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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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 第6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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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渭接过来,尝试着咬一口,别有一番酥脆爽口,似乎比单纯地大口吃肉,更有些意境在里头,不由连连点头道:“比我会吃。”

  于是也跟着沈默,吃起了小饼卷肉。

  两人正吃得不亦乐乎,三尺进来通报道:“大人,张居正张大人来了。”

  “哦。”沈默点点头道:“张大人不是外人,请他过来吧。”

  不一会儿,张居正来了,沈默和徐渭热情地招呼他坐下,当得知他还没吃中饭时,两人又热情地请他吃烤鸭,徐渭还学着沈默,卷了个薄饼递给他道:“常常这种新吃法,一点都不腻。”

  张居正苦笑着推辞道:“都什么时候了,拙言兄你还有心情研究吃烤鸭。”

  “什么时候,都是民以食为天。”徐渭见张居正不领情,便将那卷鸭肉送到自己嘴里,嘎嘣嘎嘣地用力咀嚼道:“除非你有本事不吃喝。”说着看看沈默道:“你吃饱了吧?”

  沈默已经净了手,漱了口,点点头道:“当然。”

  “那好。”徐渭道:“你们去书房谈吧,别影响我食欲。”弄得张居正很是尴尬,沈默连忙打圆场道:“文长兄的意思是,这里味道太大,待客不雅。”说着一伸手道:“咱们隔壁书房坐。”

  张居正看一看吧唧吧唧吃得正香的徐渭,点点投道:“拙言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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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书房就坐,沈默问他喝什么茶,张居正摆摆手道:“没心绪喝茶了,上碗白开水就成。”说着压低声音道:“就在刚才,吴时来、董传策和张翀被刑部的人抓走了,你知道吗?”

  沈默不动声色地摇摇头,轻声问道:“是阁老让你来的?”

  “不,是我自己来的。”张居正叹口气道:“都怨我,当初把材料丢给吴时来,只是在后面写了几句警示的话,却没有当面解说。唉,本是为了安全着想,想不到却引来了大祸……”

  “那三人,”沈默轻声道:“身份太独特了,给了严党发难的机会。”

  “是啊,”张居正端起三尺刚上的茶,感觉有些烫,赶紧搁下道:“人家现在不是以谈何严党论罪,而是说他们三个勾结串联,要逼问幕后主使。”说着抱拳道:“兄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刑吧?”

  沈默点点头,问道:“阁老应该已经通过气了吧?”

  “是的,初一哪天,阁老让我以拜年的名义,到他们三人家中,备述利害,要他们好自为之了。”张居正一脸纠结道:“可不能光指望他们,万一受刑不过,把阁老牵扯进来,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不要太过担心,”沈默摆摆手道:“我看这件事,动摇不了阁老的地位……哪怕三人受刑不过,招认是阁老指使,顶多也就是一番申诉,罚奉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这么有信心?”张居正道。

  “恩,信心源自实力。”沈默笑笑道:“整个去年下半年,严嵩几乎没有理国事,日理万机的是咱们阁老!结果怎么样?大事小事有条不紊,需要皇上烦心处理的事情也少之又少,这就是阁老能力的体现,皇上心里跟明镜似的。”说着声音低低道:“既然当初皇上可以容忍严家父子胡作非为,那就不会为这点小事儿,跟阁老过不去。”

  听他说得颇有道理,张居正忍不住点点头,又道:“听说皇上给严阁老送去一担点心,那是什么意思?”

  “点心嘛,吃着玩玩可以,可不能当饭吃。”沈默淡淡道:“皇帝这是在考研,看看严家父子还能不能体会圣意。”

  “照你这么说,皇上已经不偏袒严家了?”张居正道。

  “至少偏得没那么厉害了。”沈默轻声道:“对于咱们来说,欲速则不达,慢下来、稳住了,渐渐地化优势为胜势才是王道。”说着意味深长道:“咱们不缺时间,而严党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对咱们来说,不争就是争。”

  “上善若水!”张居正何等聪明之人,让沈默一点就明白道:“上善若水。水善利则万物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善哉善哉!”沈默抚掌笑道:“太岳兄所言极是。”

  张居正面上的焦急尽去,心悦诚服道:“拙言兄胜我良多啊。”

  沈默呵呵笑道:“你是关心则乱。”

  “难道你不关心?”张居正笑着反问道。

  “没你那么关心。”沈默淡淡一笑,便将他的试探打回去。

  第十卷 莫道浮云终蔽日 第六二零章 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

  衙门里过年是不办差的,但那是一般情况下。现在有皇上的旨意,又受小阁老的嘱托,何宾也只能把一干部下从家里拖出来,让他们抓人的抓人、审讯的审讯。

  按说刑讯逼供,尤其是对官员的审问,那是东厂锦衣卫的专长,刑部这边缺少对政治性案件的审讯经验,向来都是按照厂卫的意见定罪,可这次皇上让厂卫特务靠边站,就让他们查,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更郁闷的是,这次出事的三人中,就有两个是刑部的主事,这更让人感到棘手,一点情面不讲,严厉查办吧,会寒了手下的心,下面人也未必肯合作;可要是讲情面的话,皇帝和小阁老那又没法交代。

