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痕:中国留苏群体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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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无痕:中国留苏群体纪实-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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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报道。一时间,一个中国青年学生成了当地的新闻人物。

  在莫斯科第一医学院攻读副博士学位的徐静没有想到,刚刚到苏联第二年,她的一项发现,便永远载入了世界医学的史册。

  徐静的研究方向是组织细胞学。一个在当时公认的论断“成年高等脊椎动物的神经细胞是不能再生的”,引起了她的疑问。她决定用事实来验证这一理论是否正确。

  实验对象是大白鼠。为了取得有说服力的试验标本,徐静需要建立十个以上的观察组别,一组观察对象要解剖二十个鼠脑,每个鼠脑要切成四百到五百个切片。每个切片含有无数个脑细胞,而每个细胞都要在几百至两千倍的显微镜下一个一个地仔细观察。这意味着要用肉眼在无数个细胞中发现细微的变化,其难度可称得上大海捞针!除了观察外,实验过程包括取脑、包埋、切片、染色等程序,也都要徐静一个人完成,工作量之大令人匪夷所思。

  “这里面没有任何诀窍可言,就是细心、耐心、恒心。在此之前,还没有人愿意吃这么大的苦,从事如此艰苦、细致、枯燥、琐碎的观察工作。”徐静平静地对我说。

  在这样执着的探索者面前,大自然终于展现了它的奥秘。徐静捕捉到了大白鼠大脑神经细胞受损后,在未损伤部位脑皮层的神经细胞出现有丝分裂的全过程。一个医学界公认的理论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女研究生推翻了!

  徐静的科研成果很快轰动了整个学术界。

  年纪轻轻的她登上了全苏、乃至全世界组织再生学的论坛。台上,徐静用幻灯片演示科研成果;台下,十几个显微镜一字排开,供听众亲眼观察。没看标本时,各路权威往往排着队、晃着脑袋将信将疑;等到看完最后一个显微镜下的标本,便纷纷握住徐静的手:“徐静,你真了不起!我服了!”

  今天的我们,已经很难体会五六十年代的中国留学生对于“五分”的那份执着的追求。我们更难以揣摩的,是在优异成绩后面蕴藏的那份沉重的使命感。

  对于这个群体来讲,“五分”决不仅仅是个人颜面的荣耀。

  这当中,蕴涵了太多对祖国的感恩和承诺。




第六章 五分!五分!(8)




  他们懂得,只有扎扎实实、竭尽所能地学到真本领,才能不辜负党的希望,才能报答祖国人民的哺育之情。

  优异的成绩单,就是自己的态度的最好证明。

  小小的五分,是对学习成果的考量,更是学子们拳拳报国之心的象征!




第八章 润物无声(1)




  我在苏联求学的时候,每次走过大街小巷,目光总会被两侧建筑外墙上频频出现的浮雕铭牌所吸引。

  这些铭牌通常用金属或者大理石制成,上面以浅浮雕的方式塑造某一人物的头像或半身像。铭牌下方,是职业和生卒年月。在浮雕下,经常有不知何人献上的鲜花——一支玫瑰,或一束朴素的小花。

  我注意到,在这些被纪念的人物中,除了极少数政治家和军事英雄外,绝大多数是科学家、诗人、作家、音乐家。

  在这些普通的建筑里,民族文化精英们留下了自己学习、工作、生活的足迹。人们精心呵护与他们相关的一砖、一木,留待后人铭记和景仰。这,已经成了苏联的一个令人钦慕的传统。

  苏联人民崇尚知识、尊重科学的传统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

  早在1725年,当东方的文明古国还沉迷于在宋明理学格物致知的时候,雄才大略的沙皇彼得一世已经创办了俄国科学院。一时间,大批来自德国、法国、英国的知名学者云集俄罗斯,圣彼得堡几乎在一夜之间成为世界学术中心之一。

  1755年,在沙皇叶卡捷林娜二世的支持下,罗蒙诺索夫创建了俄罗斯第一所大学——莫斯科大学。俄国的普通民众从此有了平等的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

  在科学与理性的光辉照耀下,俄国诞生了罗蒙诺索夫、罗巴切夫斯基、门捷列夫、齐奥尔科夫斯基、巴甫洛夫等一批科学泰斗,同时也产生了赫尔岑、车尔尼雪夫斯基等思想巨擘。俄国也从蛮荒落后的封建农奴制国家,一跃成为具有雄厚科技基础和文化底蕴的世界强国。

  苏联时期,科学和文化的发展继续突飞猛进。其间,虽然一些学科的进展出现了停滞和曲折,但在国防、航空、航天、运输、冶金、化学、机械等领域,苏联仍然在世界上占据了领先地位。在苏联时期,涌现出诸如谢苗诺夫、米丘林、科罗廖夫、斯米尔诺夫等一大批在各自领域内具有国际崇高声望的学术领袖,也产生了十余名诺贝尔奖获得者。

