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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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尼拔三部曲-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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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奈沃斯从他那里接过来三个冷冻间用的塑料袋。“前面的和中间的给格雷厄姆。”有一会他的脸上的幽默消失了。这是个猎人的宗教仪式,好像在格雷厄姆的前额上歃血盟誓一样。

“这可是个真正的高水平的游戏,亲爱的。”安奈沃斯把袋子放在格雷厄姆的手上。

一个袋子里盛着五英寸长的烧焦了的股骨和一个圆球状的髋骨。另一块是腕骨。第三个是假牙。

牙托已经发黑而且断裂了,只剩了一半,可是这剩下的一半带着那个毋庸置疑的横向木钉牙。

格雷厄姆知道他应该做些表示。他说:“谢谢。太感谢了。”他的脑袋略微地晃了晃,继而彻底地放松了。

“……博物馆的陈列品,”安奈沃斯说,“我们必须把这些东西交给那家伙,是吗?”

“对。不过让圣路易斯的验尸办公室来接手还是有些好处的,他们过来可以让外人觉得更专业。我们迟早会拿到这些的。”

克劳福德和其他人簇拥着验尸官来到他的车前。

格雷厄姆一个人停留在房子前,听着风吹着房子的烟囱的声音。他希望布隆身体好些以后能来这里看看,也许他会的。

格雷厄姆想了解多拉德。他想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是什么培养出了巨龙。不过不是现在。他目前已经受够了。

一只反舌鸟飞到烟囱顶上叫着。

格雷厄姆吹口哨回应了它。他知道,他要回家了。

52

当格雷厄姆觉出飞机的巨大的拉升力让他飞离圣路易斯时,他笑了。飞机迎着阳光向东南方向飞去。终于要回家了。

莫莉和威利会在家里等他。

“咱们别再纠缠到底谁为什么而难过吧。我到玛若森去接你,亲爱的。”她在电话里说。

他希望能及时地记住这些天来那少数的几段快乐的时光——当你看到人们在专心致志地用他们的专业技能工作时的那种满意的感觉。格雷厄姆觉得一个人可以随处找到这种满意的感觉,如果他对注视的事情了解得足够多的话。

如果他向劳埃德·博曼和贝弗莉·凯蒂表达谢意的话,那就显得太自以为是了。所以他只在电话里向他们说,又和他们合作了一回他感到很高兴。

还有件事有点困扰他:当克劳福德放下芝加哥的电话转身告诉他“是盖茨威”的那一刹那,他的神秘的感受。

很有可能那是他平生身体中迸发出来的最疯狂最强烈的喜悦。想到他平生最快乐的时刻是在那样一个地方产生的,的确有些让人不安,那个令人窒息的陪审团办公室,而且还是在芝加哥。甚至在克劳福德查出来是盖茨威之前,他在冥冥之中就知道是它了。

他没有告诉劳埃德·博曼当时他的感受。不用说,他已经明白了。

“你知道吗,当毕达哥拉斯的定理证明成功的时候,他送给了缪斯一百头公牛。”博曼说。“没有什么比这种时刻更甜美的了,是不是?别回答我——如果你不去谈论它的话,这感受会保留得更圆满。”

越是离家和莫莉近的时候格雷厄姆就越等不及。在迈阿密他不得不在停机坪上去登机。飞机的名字叫露拉姨妈,是飞往玛若森的一架老式的DC…3型客机。

他喜欢DC…3。他今天喜欢所有的东西。

这架露拉姨妈是在格雷厄姆五岁的时候制造的,它的双翼上总是带着从发动机上甩出来的油。他对这架飞机有着无比的信任。他转机的时候跑向它,仿佛它是停在热带丛林里的一片空旷地上专门来解救他似的。

伊丝拉摩德岛的灯光随着岛屿在机翼下的展现越来越靠近。格雷厄姆还能看到在大西洋一侧的白浪。几分钟以后他们就要降临玛若森了。

他感觉好像自己第一次来到玛若森。那时他就是坐的露拉姨妈这架飞机。后来在岛上他经常在黄昏时候来到玛若森的停机坪,去看它慢慢地,稳稳地降落:舱门打开,轮子中飞转出火花,所有的乘客在它明亮的灯光里安全着陆。

起飞也很好看。不过当老式的飞机凌空向北在空中画出曲线的那一刻总会让他伤心。他觉得心中空落落的,空气中充满着令人伤感的再见声。他学会了只去看降落和“你好”。

那是在他遇到莫莉之前。

随着飞机最后一声沉闷的引擎响,飞机在停机坪上着陆了。格雷厄姆看到莫莉和威利站在围栏后面,聚光灯里。

威利坚定地站在她前面。在格雷厄姆加入他们的行列之前他会一直站在那里。格雷厄姆来了以后他才会这里跑跑,那边看看,去看他感兴趣的东西。他能这样格雷厄姆很欣赏。

莫莉与格雷厄姆一般高,五英尺十英寸。在公共场合两个人等高的吻给人很亲密的感觉,也许因为这等高的吻让看到的人联想到床上的事。

威利主动帮他拿行李;格雷厄姆把西服袋给了他。

开车回舒格罗夫岛,莫莉开车,格雷厄姆看着车前灯照见的物体,在记忆中搜寻,想像着剩余的事情。

他打开车门走进院子的时候能闻到大海的气息。

威利进了房门,把西服袋顶在头上,西服的底部随风飘摆在他腿的后部。

格雷厄姆站在院子里心不在焉地从脸上赶走蚊子。莫莉把手放在他的脸颊上。“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走进家门,不然你会被它们吃掉的。”