  左右为难之下,刑部三位堂官尚书何宾,左侍郎赵大佑,右侍郎周毖,都不想当这个主审,三人你推我让,最后差事落到河南清吏司主事沈同的身上。

  沈同没法再退了,只好带领几个苦着脸的主事来到天牢。想出了想,平时跟董传策和张翀关系不错,还是先审外人吧。可就算唯一一个非刑部出身的吴时来,也是刑科给事中,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也是熟识的……这就是官员审官员的最大不好,大家都是同僚难免心有戚戚,可不如让太监或者武官主审来得痛快。

  沈同让吴时来坐在面前,一脸恳切道:“悟斋老弟,上峰让哥哥来问您的话,你就痛痛快快说了,我好因去交差,你也少受点苦,我心里也好过些。”他平时也是个狠角色,但遇到这差事却缚手缚脚——因为他知道,吴时来三人因弹劾严嵩下狱,在士林中算是名声鹊起了,将来要是能活着出去,为后世史官所吹捧,为无知书生所赞颂,可谓是一朝受罪,终身受益。

  但对沈同来说,却是大大的不利,因为他是站在人家对立面审案的,虽然在强权上占了上风,却在公议上处在劣势,不能被公正的看待。一个弄不好,就得被骂成“打手,狗腿子”之类,沦为士林公敌。

  所以人家三位堂官才会避之不及,把这个破差事丢给自己。

  暗叹一声,收给满腹的牢骚,沈同问吴时来道:“您上这道书,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谁人指使,没有人啊。”吴时来望着沈同和一众刑部官员道:“你们想啊,原先弹劾严嵩的官员,死的死亡的亡,谁可曾有个好结果?我好歹也是两榜进士、三十好几的人,除了我自己,谁还能指使我自寻死路?”说着笑笑道:“你们对我客气,我也跟你实话实说,我这次上书自料必死,就是拙荆也蒙在鼓里,跟所有人都无关。”

  “既然如此,为何张翀与董传策,也会同一天上书呢?”沈同又问道:“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吧?”

  吴时来早想好了说辞,笑道:“下雨天,为何家家户户都要收衣服;过年了,为何家家户户都要扫屋子?沈大人也认为这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沈同道:“那是应天时而为,所以人们会不约而同。”

  “我们也是应天时而为!”吴时来的语调变得激昂起来道:“严党欺群罔上,祸害百姓,朝野皆愤,但凡正义之士无不痛心疾首,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现在才两个同道中人,我还嫌少了呢!”

  “好吧,就算都要上表,”沈同又问道:“也不可能都想到,用元旦贺表做文章吧?”

  “因为通政司被严党把持,正常的渠道根本没法上达天听,只能出此下策。”吴时来顿一顿道:“下官原先曾上过一封奏章,却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沈大人不妨先查查这个……”

  原来这吴时来口才相当了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沈同几个轮番上阵,也没问出一点有用的。

  第一天的审讯,就这样无奈的结束了,沈同回去跟何部堂汇报,自然免不了一顿臭骂,何宾警告他道:“明天要是不用刑,我就认为你是他的同党,把你们一起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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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刑!”第二天又是好话说尽,还是没有一点收获,沈同终于失去了耐心,不管将来清议如何,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吧。

  “啪!”沾了水的皮鞭抽在吴时来的身上,没几下便让他皮开肉绽,鲜血横流,痛得这个从没遭过罪的书生,险些晕厥过去。

  沈同数着数,打到十下便喊停,对面色苍白,汗珠滚滚的吴时来叹口气道:“老弟,刑讯之下,就是铁人也要被打残了……你还这么年轻,日后的日子长着呢,何必为了一时意气,白送了卿卿性命呢?”

  吴时来惨笑一声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再打!”沈同眉头一皱,下令道。

  吴时来心里可跟明镜似的,要是自己按了们的想法招了,那这辈子可就彻底毁了,哪怕苟活下来,判徒、软骨头的标签却洗也洗不掉,走到哪里都顶风臭三丈,人神共弃,生不如死。

  所以是一定不能招的,不然自己就从英雄变成笑话了……

  于是豁出去了,任他拷打,被打昏了又泼醒了,又打昏了,又泼醒了,如是反复几次,他终于熬不住了,便道:“愿招。”

  沈同大喜,忙命人停了打,还给他喝水敷药,一脸的歉意道:“把老兄你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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