  苏联的高等教育,不是向学生灌输现成的知识,而是着眼于培养学生的自主学习、自主判断和总结能力。

  在苏联的高校里,没有教科书,也没有讲义。整整一节课,老师在讲台上洋洋洒洒从头讲到尾,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做板书和推演。

  这种授课方式,一方面要求老师不仅对讲授的内容真正消化贯通,还要不断完善和补充;另一方面,学生没有现成的资料照抄,需要主动从老师传授的内容中捕捉关键的成分。

  与此相对应的是,每次下课之前,老师都要布置数量可观的参考读物,要求学生课后阅读。在这些参考读物中,包含了不同作者的各种不同论点,其中有些是和老师讲授的观点相悖,甚至是违反主流意识的。

  学生在阅读这些课外读物的过程中,没有现成的教条去遵循,一切需要自己去消化、扬弃、吸收。这种对于不同观点的平等接触,丰富了学生的视野,也有助于他们形成兼容并蓄的治学态度。

  苏联高校的学术风气是开放的。

  在苏联的大学里,至今保留着一种叫做“习明纳尔”的教学方式(中文译称讨论课)。课前,老师就某一讨论课题布置作业。课堂上,通常以一个学生的主题发言为开端,大家展开讨论。学生们争先恐后、畅所欲言,经常会就某个问题争执起来,火爆的场面层出不穷。

  记得我刚进入苏联大学学习的时候,在“习明纳尔”的课堂上还不好意思开口,怕说得不好“丢面子”。后来我才体会到,在这种开诚布公的讨论中,得出怎样的结论并不重要,关键是鼓励学生勇于形成自己的独到见解,并且有条理、有依据地表达出来,在激烈的意见交锋中阐释、完善、捍卫自己的观点。这种日复一日的锻炼,对于学生们培养开放交流的心态和坚持己见的勇气是大有裨益的。

  有赖于开放的学术氛围,苏联的大学成为各种不同学术观点共存与竞争的舞台。而苏联人直率的性格,又使得不同观点的交锋显得格外尖锐。




第八章 润物无声(2)




  许宝文对此深有感触:

  “在学校里,经常会有某个学者的研究成果报告会。会场上,同行,甚至同事间会为某个学术观点,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得面红耳赤,丝毫不留情面。这令我们已经习惯于中庸哲学的中国留学生们一开始感到不太适应。

  记得有一次,一个年轻人做了成果介绍之后,系里的一位地位很高的权威马上站起来说,‘你讲的东西,在理论上和证明上根本站不住脚。’不料那位年轻人毫不让步:‘你提的问题实在没有水平。你要我证明的东西,就像要我证明我自己不是一头骆驼一样毫无意义!’这种针锋相对、火药味十足的对话,让我们听得心惊肉跳。更让我们感到意外的是,几天后再次见到他们,两人又谈笑风生,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苏联,就学术上的某个问题展开正面交锋是很正常的现象,不会牵扯到学术以外的其他乌七八糟的事情。真理是越辩越明的。不论是真知,还是谬误,都在面对面的褒扬针砭中浮出水面。对科学真理的认知,就是在不断的争论和证明中向前推进的。相反,那种‘和事佬’的作风,才是科学进步的最大障碍。”

  毫不夸张地说,苏联学术界的整体水平之高,学术精英群体之雄厚,在世界上堪称首屈一指。

  难能可贵的是,这些学术泰斗并没有深居象牙之塔。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除了完成自身科研任务之外,还把巨大的精力投入到教书育人之中。

  苏联的大学非常重视低年级学生的基础教育。

  众多的博士、教授活跃在大学低年级的讲台上,为学生们讲授基础课程。在为低年级授课的教员中,也经常可以见到加盟共和国科学院、甚至全苏科学院院士的身影。他们传授的不仅仅是科学知识,更是严谨的治学方法;他们的大师风范和言传身教,对于学生科学观、方法论的形成,具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毕业于列宁格勒森林工程学院的田裕钊'U27'教授向我回忆起他所仰慕的一位教授:

  “我上大学时,高等数学是由著名的数学家米特罗波尔斯基授课。为了激发学生对概率、概率推理、概率逻辑的兴趣,培养严格的科学态度、学会研究方法,他把一些男同学编成小组,分别到公共澡堂中,对刚刚洗完澡的男人,基于他制作的统计表,进行全身各要素的测量。除了身高、体重、腰围、手指长度等基本数据外,凡是能够在人体上丈量、可以客观记录的身体器官部分的数值,都要测定登记。学生一代换一代,但这种丈量测定的工作一直没有间断。

  他指导的研究小组,根据概率论中的切比雪夫一般性的大数法则,进行了不间断地统计学分析,饶有趣味地发现了许多“相关”,证明在某种人群中相关的概率。这项研究结果后来得到了公安机关的重视。据说只要知道了某一根手指的某一骨节的长度,就可能根据统计概率推断得出身体另外部分的值,从而对破案有所帮助。在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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