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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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东风-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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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见他伸手拉我,我却身子一僵,生生避了开去,他一怔,将手收了回去,叹道:“你如今有着身子,便好生将养罢,我这便要赶回营中了。”顿了顿,“近些时日会比较忙,就不多往返了,你好生——”

“臣妾恭送王爷。”不待他说完,我已静静屈膝一福。没有更多言语,只默默屈膝垂首,望着他皂色嵌金边的棉靴微微踯躅,终究仍是大步走了出去。我膝头一软,再支撑不住身子,软软便倚在了案上。

“王妃!”妆晨与绣夜见他走了,一前一后便冲了进来双双扶住我,绣夜流泪道:“王爷今儿是怎么了,明知道王妃有着身子还存心叫王妃不痛快。”

我被她二人搀扶着在榻上倚坐下来,闻言只幽幽一叹,并不做声,妆晨忙瞪了绣夜一眼,“越发胆大了,王爷岂是你我可以背后数说的!”

“可是——”绣夜哽咽道,“妆晨姊也听见了,王爷方才对王妃那样疾言厉色,却不过是为了那些个前尘往事,王妃纵然相识四王爷在前,可终究是清清白白的,奴婢真是不明白王爷如今究竟在计较些什么。”

妆晨亦叹了口气,“计较什么你还不明白么?”她说着忽又转向我,殷殷道:“王爷如今虽是偏执了些,可奴婢瞧着却也是当真在意您呢。王妃莫要再寻烦恼,还是听王爷的话,安心养胎为重罢。”

我心头早已是百转千回。抬手取出怀中那枚被体温暖的尤为温润的玉佩,那描金的字体映入眼中,便如针刺火燎。我叹道:“我收下了这玉佩,到底也是问心有愧。也罢,纵然是前生的冤孽,今朝却终究是我对他不住。”

妆晨眼中一黯,忙伸手覆住了我的手掌,“明日城北之约,王妃意欲如何行止?”

我将玉佩放入她掌心,重重地握住她温热的手掌,“你去。”见她了然颔首,我复道,“我的心意你必都知晓,明日如若见了……他,只需告之我如今安好,勿须挂怀,也请他擅自珍重,爱惜自身。”

妆晨应道:“是。”抬眼望了望我,她眼中亦氤氲了一层淡淡的忧色,“除此之外,王妃可还有什么话要奴婢一并带到?”

我心头一震,喉头顿觉一阵堵塞,然而纵然胸有千言万语,到得口中亦只得一句,我转身望着床榻内侧,“北地山高,南国水长,嫁与东风春不管,物是人非事事休。”

片刻的沉默,只听她幽幽叹道:“奴婢省得了。”

翌日妆晨借口去坊间为我挑选时令的胭脂膏子,日中时分便匆匆出了府去。左右无事,我便让绣夜挑了质地尤其绵软,适合裁制里衣的锦缎来,思量着给腹中的孩儿缝件兜衣。绣夜劝道:“裁制衣裳劳神又费眼,这些事奴婢来做便是了,王妃如今有着身子,还是好好休息罢。”

我看着她挑出匹成色极正的朱锦来,因就着裁了,又见库房已送来各色的刺绣丝线各一捆,便择着需要的颜色将丝线拣了出来,笑道:“你不知我心,若是从前我倒巴不得你代劳,可如今么……我却是非得亲自动手不可了。”

绣夜望着我一脸认真的模样,抿着嘴笑道:“奴婢怎么不明白?王妃如今是做母亲的心,自然凡事都想亲历亲为,只是才一个来月的身子王妃便思量着给小王爷裁兜衣,这么急的心思,奴婢可真是头一次见。”

我笑睨了她一眼,“你又知定是小王爷了?”我望着绣筐里那叠锦缎,伸手翻了翻见露出一块藕荷色的边角,顺手便抽了出来,见那缎子成色极佳,触手生温,便信手塞了给她,“这块儿也不错,一并裁了罢。”

绣夜更是笑意盎然,“奴婢遵命。”将那藕荷色的缎子捧在手心仔细观摩了番,笑道:“王妃倒真是思虑周全,不偏不倚。朱锦肃然大气,小王爷用自是极好的,可若是小帝姬,倒是这藕荷色更为合宜,衬着人比花娇,不知多惹人喜爱呢!”

我听了她话,眼前仿佛登时便出现了一个粉粉嫩嫩的襁褓,婴儿独有清澈面容令我心下登时柔软了一片。仿佛寒冬腊月温暖的火炉旁一壶温酒下肚,那股温纯的缠绵自喉间入腹,满心满腔都是饱涨的飨足与温柔。

我没有开口,可颊上忽起的温热已然尽数泄露了我的心思,手掌缓缓自柔软如一江春水的锦缎上抚过,娇嫩的触感便仿佛抚着那尚未出世的孩儿温软的面颊,我轻声道:“如今我什么也不求,只求腹中的孩儿能平安康健,余愿已足。”

“王妃如此仁善谦祥,素日多积福泽,奴婢相信老天爷定会保佑这孩儿平安康健,福泽绵绵。”绣夜望着我怔忡的模样,认真道。

我微笑着望住她。“借你吉言。”

妆晨回来的时候,已是夕食时分。绣夜已吩咐了传膳,我放下手中的针线,因坐久了正要起身走动走动,只听珠帘沙沙轻响,一抬头却见妆晨风尘仆仆地进了来。

“回来了?”我浅浅一笑,见她一脸怔忡,心下不由微微一沉,难道此行出了什么变故?我沉声道:“你……见到他了么?”

