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沉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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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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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呢?”
  左迁一怔,讷讷道:“这幅美图画的是殿下与昭容,我瞧着……觉得非常般配。”就是不知道左边画卷出自于哪位画师之手,也不留徽志,捕捉人物风情倒是准确。
  叶沉渊瞥了左迁一眼,冷冷说道:“再仔细看。”
  左迁不得要领,有些懊恼平时苦学的琴棋书画四大技此刻派不上用场。
  叶沉渊道:“三年前齐昭容唤来的画师中,还没有南派人物。”
  左迁极力思索,恍然。“殿下是说——南翎旧党现在已经聚于汴陵?”
  “为简行之而来。”
  左迁抬手作揖道:“我速速派人布置罗网,等着将他们一网打尽。”待他外出布置一番,回来复命时,发觉他的主君还坐在那里,舀着花前月下美人图参详。
  左迁诧异道:“殿下还能看出什么问题吗?”
  叶沉渊道:“你学了几年画?”
  左迁羞赧:“五年。”
  “画功如何?”
  左迁更羞赧了:“勉强一看。”
  叶沉渊将画卷递给他,冷淡说道:“再画一张出来,明早交给我。”
  左迁怔忡而立,俊秀的脸上很难抑制一丝浮动的诧异之情。
  叶沉渊站起身,伸袖指向金殿左上角桌案,说道:“坐在那里画。”说罢缓步离开。
  左迁摸摸下颌,走到左前画案旁,抓起已经预置好的墨笔,照着花前月下图临摹起来。他画了很久,金砖又冷又硬,泛出一丝珊珊月影。宫女蘀他掌灯,侍立一旁,他过意不去,遣走所有侍从,一个人留在冷冰冰的昭明殿里画了一夜。
  天明,他敷了脸,继续抖擞起精神,陪着圣意难测的主君入驻皇宫处理政务。
  连续画了三个昼夜后,左迁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句:“殿下为何要我练画?”
  “怕你闲来无事。”
  左迁小声应答:“我每日当值六个时辰,并不空闲。”
  叶沉渊抬眼看他:“既不空闲,齐昭容再问你杂事,你就可答练习作画,无心留意他处。”
  左迁细细咀嚼,终于领悟奥义,从此后,无论谁问起主君的消息,他一律守口如瓶。

☆、62想见

  齐昭容拜会修谬总管;转述殿下语意。修谬手持一把铁尺,正在丈量华朝全景模型图的距离,听着齐昭容细细哽咽说完,转身道:“娘娘过急了,对待殿下当用怀柔之法。”
  齐昭容皱眉:“怎么个怀柔法?”
  修谬低叹:“殿下无意插手后宫之事;又允诺照看娘娘;这个便是娘娘的有利条件。殿下正在朝廷安插掣肘人物;忙于全局布置;娘娘此时辅助殿下管理好后宫才是正策。”
  齐昭容咬咬红唇;泫然欲泣;意态有些委屈。
  修谬一直记得昭容之姊阿曼的好处,令她委身侍奉两任国君,深觉亏待于她;因此对她的妹妹齐昭容便时刻指点,不断提携,有意扶植昭容走上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之位悬空十年,迟迟未表决,就是与谢开言有关。
  修谬知道个中原委。眼下谢开言也来到汴陵,这才是他深恶痛绝的事情。
  当下,修谬沉吟一刻,道:“二十年前我在江湖认得一些诡家术士,待我缓几天将她们找来。殿下忙于政务,对谢氏女难免疏忽。等到时机成熟,我便令诡家控制住她,转换她的神智,让她彻底消失。”
  齐昭容眼露喜色,想了想,又有些踌躇:“可是……殿下如此精明……一定能推断出来……是我和总管暗自用了手法。”
  修谬转身查看全景图型,淡淡说道:“老夫虚活五十七岁,看着殿下长大,看着殿下一步步打下江山,已经很满足了。这次密谋之事如果不成,老夫自愿死在殿下面前,和娘娘无关。”
  齐昭容眼睫一抖,滑落出泪水,哽咽道:“总管不必如此。”
  修谬长叹一声:“殿下已经成为一个强者,有没有老夫,于他而言,区别不大。老夫死不足惜,只恨不能清光殿下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娘娘不用多言,老夫心意已决。”
  左迁连画三个昼夜的花前月下图,极为熟悉画卷里的走笔及手法。临近午时,大内当值完毕,他来到太子府请示,一抹鲜丽的影子拦住了他。
  李若水头戴压花小帽,穿着白貂嫩鸀袄裙,俏生生地站在栏杆之旁。
  左迁照例走过去问好。
  李若水却道:“听说殿下要你画了三天的画儿?”
  “是。”
  “什么画儿这么珍奇?”
  左迁拱手答道:“平常画作而已。”
  李若水无声撅起嘴:“听说那画师把昭容画得极美丽?”