他点点头,眼睛湿润了。

她又等了一会儿,歪着脑袋细细看着他,冲他挤挤眉。“坛德瑞马提尼、牛排、拥抱、这边走……电费单、水费单,和我的宝贝儿子长聊……”她歪着嘴说。

53

格雷厄姆和莫莉非常希望他们之间能恢复到以前一样,希望日子过得像以前一样。

可是他们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想像的那样,而这感受像是家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一样困扰着他们。他们在白天在夜晚试图向对方证明一切都没有改变,可是他们的尝试像经过了透镜的折射一般发生了偏转,而并没有在他们之间的不和谐的因素上起到修补作用。

在他眼里莫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美丽过。透过两人之间这日益分明、近乎残酷的距离,他却分明地感受到她潜意识里的优雅的气质,这气质令他钦佩不已。

她试着好好地待他,可是她已经去了俄勒冈,而且她对死者的记忆被唤醒了。

威利感觉到了这一层,他对格雷厄姆的态度很有节制,而且礼貌得几乎让人发疯。

克劳福德来信了。莫莉把它放在其他的信里拿了回来,没有告诉格雷厄姆。

信里有一张谢尔曼一家的全家照,从电影胶片上印出来的。不是所有东西都被烧毁了,克劳福德在信上解释。在房子周围的田地里搜寻过一遍后发现了这张照片,一起发现的还有其他被爆炸物喷离了着火现场的一些东西。

“这些人很可能就是他下一步的旅行计划,”克劳福德说,“现在他们安全了。我想你会乐于知道的。”

格雷厄姆把它给莫莉看。“你看,这就是原因”,他说,“这就是为什么值得我去的原因。”

“我明白,”莫莉说,“我真的能理解。”

一群竹荚鱼在月光下的水中游着。莫莉把吃剩的晚餐收拾好,他们就开始钓鱼,点燃簧火,可没有一样有趣。

祖父和玛妈祖母给威利寄来了一张他的小马的照片,他把它贴在了自己房间的墙上。

回家后的第五天是格雷厄姆和莫莉要去玛若森上班前的最后一天。他们在海上钓鱼,环绕着弧形的岸边走了四分之一英里,来到他们曾经钓鱼丰收过的一个地方。

格雷厄姆事先决定和他们两个谈一谈。

这项远足的开头并不太好。威利把格雷厄姆给他做的钓竿放在了一边,而用祖父母给他寄来的海竿。

他们在沉默中钓了三个小时的鱼。格雷厄姆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是都觉得不是时候。

他厌倦了不受别人喜欢的感觉。

他钓了四条笛鲷,用沙蚤做诱饵。威利什么也没钓上来。他在用祖父给他的三重钩网。他撒网圈子太大也太频繁了,一遍一遍地投,收网又很快,直到他自己涨红了脸,他的T恤衫因为出汗粘在他的背上。

格雷厄姆跨进水里,从一个浪头的底部掬起带沙子的一捧海水,从里面抓到两只沙蚤,它们的腿还在甲壳里摆着。

“试试这两个东西怎么样,伙计。”他拿起一只沙蚤递给威利。“我要用这个。这是我爸爸的,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格雷厄姆说着,瞥了瞥莫莉。

莫莉用手抱着膝盖,眼睛注视着远方一只高高飞翔的军舰鸟。

她站起身,抖落身上的沙子。“我回去弄点三明治来。”她说。

莫莉走了以后,格雷厄姆本想和面前的男孩独自谈谈,可又改变了想法。威利一定和他母亲的想法一样。他要等莫莉回来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再谈。他这次一定要说了。

她一会儿就回来了,而且没带三明治,在海浪线以上的沙堆上走得飞快。

“杰克·克劳福德打电话找你。我告诉他一会儿你会打回去,他说很急,”她说着看了看一个手指甲,“还是快去吧。”

格雷厄姆涨红了脸。他把鱼竿使劲插在沙子里,向沙堆箭步走去。当一个人在灌木丛里手上没拿任何东西的时候,往往比在平坦的沙滩上走得更快。

他听到风中有沙沙的声音,警惕着有响尾蛇,当进入密密的灌木丛的时候他在地面上扫视着。

他在灌木丛下看到了靴子和一副透镜的闪光,还有一个穿卡其服的身影闪出来。

他和弗朗西斯·多拉德对视在一起。突如其来的恐惧让的心剧烈地跳动。

对方伸手摸手枪时发出咯咯声,一把自动手枪举起来,格雷厄姆踢飞了它,枪口在阳光下变成淡黄色,手枪落到了灌木丛里。格雷厄姆左部的胸口燃烧一样地疼,他头先着地仰面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多拉德跳起来双脚踩在格雷厄姆的腹部,他拔出了刀,没有理会海边传来的微弱的尖叫声。他用膝盖顶住格雷厄姆,高高地举起刀,在他用力往下划的时候发出猪一样地呼噜着。他没有划到眼睛,刀片深深地捅进格雷厄姆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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