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拉普兰-江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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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拉普兰-江蓠-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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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和双生哥哥身边。    可是父亲与那位当时23岁的棋手对弈的那一局,却在后来被奉为是“悟道局”,尽管在父亲复出的最初,它的名字还只是“沥血局”。    父亲在祖父去世之后,虽然复出,但已经不愿意再留在北京,他回了故乡。我们的家乡自古就出了很多围棋大国手(古代称棋力极高的棋士为国手),包括乾隆时期弈出“当湖十局”的范西屏和施襄夏,还有晚清时期的国手陈子仙。    母亲的家乡就和父亲的家乡隔了一条钱塘江,她虽然是职业的国际象棋棋手,却并不经常参加比赛——她把更多重心放在了家庭上。        父亲并没有如众人猜测般地迅速崩溃,而回到家乡并没有使他的棋力因为缺少对局而下降,相反,他像是悟出了什么一样,整天在家乡附近游山玩水,而母亲似乎也没有怎么说他,相反,却是在要我们兄妹选择我们的未来。    母亲一直认为自己是位相当开明的母亲,但是她身为棋手的骄傲却在我和哥哥面前的棋盘上显现殆尽——我们的面前只有两副棋盘,那十分厚重、纹理微妙的榧木围棋盘和那些方格显得更有趣的国际象棋盘。    我的哥哥靳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只是对着母亲说:“妈妈,我要战胜韩国人。”    父亲是个很有趣的人,他为哥哥取名字并没有想到好不好听,他只是说,围棋的别名是木野狐,所以我儿子的名字里要有个野,我女儿的名字不能这么叫,也要有个差不多的音吧。    哥哥的选择让他很感动,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了我,我摇头,3岁时候的自己,已经有了坚持:“我只想要看书,不想学棋。”    母亲一下子有些失望,她会原谅我吧,她近乎自私地要我选择,而我也自私地选择了自己的渴望。        从那天起,我和我的哥哥就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在3岁多的我开始懂得很多历史掌故的时候,哥哥已经抱着成为王积薪、顾师言那样传奇的大国手,他渴望着那些“一子解双征”、三十三手镇神头的梦幻。他开始懂得花游戏的时间去做死活题、解手筋,而我只能对着这些专有名词发呆,高兴地对着妈妈复述那些无聊的广告台词。    母亲有时候都难以原谅我,因为她认为我把天赋的记忆力浪费在了广告身上,但我只是自私地渴望自由,父亲弥漫在方格手帕上的血渍,是我一生的恐惧。    从我们5岁起,父亲复出,他的战绩是令人惊叹的,虽然此前他也拿过名人和天元,但是在他复出的那一年内,他居然未尝一败!哪怕是国内比赛或者国际比赛,韩流是自曹熏铉开始的,然而父亲亲自终结了他,那位父亲在沥血局中对弈过的天才棋士,在父亲流水般完美的布局的冲击之下,中盘就投子认输。    在父亲得到了国内的3大头衔,以及4春兰杯、三星杯、富士通杯以及4年一次的应氏杯之后,30岁的他,就当众宣布了退隐。        在那之后,我们家就成了中国棋院的分院,不时有哥哥叔叔伯伯乃至爷爷辈的人过来和父亲下棋。母亲索性放弃了其他比赛,专心应对这些令人手忙脚乱的杂事。    据说靳野就是在对无数名局的耳濡目染之下,再度成就了靳家的神话,一位伯伯甚至意味深长地对父亲说:“靳炀,你们家小野,看来要成为8岁入段的天才了。”    父亲只是微笑着擦拭着棋盒:“这些都由他自己,永不入段我也不介意。”    “你果真是看开了,也好,专心教导弟子们吧。我看你的大弟子萧缜就不错,差不多可以入段了吧?”伯伯不甘心。    父亲还是微笑:“我收他当弟子只是为了传衣钵,至于他是否愿意去搏杀,也不是我能够影响的,他才11岁,还早。”    萧缜是让父亲惊叹的天才,如果我的哥哥是因为出自这个家族有那么点天赋,那么萧缜就是个惊世奇才,但事实上,这种话我比我哥哥还不爱听——所有的关于哥哥的看法就光是家族天赋,他们没有人见到,我这个4周岁起就开始不断打谱,每天练习超过6小时的哥哥是怎样的努力。    相反,萧缜那总是吊儿郎当的态度,让我最难受。虽然我不学围棋,却不代表我对它真的一无所知,在我眼里,真正凭借天赋、浪费天赋的,就是萧缜。       在我埋首书堆、哥哥和他的师兄师弟们不断练习的那些年里,我总觉得我是格格不入的人,家里所有人都对着棋盘,而惟独我真正地在阅读那些古卷,父亲看到阅读的我,总是会笑着说,遥遥,过来跟爸爸看看官子吧。    在他眼里,计算力是需要积累的,而我最适合学习围棋的年纪,已经被我的书本不断磨蚀。    