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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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风流- 第7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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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太后起初还想含糊一些,到后来实在忍不住了,遂干脆直截了当地把话说清楚了。见朱宁神色不变一一答应,她这才叫来人,亲自拿起金剪刀,一下子从这棵芍药上剪下了最大的一朵花,随手搁在旁边的银盘上,随即又下了第二剪。须臾功夫,这棵刚刚还显得异常夺目的黄芍药一下子显得黯淡了许多,枝头上只剩下了几个半开半合的小花。

“这些送去永宁宫,给孙贵妃。让她好生把身子养好,其他的什么都别想。”吩咐完这一遭,她就对朱宁点点头道:“这儿的事情有别人就够了,你再去库房挑几个花瓶,让那些女官好好插瓶,回头送出去。”

既是颁赐一众超品诰命女眷,这花自然就不单单是仁寿宫的小花园了。一时间,西苑、御花园的芍药也经历了一次大扫除。虽说是为了不碍贵人观赏,那些最显眼的多半留下了,可姹紫嫣红的枝头一下子少了大半花朵,自然就显得寒酸了许多。而朱宁一家家走过,将这些各式各样的宝妆成、叠香英、冠群芳、醉娇红、点绛唇、玉逍遥、试梅妆一一赏赐,自然是家家飘香户户谢恩,待到了英国公府的时候,却已经是傍晚时分。

颁赐的时候,除了英国公府的众人,她不出意外瞧见了张越,不禁微微一笑。王夫人命人小心收好东西。又亲自供上了花瓶。英国公府所得的乃是一品宝妆成,这芍药花色微紫,十二大叶中密生曲叶,每一小叶上,络以金线,缀以玉珠,香欺兰麝,自是难得一见的珍品。王夫人虽说是见惯了珍物,也不禁啧啧称赞。

这会儿已经是到了晚饭时分,王夫人听说自家乃是最后一家,心中一动便留朱宁用饭。原只是一句试探之词,谁知朱宁竟是笑道:“走了一下午,腰酸腿疼已经是受不得了。夫人既是留饭,我可就老实不客气叨扰您一顿再走。”

王夫人闻言一愣,连忙笑着答应了。眼看朱宁真的把随行的几个仁寿宫女官和宫监都打发了下来,又坐下揉着肩膀嚷嚷说一日下来实在是累得狠了,她立时朝房中两个大丫头打了个眼色,当下她们就上前扶着朱宁上了榻上休息,一个捏肩,另一个拿着美人锤捶腿。见朱宁眼睛半开半合地假寐了起来,她思忖片刻就掀帘出了屋子,碧落连忙快步走了过来。

“越哥人呢?”

“回禀夫人,越少爷正在书房和老爷说话。”

“你亲自过去,到书房告诉老爷和越哥,就说宁郡主今天留下来用饭。再知会厨房,预备饭食的时候清淡一些,不要动不动就上来八盆八碗之类的,务必精致就行。”

英国公府的书房中,张越向张辅说完了自己先前在乾清宫面圣时的经过,又提起了王瑾的话,最后又拣着说了杜桢的一些嘱咐和安排。张辅一直都只是细细听着,最后方才叹了一口气:“若只是兵部侍郎,应该阻力不算大,我如今已经不管事了,再加上你上头还有尚书,他们的反对也有限,横竖你的目的也不是兵部尚书。六部之中。须知户部和吏部职权最重!”

张辅所说和张越所想不谋而合,他当即点了点头。伯侄俩说了一阵话,他就把话题转到了张信的外放上。然而,他刚一提,张辅的脸上一下子就挂上了苦笑。

“那时候兵部尚书李庆被遣去了南京,他瞧上了那个位子,便托我替他谋划谋划,可他也不想想,那个位子是那么容易指望的?他这个兵部侍郎是皇上看在他蹉跎交阯多年,再瞧着张家多年立下的功劳,抚慰多于嘉奖,他还指望再进一步,哪里那么容易?我暗示过他不听,只能在皇上面前想办法提了一回,谁知道皇上竟然是用了那么个法子。由是一来,他和我就疏远了,倒未必是疑心我说了什么,兴许是觉得我阻了他上进的路子。他外放四川都指挥佥事,我竟是丝毫都不知道。”

此时此刻,张越不禁大为惊讶,转念一想方才醒悟过来。这军职除授是兵部的事,再加上又不是一省都司的主官,只是都指挥佥事这样有名无权的闲职,自然更不会有人去理会。张辅贵为太师英国公,反而不能插手琐碎小事,若是张信不说,还真的可能不知道。

“你是怎么打算的?”

