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拓跋弘将口哨收了起来,神情恢复,随即,扯开一抹宁静的笑,目光又在金凌身上逡视了一圈,点头:
“也许真是认错了!”
他会慢慢查明白的。
“没关系,没关系!认错人是正常的事?我也常常认错人!”
金凌抓着一个大骨头,如玉的手指,尽沾着亮晶晶的汤汁,笑呵呵招呼他说:
“要不要一起吃,这里的骨头汤,那真真是一绝,每番来鍄京城,这地儿我是必来的……来来来,别客气……掌事的,再来一个沙锅骨头汤,把账记公子府头……”
话音落下,外头有人应下。
某女无耻的眨眨眼:“那个,出来匆忙,没带钱……两位小哥身上应该有银子吧……”
东罗和南城听得嘴直抽,她倒很会借花献佛。
“本王来付!”
拓跋弘说,以一种深思的姿态审视着青城公子,深深的被她“俏皮”的样子吸引着,这女子,小时候如初升朝霞,如今,更看一朵开的正艳的罂栗花,一眼便再难忘。
“听说公子青答应父皇来帮忙查案,公子青若没有银子花可到晋王府取……这是本王的令牌,公子青若有任何需要都可凭令牌到晋王府直接找我!”
一块铁青色的令牌推到了跟前,盾牌状,上面铁铸了一个“晋”字,凭此令,可自由出入晋王府,还能在银庄凭令取钱——
金凌睨了一眼,又往拓跋弘身上转了一圈:“无功不受禄!咱不收非份之财……”
她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牵扯,把盾牌弹了回去。
“公子青现在是在替皇上办事,本王替皇上招待公子府,也属份内之人……对了,不知道公子青对于这宗案子有什么看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是来探底的,都是一些老奸巨滑的主儿,一不留神,就能叫他套了话去。
“吃饭时,咱不谈案子,会影响食欲的!”
这案子,其实没啥好查的,什么内幕她都知道。
她拼命的啃骨头,拼命的猜着那人的心思,也拼命的权衡着要怎样做,才能两全。
***
拓跋弘将令牌收了回去,淡一笑,这么有用的东西,不收,代表她想跟他划清界限,收,则证明她意图不轨——并且,他已探到了他想知道的事。
她不认,他总有法子能令她不得不承认。
***
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管事的给晋王送骨头煲来了,这滚烫滚烫的煲才放到案上。
“晋王爷,您的骨头煲!”
晋王挥挥手,管事退下。
东罗和南城因为晋王入了座,守着规矩,再没有坐下。
这时,又人推门走了进来,抬眼见,没有意外,来的果然是凤烈——
唉,她再度在心里轻叹,九无擎真是可怕,怎么就算的这么准?
这样一个人不去做神仙,真是可惜了。
***
“你果然在这里!”
玄袍墨带,气宇轩昂,微含笑,凤烈精精奕奕,徐徐而进,看到晋王,并不意外,冲他点了点头:“晋王也在!”
晋王站了起来,欠了欠身,举止得体,尽显亲王风度,浑身上下再没了当年的卑微,流露的是人上之人的尊贵和优雅,笑甚是谦和,说:
“遇上了,吃顿便饭!凤王可曾吃,要不坐下一起吧……”
说着,手一扬,示意他也入坐,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一下子反客为主了。
“如此,那就不客气了!”
凤烈笑笑,若有所思的在晋王身上睇了一眼,走到金凌左侧的位置坐下,目光深深的往吃的不亦热乎的某人身上打转:
“身子好痊了?”
“差不多!”
金凌没正眼看,不咸不淡的答了一句。
***
凤烈不太喜欢她这种冷淡的口吻,以前,她常唤他“凤兄”,从没把他的王爷头衔看在眼里,而他则唤他“阿青”,彼此甚为亲呢,那时二人论交,无关尊卑,只凭喜好——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无畏权贵,聪明绝顶的小兄弟的,在得知她是金凌以后,越发喜欢了。曾四下派人疯狂寻了她这么久,如今人是找到了,不想她如此漠视他。
他心里真不是味儿。
“你没好好照顾自己,又瘦了!”
“我一直就瘦,吃不肥……”
她皱了一下眉,淡淡的答了一句。
不乐意他在这么多人前表现的这么亲近。
凤烈摇头,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姐,不远万里的来到龙苍,天天在江湖上闯荡,没有一天安生的日子,怎么能不瘦,看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就好像几天没有吃了一般,忍不住又叮咛了一句:
“慢点吃,又没有跟你抢……”
这种满带宠溺的口气,终令金凌白起一眼:
“凤王,肚子饿就点菜吃饭!”
