个精神病,你要小心点!

是的,我们都是罪人。但我真的希望这世界能多一点包容,多一点宽宏,给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

但我很希望萧医生能给海洛因开到最大药量,把他的锥体外系反应吃出来最好,那样他就没有力气再烦我了。他现在就像只兴高采烈的苍蝇围着我这坨大粪嗡嗡转。

为了远离海洛因的噪音,我决定去女病号楼帮忙,那是他唯一不能跟我去的地方。男女病人是严格分开的,因为精神病有太多的不稳定因素,没人知道下一刻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当一群精神病人聚在一起时,其中一个人发病了,就会像传染一样刺激到其他病人,发生一场难以预料的大骚动。

男病号楼里的女护士也很少,大部分是男护工,还有男护工升级上来的男护。因为男护奇货可居,而且病人发病时是非常可怕的,好几个男护工上前都制不住,更别提女护士。所以男病号楼里大部分都是雇佣型的男护工,然后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培养考核,升级为男护。

而男病号楼里的女护士大多数都是经验老到的,她们从业多年,懂得如何处理各种突发情况,包括“求爱”。我见过一个钟情妄想的男病人,其实长得蛮帅的。他迷恋上一个护士,用一夜的时间将病房里的各种物件都摆成了心形,然后向护士求爱。

若是换了新来的小护士,只怕早就羞得满脸通红,茫然不知所措。但那护士只是微微一笑,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放回原位。这就是女护士们的智慧,她们懂得如何闪避男病号的追逐。而且千万不要当面直接回绝他们的求爱,否则这些病人会记恨,甚至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悲剧。精神病人不傻,我说过的,他们正常的时候和常人无异,他们发病时也比魔鬼可怕。

我穿过走廊,来到楼里的大铁门旁,一个男护过来拿钥匙给我开门。他对我呵呵一笑,“真不知道萧医生怎么想的,竟给你这个特权。”

我没有回答,我对这一切毫无兴趣,我想的就是怎么摆脱海洛因这只苍蝇。我茫然地走进女病号楼,提起水壶打好水,然后开始给那些花儿浇水。

在浇水的时候,我注意到一楼的长椅上,有个女病人正盯着我看。我听别人说过她的病,她有很严重的钟情妄想,一样是属于偏执型精神分裂。她喜欢上了她的同事,同事却早有妻室。她对同事死缠烂打紧追不放。据说最厉害的一次是她以自杀为要挟,让该同事说一句:“我爱你!”

该同事不堪其扰,跳槽换了一个公司。她一路追去那个公司,向同事的上司投诉他搞婚外恋。上司说这个他不管,她又捏造了一堆工作污点诽谤该同事。同事每换一个公司,她就一直追去那个公司搞破坏,连自己的工作都不要了。

同事崩溃了,朝她怒吼:“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却说:“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你为什么面对自己的感情这么怯弱?”

她因反常的行为越来越严重,最后被家人送到这儿来了。

那个钟情妄想的女病人还在望着我,我和她的视线对碰了一下,我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和迷茫。我不敢对她微笑,我怕她会把我当成下一个“爱人”。我把头低下,继续给花浇水。

女病号楼比男病号楼好很多,一楼都有窗户,还有盆花。因为毕竟还是女人,不像男病号那么有破坏力。男病号一楼不敢放盆花,因为男病号发作时会把盆花当武器,砸向医生和护士。有个真实的事件,男病号楼一个护士在值夜班时因为太困睡了过去,结果就这样被病人用花盆砸碎了脑袋。

我浇完走廊的花,开始进入病房给窗台前的花浇水。第一间没她,第二间没她,第三间也没她。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来找她的,我为什么要找她?不知道,可能要找到她以后我才能有答案。

第四间,我终于看到她了,这是一间四人约束室。她已经换上了病服,被约束在靠左的病床上,双眼无助地瞪着天花板。她见到我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有点畏惧地望了我一眼,微微挣扎了几下,然后又继续回望向天花板。