妆晨几步走到我身前,目光闪烁不定,定了定神,下意识地向门外张望了番,方转向我低声道:“奴婢并不曾见到四王。”

“说清楚。”我沉声道,“是不曾有人赴约,还是来人并非允祯?”

她轻声道:“来人乃四王爷的跟班,对月。”

我微微一怔,很快便已释怀,对月是允祯的贴身随从,自幼一同长大,若来人确是对月,倒也与允祯亲来无异。我沉吟道:“允祯的性子我清楚,他一贯稳重,即便当日我被迫和亲他也不曾有任何出格之举,今番却差了对月来见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必有要事。”

妆晨点了点头,面上却颇有迟疑之色,半晌方道:“确是要事,只是奴婢却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嗔道:“你几时也学得如此婆妈?我自有分寸,不管何事你只管说来便是!”

“王妃莫要动气,奴婢原是觉得纳罕,不知如何启口罢了。”妆晨见我嗔怪,忙陪笑道,“对月虽是带了四王爷的信物前来,可奴婢却见他与那护送王妃前来漠国的御林军总兵董致远同行,请恕奴婢多嘴,奴婢瞧着那董致远总非善与之辈。”

“董致远?”我亦沉吟了起来,心头不由微哂,好个董致远,如今天下初定,你便迫不及待捏着允祯的慈善想大作文章了。“哼,听王爷说他擅自做主要以楚朝与漠国交界处十二州郡为酬礼,请王爷出兵助允祯清君侧,夺皇位,难道是王爷拒绝了他,所以他以允祯为饵,想让我去说服王爷?”

妆晨眼中一亮,忙道:“王妃睿智,奴婢却也作此担忧。”

我拈着裙袂缓缓踱了几步,本是软腻盈手的锦缎外裳,然而绣了艳紫照人的垂丝海棠,针脚处的五彩丝线和了金丝捻成,磨在掌心,便有些涩涩的扎人。我心中明了,允祯不是恋战权位之人,怎会起意与允祺作此皇位之争?更遑论割让国土谋一己私欲?分明是那董致远挟王侯妄谋天下!我念及对月同行,想起那日叶知秋所说来送玉佩之人乃是一名年轻男子,如是想来确是对月无疑。然则对月自幼为允祯的心腹,此番听命于董致远却似乎有些不合情理,难道允祯虽不欲作此图谋,却亦实有困顿之事,须我从中斡旋?

我睨了妆晨一眼,却见她亦抬眼瞧我,见我笔直地望向她,她眼中神色微乱,忙忙低了脸去。我见她神态扭捏颇不自然,不由微微起疑,沉声道:“妆晨,你可是有事瞒我?”

她身子微震,忙陪笑道:“王妃说哪来话来,奴婢岂敢欺瞒王妃?”

我见她强颜欢笑,心下愈发见疑,语气亦不由得微微疾厉了起来。“我信你不会欺瞒于我。”我镇声道,“不过,若有不尽不实,与存意欺瞒同罪。”

“王妃——”她闻言脚下一个踉跄,猛抬眼望向我,“奴婢是担忧王妃插手此事,落人口实,惹王爷不快。好王妃,您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此事就此揭过罢了!”

“说!”我足下一顿,声音虽轻,然而却已足够令她神色陡然一凛,半晌讷讷道:“对月说,六王爷,啊不,是皇上自登基以来大肆诛伐异己,二王爷因带头质疑先皇遗诏,兴兵逼宫反对皇上继位,被老爷镇压下去,皇上亲自下旨处死了。七王爷因在二王爷造反事件中首鼠两端,也被皇上勒令贬为庶人,发配岭南充军。”

“先皇灵孝不过百日,便发生如此兄弟阋墙的人世惨剧。”我心下一阵揪痛,允祺呵允祺,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你我兄妹二人分离不过半载,往日言笑犹然在耳,却不想如今你竟已是十足权术中人,对待亲生兄弟如此狠辣不容。我想起昔日他所允我必不伤允祯,虽明知此时此地旧事重提实在不智,却仍忍不住道:“那么,允祺他没有为难允祯罢?”我自我宽慰着,“允祯的性子我太清楚,他绝不会兴兵作反,允祺即便容不下他,只怕也没有托辞。”

妆晨叹道:“四王爷目下倒是无碍,只是被远远放逐出京城,赐封慎安王,目下正落足洛阳城。”

“慎安……慎安……”我喃喃自语,心头登时宽慰了起来,“允祺,你终究不曾负我。”

“王妃?”妆晨见我低语喃喃,忍不住轻声唤道,“您说什么?”

“没什么。”我轻轻一笑,示意她接着说。她犹疑道:“那董致远说,先皇遗诏本是令四王爷继位大宝,只怕是……”她小心地觑了我一眼,讷讷道,“只怕是颐妃娘娘和老爷为了让六王爷继位,从中动了手脚。”

“荒谬!”我一掌击在身侧案上,惊怒之下直震得掌心阵阵痛麻。“先帝尸骨未寒,他身为人臣便敢公然毁谤太后与朝廷重臣,哼,还有什么是他不敢说、不敢做的?只怕造反也是为之有理,作乱反是替天行道了!”

“王妃息怒!”妆晨忙伸手扶住我,将我一击之下已然沁血泛红的掌心阖在手中缓缓揉按着,“成王败寇,他心有不甘也是难免,您何苦与他一般见识?”

“成王败寇?他也配!”我冷笑道,“他不过小小一名御林军总兵,掌管禁卫之军,如今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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