言下之意是:别多管闲事。
真是的,吃一顿饭而已,就跑出这么多人来打搅。
***
若想得来她的好脸色,以后必是一件难事,凤烈并不意外,只是难受。
***
东罗和南城看着甚是头疼,他们早发现了,这两尊不好惹的佛爷,对他们爷的女人都怀着十二万分的兴趣——青城公子是个女人的事,这两个家伙都心知肚明着。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
拓跋弘微皱眉,不喜欢这凤王用这种口气说话,太过亲呢——世人皆知,凤王和公子青是莫逆之交,这交情会深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只听说,凤王和曾公子青同处一室,论天下道——嗯,这个丫头,真是太不安份了。
***
拓跋弘在打量凤烈,凤烈回头也看了他一眼,鍄京府那夜,他二人同时出现在城外,这说明,他们的对某件事达成了共识,所以,他以为拓跋弘接近金凌是有政治目的。
“晋王下,剩下的时日无多了,不知道案子查的怎样了?听说你们的皇上已下了圣旨,各个亲王,谁能破了这案子,谁就能继了储君之位?凤某到是好奇着,这局棋,下到底,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绵里针,笑口刀,凤烈问的轻描淡写。
“只要能破了这案子,把那背后的祸国殃民的黑手抓出来,便是好事!”
拓跋弘答的圆滑,刻意的避着提立储一事。
凤烈一笑,点头:“也是也是,破案是最重要的……但愿晋王能笑到最后……”
这二人一来一往又说了一会儿话,金凌听着,一声不吭。
谁破案,谁坐储君之位,这事,她刚刚听说——她接下去要做的是要如何让拓跋曦如何“完美破案”,这有技术上的难度,稍不留神,会把自己赔进去,得想想啊……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对了,令牌我不需要,这桌酒席,公子府的人会付……再见……”
扯过一条湿巾,擦了一下手,抹了一下嘴,拍拍屁股走人,打算去好好想想。
“青城……我有话跟你说……”
凤烈见她没有预兆的说走就走,丢下晋王,追了过去。
金凌不曾停下步子,噔噔噔往楼下而去:“不好意思,我很忙……现在没空和你叙旧……”
暖暖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了她,哪肯放人:
“必须谈,你躲啊我足足半年了,我不想再等下去……走,跟我去个地方……我们好好叙叙旧,关于十三年前的事,我也必须和你说一说明白……”
这话令金凌浑身一震,心下总算明白,他这么纠缠自己,原来已经知道她的身份是“金凌”了。
“放开青城公子!”
东罗看这凤王无耻的拉金凌的手,心里就直冒火——在他心里已经认定,这女人是爷的属有物,任何旁人都别想肖想。
“对,先放手……凤烈,我讨厌有人碰我……”
“放开可以,我们找个地方,去坐坐……”
金凌不想答应的,才想拒绝,脑子里闪过了九无擎曾说过的话,便改了口:
“去采月台……”
凤烈轻一笑,松了手。
二人一前一后出去。
晋王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疑云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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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采月台,地势颇高,有一月阁,四周有层层小流瀑,四季常开的花木繁生,景致很迷人。
“金凌,你是不是在恨我?”
凤烈开门见山的捅破了这层纸。
听得这句话,东罗不由得冲这个凤烈投去了惊异的一目:凤王竟知道她的本名叫金凌。
南城则目光深深一转,甚为诧异。
金凌本想把这两人打发的,可他们坚决跟着,在他们的爷没有安然出来之前,他们会随侍在她身侧——她将这个举动称之为了变相的监视。
“什么时候知道的?”
倚着廊柱,她淡淡的望着天容,不答反问。
“在你离开之后!我在你住过的归客楼一号房内发现了那本手札,许是你走的匆忙,无心当中落下的……”
凤烈坐到她身侧,从侧面看着这一张俊美无瑕的脸孔,眼底难掩几丝痴狂。
他不是一个多情的人,却因为儿时的那份温暖,令他留恋至今。他喜欢这个孩子,自小就喜欢。因为她太会笑的,笑起来,比春花还灿烂,眯眯然的样子,是他阴暗生命里的一抹神奇的光亮了,腻在怀里那软软的滋味,是他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生命的美在。在她母亲秦紫珞,化作凤璎成为旃凤国的摄政王后,他最喜欢窝在她的房里逗弄她,母皇还在世的时候,曾戏语:或是喜欢,长大了,纳作妃子吧!
可没等长大,他们之间就生了裂痕——
“是龙苍第一卷吧……”
自小金凌就长成了写日记的习惯,这习惯来自于母亲——也正有了这些日记相伴,父亲才能熬过无数个寂寂孤独夜。
这些年,她也写了无数日记,习惯性的以一个个文字来记录在失去燕熙以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来了龙苍以后,这种习惯并没改掉,随身总是带着一个上锁的玉匣,匣中放的便是她手扎。
只是半年前,离开获国时,其中一本弄丢了,她找了很多地方没有找到,原来是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