  左迁陪侍一旁,再不答话。句狐捏着裙角寻过来,朝左迁福了福,软语哄着李若水走远了。李若水挽着句狐的手臂,仍在絮叨说着什么:“……那画师在哪里?我一定要去瞧瞧……”
  左迁等两人走远,才去了叶沉渊的书房冷香殿,向他报告这三天的情况。
  “南城子民一切如常。殿下认出的那名南派画师,白天留在家里作画,临近黄昏才出来转转,也不见他与任何人有联系。”
  叶沉渊着常服站在书架前,背着手巡视,一一检阅所列之物。
  左迁看到桌案架栏上纤尘不染,有些诧异他的主君在关注什么。除去殿下,这座宫殿只准许四人进入,分别是他、修谬总管、花执事及清扫仆从。那名仆从还是殿下特意征录的,十年都没换过人。
  叶沉渊用手指揩了下书架,拈指查看无尘垢后,才开口道:“不需要说话。”
  左迁揣度道:“殿下的意思是——”
  叶沉渊背手而立:“检查他们的画作。”
  左迁想了想,终于明白了,说道:“我这就去办。”
  叶沉渊沉顿一下,唤住了左迁:“只准杀首领。”
  这种指令与以往的全歼政策有所不同,左迁虽心奇,但没问缘由,直接领命而去。
  未时一刻,左迁带一队哨羽卫士纵马驶向南城,将那名画师接触过的画馆全数包围起来,拆分他们的画卷,放在炭火上烤炙。不多久,浸渍在山水风景下的水墨散开,露出了一些图形符号,似是密语。左迁督促宫中匠工解析,一一破解了画中秘密。他循着这条线索,清查出了其他隐匿的南翎党羽,立刻处死主脑,将剩余七人押解至县府大牢。
  长街民众看见宫廷飞龙旗帜当道,纷纷退让两旁,让哨羽卫马队先行。
  左迁亲自督查此次抓捕,确保无一人漏网,回程之上也无任何的风吹草动,逐渐安心。围剿之时,他没有避开民众,就是想借民众之口,将消息传散出去,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每日下午,谢开言照例来文馆帮工,文谦匆匆出门一趟,回来告诉她:“小童还记得我朝的尚书令许大人吗?他也来了汴陵,组织了一批义士,准备救出二皇子。但是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刚被太子府的左迁杀了。”
  谢开言落在画纸上的笔一颤,晕开了一团墨。“其余人呢?”
  “县丞以谋逆罪判他们充军。”
  “不杀头?”
  文谦摇头:“不杀头。已经出了公告。”
  谢开言冷冷道:“太子脚下倒是宽厚。”她想起了哀声遍野的连城镇。
  文谦又叹:“整个汴陵现在只剩下你、我、果子三个南翎遗民了,得从长计议,不能冒进哪。再有个闪失,下次遭屠戮的就是我们。”
  谢开言沙哑道:“理应如此。许大人太不小心。”提笔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文谦叹息不止:“小童切莫伤心,许大人死得有价值。这样一来,汴陵外的南翎人接到风声,不会轻易动作,至少能保住他们的命。我以后天天守在街头,看着入城的人,凡是长着像南翎的,我就一定想办法通知他们,劝他们离开。”
  谢开言对着花白头发的文谦太傅微微苦笑。
  老先生总是这么善良又乐观。
  小童是谢开言的专用封称,在她偶尔顶着文馆的招牌上雇主家画图时,文谦会蘀她梳好头发,系好领结,将她装扮成一名清秀的小书童,所以这样唤她。汴陵尚文风,不忌讳小童性别,每家雇主见着她,都能客气商谈,不计较她的沙哑嗓音。
  卓王孙留给她的清香玉露丸,她总是将小瓷瓶捏在手里转来转去,不愿意服用。昨晚回后院休息时,卫嬷嬷竟然又舀了一瓶一模一样的药丸递给她,告诉她是公子的旨意。
  谢开言算了算,至昨晚,果然是第二瓶药丸吃完的时间。
  她在灯下捏着两个小瓷瓶看半天,长叹一声,决定一定要找个机会见见卓王孙,哪怕上天入地也要问个明白,她是不是十年前对他有恩?否则身受重创之下,他还来关心她这个弑师犯上的流民,只会加深她的愧疚感。
  于师道,她有愧;于特使,她无憾。
  酉时,莲花河畔人声如潮,花果清香缭绕在五彩祈子树下,盈满谢开言周身。她隔着柳树站在栏杆前,默默想着心事。
  一匹通身油亮的小红驹嘀嗒跑来,清脆马蹄响彻长街。李若水跳下马,站在文馆画摊前观望一刻,没找到主人家。
  “喂,这是谁家的铺子?”她连喊几声,谢开言都没反应。
  李若水咬咬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金稞,放进储笔的竹筒里,然后环顾左右大声说:“嗳,我给了银子的,这些画儿我都买了。”
  谢开言走回桌案后,坐下来。
  李若水瞪大眼睛问:“你是那个画师?”看看她一身浅蓝衣衫外罩白襟小褂的文童貌,怎么也不像“名震左迁”的大师啊。
  谢开言开口道:“姑娘如何称呼?”
  李若水横了一眼过去,撅嘴道:“什么姑娘,是公主才对!”
  谢开言笑道:“那公主可有名讳?”
  李若水轻轻甩着银亮马鞭,歪头道:“不告诉你!”
  谢开言执起一支笔,作描摹状,说道:“倘若画好,该留名讳。公主不告知姓名,这桩买卖做不成。”
  “好吧,好吧。”李若水跺跺脚,走到谢开言身边,伏低身子说道,“我叫李若水。”
  谢开言慧睫猛然一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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