我缓步走到窗台边给盆花浇水,“别动!”她命令似的突然出声道。我也仿佛瞬间被控制了一般,身子僵在那里,右手保持着一个正在给花浇水的动作。花盆里的水已经漫了出来,水流顺着花盆滑落,奔向墙壁,然后继续逃窜向地面,叫嚣着向我的鞋底杀来。

我吃力地保持着这个动作,回望向她,原来是我在窗台前的影子正好盖住了她的身子。我想了想,将窗帘拉上一半,让她的床位处在阴影之中。

“谢谢。”她也吃力地后仰脑袋望向我,感激地说了一句。

我没有说话,我只知道当她说完这句谢谢的时候,我的自杀欲望又起来了,毫无预兆地起来了。我就这样僵直地站在窗台边,就这样站了十多分钟。过了一会儿她又后仰起脑袋望向我,“你在干什么?”

“我想试试这样屏住呼吸能不能把自己憋死。”我下意识地回道,不过看来我又失败了,因为在说话的同时我已经开始呼吸。

然后她就笑了,她的笑声很好听,咯咯的,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只要能让她躲在阴影中,她马上就能恢复过来。

“你也是病人?”她问。

“嗯。”我答。

“你叫什么名字?”

“唐平。”

“哦,我叫雨默。”

然后又是好几分钟的寂静,因为我习惯别人问,我答,或保持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她问。

“不知道。”我答。

“你走过来点,我这样后仰着脑袋和你说话很累的,知道不?”她有点娇气地说道。

“哦。”

我走到她的床位旁边,她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主要是看我的眼睛,她想看看我的灵魂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你得的是什么病啊?我看你很正常啊。”她看了我半天,还是没找到什么异常,问道。

“萧医生说是重度抑郁症。”我答。

“哦,很严重么?”

“嗯。”

“怪不得你的脸看起来像个苦瓜。”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还有喉咙里可爱的小舌头。我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这么一个爱笑的女孩怎么会得了精神病?

“你呢,你怎么会被送来这儿?”我问,这是我第一次问问题。

她沉默了一会,又摇了摇头,“说了你也不会信的,没人会相信我说的话。”

“我信。”我很肯定地说道。

她咬着下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她的故事。

第三章 南柯一梦

雨默说她小时候家教很严。父母都是职工,白天不在家,又不放心让她出去玩,只能把她反锁在家里。她从小就没有玩伴,唯一的朋友就是她自己的影子。她经常和自己的影子说话、猜拳、躲猫猫……

她可以和影子玩上一天,因为猜拳总是平局,因为躲猫猫每次都会被影子找到。玩累了,她就靠在墙上和影子说她的秘密。她告诉影子说,她偷偷喝了妈妈放在冰箱里的蜂蜜,不过她只喝了一丁点,妈妈应该不会发现的。

她还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里,爬到床底下,掀起一块活动的板砖。指着板砖下的钱告诉影子:这是爸爸藏私房钱的地方哦!

她指着窗台下一个骑在自行车上的哥哥,影子,你知道吗,这个哥哥喜欢平雅姐姐。他每次都在这儿等平雅姐姐放学回家的时候假装骑车路过,但是平雅姐姐从来没有看过他一眼。他好傻噢,是不是?

影子是安静的,沉默的,它也不会告密,所以雨默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自己的小秘密都告诉影子。也许是她给了影子太多的小秘密,也许是她希望真的能有一个朋友,也许她只是希望影子能有一点回应,也许是有了太多的也许。总之有那么一天,影子突然真的有了自己的意识。

六岁那年的某一天,某一个夜里,雨默半夜醒来,却看见影子贴在墙上看着她。她也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影子看,她没有害怕,她只是好奇。她好奇影子为什么不再跟随自己,而能脱离自己活动了起来。

她和影子就这样对视了一晚,谁也没有说话。雨默也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因为这是她的另一个小秘密,她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朋友。

从此以后,雨默一个人的游戏就好玩了许多。猜拳不再是平局了,躲猫猫也开始有了输赢,影子有时候还会故意让雨默赢。影子是小雨默的秘密朋友,一个像姐姐一样的秘密朋友。

影子从来不说话,但影子能很容易猜到雨默的心思,雨默开心的时候,影子也跟着开心。雨默不开心的时候,影子会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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