父亲不止一次地跟我说,我可以不学习得太深入,可是他不希望当家里所有人都能投入围棋——我母亲是围棋的业余5段——我却只是安静地在一旁阅读。    我明明也是在投身另一个黑白世界啊,在你们的棋子之中有人生,书里难道就没有吗?多少棋谱不都是被记录在书里吗?    那时侯我真的会躲在房间里哭,为什么被人家称为“悟道”的父亲,却不能够理解我呢?    我觉得围棋的计算能力可以通过阅读大量棋谱得到,但除了哥哥和萧缜之外的所有师兄弟都在嘲笑我。哥哥似乎也是不认同的,可是我是他的双生妹妹,所以他不会明显地表示出来,而看萧缜那根本在游走的眼神,我绝望了。    “你确实可以通过阅读大量棋谱得到匪夷所思的计算能力,然而,真正围棋对战时候的气势,交锋带来的压力,并不是书本就能够传递给你的。”父亲只是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遥遥,答应爸爸,通过了入段考,只是参加固定的考试,所有的职业比赛你都不用参加,好不好?”    我摇头,这一生都不想迈入那个殿堂,即使它是多么的高高在上。
“女孩子在围棋里是讨不到半点便宜的,除非你是芮乃伟,不过你永远不会成为她,所以你还是别学了。”父亲所有的弟子几乎都对我这么说过,我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蔑视我还是只想来个激将法。不过我懒得去理会他们,男孩子似乎都是这样的,如果不去理睬,就会安静许多。    哥哥在那段时间里天天背定式,闲着就看父亲对弈的棋谱,小学的作业确实不多,何况以哥哥的志向,估计他连初中都不会读完。    我安静地阅读着那些棋谱,古人今人的,最佩服的不是父亲,相反,是祖父厌恶的一个韩国人——李昌镐,我并不是折服于他“官子天下第一”的无聊名号,而是畏惧于他绝少的失误,他每盘不一定会出妙手,却只是安静地在那里,将你的全部算计化为泡影,然后等待你的失误。官子天下无双什么的,是哄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的,如果他不能在收官之前奠定胜利的基础,他怎么可能在官子阶段一往无前?    围棋就是这样的吧,等你攻击的失误,或者等你畏缩的失误。某种意义上说,它其实不是一项强力的运动。明代国手过百龄、周览予之后,像如今的韩国这样强调搏杀的棋风依然不改,然而却全面了不少,棋也就真正开始成道,而不得不说,日本人对于这种道的探求,至今都在三国之中位列前茅,在境界上远胜韩国——尽管在竞技比赛中,这并不一定能够被反映出来。    不得不说,李昌镐这样意韵绵长的棋,还不是我能够理解的,如果没有注解,我根本不能想多少深入——现在我才明白,太过依赖书本,会造成我想象力的贫乏。    于是我就偷偷开始关注哥哥、萧缜以及王半夏、钟灏、常再思他们的讨论,在我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我离他们的位置越来越近,到最后,我竟然开始插足于他们的讨论,他们也并没有因为我是女孩子就轻视我的想法,以致于——“我觉得聂伯伯这手扳出了点问题,他没有注意到对手在右上的动作……”    王半夏立刻打断我:“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谁让你看那么多书了,你看你看,要你多对局,就是要培养你的胜负感,大局观有了,计算力有了,就是缺胜负感吧?要我说,就应该是他之前的那手长,绝对的大缓手加昏招(常识都不该错的棋,棋圣同志我们就不说他了,伟大的前半盘,小孩子都不如的后半盘= =|||不过当然比我这种棋盲而言,就是大神级的了)。”    萧缜此时却有些心不在焉,飘忽着眼神道:“我倒不觉得他会输,昏招么,对方不也有?这手关,关得太迟了,足够聂老逃了。”    哥哥看了盘面半天:“我觉得萧缜是对的,半夏你也要多多看棋谱,我们这些人里你最不爱打谱了。”    我看错了,原来是这样的啊,再仔细看看棋盘,顿时收起了对萧缜所有的轻视,他实在太厉害了!怎么有人这样随便地看了棋盘几眼,就能够看出整局的胜负手?不由仔细看了他一眼,他16岁,我觉得真的和妈妈的朋友那些阿姨说得一样,长得很舒服,不过要我形容,我却说不出他有多好看,只是清清淡淡的。    “遥遥妹妹也挺厉害的啊,看不出来,看不出来。”他坏笑着瞄向我。    我顿时把所有想法都收回——这个人才不是什么厉害角色,看他那副吊儿郎当样子!    这一天,放学回家,却见到妈妈在门口示意我要安静,虽然爸爸专门开辟了一个对局室,但始终不能达到百分百的绝对安静凝神效果,所以每次有对局,妈妈就会特意在门口等我——至于哥哥,他早就溜回家观战了。    穿上软底吸音的拖鞋,悄悄走进对局室。父亲摇着扇子,悠闲地面对着他对面那个额角渗有汗水的年轻人,他是个很清爽的人,哪怕汗水都已经滴落了,还是那件白衬衣还是那么干净,表情还是那么沉静,我看了眼棋盘——这棋……也不过才100多手吧,他的大龙就被父亲给毫不留情地屠杀了。    父亲这两年下棋越来越张三丰,相当柔和,但是其中折磨实在是骇人,哪怕是最漫不经心的萧缜,听到父亲难得起性要与他对弈,还是忍不住变了脸色——不过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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