“大伯父年纪虽然还不算大,但如今他转为武职,就是留在京城也没有太大用武之地。反倒是四弟三年翰林庶吉士结束,如今正在选官的节骨眼上,倘若因为大伯父而累了四弟,那便是得不偿失。我预备在四弟的事情上想想办法,再设法劝大伯父想开些。”

张辅自忖就是换成自己,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当下就微微颔首,决定此事就放手给张越去办。想到婶娘的这三房如今虽然情势不一,有事情好歹还能合在一块,而自己的两个弟弟干的却只是拖后腿,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了叩门声。

前来报讯的正是碧落,无论是张辅还是张越,都以为朱宁颁赐过后顶多是留下来说一会话就会走,不料想人竟然会在这里用饭。伯侄俩对视一眼,自然而然想到了张太后的身上。左思右想,张辅便点点头,让厨房先送了饭来,和张越匆匆用过之后,他就让张越先过去,自己招来管家荣善吩咐了一番,这才前往内院。

这两年间,朱宁常常代替张太后往来于各家勋贵府邸,或是颁赐或是额外嘱咐,就连张太后的嫡亲女儿嘉兴公主也不像她那样能长时间逗留宫中。张越因为杜绾的关系认识了朱宁,很是钦佩这位陈留郡主的胆色心志,如今再次见面,他便发现朱宁比从前瘦削了几分,但眼眸间仍是流转着那种从容的神采,全身上下虽不见什么配饰,却丝毫无损她的天生丽质。

此时上房之内也已经饭毕,捧着茶的朱宁偏头打量着张越,又笑道:“怪不得皇上说你出去两年仍是老样子,我瞧着也是如此,只人黑了瘦了,精神倒是好得很。这次你一回来,恐怕又要忙忙碌碌被差遣得团团转了。”

此话一出,张越哪里不知道乾清宫的一应对话全都传到了张太后耳中,不禁为之苦笑,心想张太后虽是好意,朱瞻基这个皇帝却也当得实在憋屈,连一丁点自由空间都没有。朱宁又状似闲话地点了几句,待到张辅也“恰好”回到上房,她这才说出了最要紧的话。

同一时间,京师穷京官聚居的松树胡同一座不大的小四合院北房内,几个人或坐或立,正在那儿听着居中那男子低沉的言语。待到他说起可以没性命,不能没风骨的时候,一个个年纪不一的人全都站起身来。

“没错,我们要做的就是除阉党,罢奸佞,正名分!”

第十六卷 挽狂澜 第040章 “妄言”国本,上门堵截

朔日大朝会结束之后。午门金水桥至奉天门前的这块广场再次留下了好些人。

这里曾经在大雨中有过一次激烈的质辩,那时候,张越第一次体验到了被人指着鼻子痛骂奸佞的滋味,而同样被痛斥为奸佞的夏原吉则是以退为进主动言说罪在大臣,由是暂时平息了那场风波,尽管事后那些言官有的下锦衣卫诏狱,有的被贬谪交阯,但至少当时保全了。

然而这一回,皇帝已经换了向来以仁厚著称的朱瞻基,言官们的慷慨激昂却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于谦孤直,而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在顾佐掌管都察院之后,选拔御史除却品行之外,要求的只有两个字——敢言。品行之类的可以隐藏,但敢言这一点却是遮掩不住的,于是,都察院如今的弹劾劝谏何止比刘观在任时增加了一倍。

“……如今阉宦或出使外邦,或守备地方,或监军边疆,无不手握大权,至而有贪赃枉法欺凌地方之大患!汉唐阉党为祸。我皇明太祖皇帝立下宝训,阉宦不得干政。如今祖训已破,臣等冒死而谏!”

“……部堂阁院居高位便当谋国政,不当随波逐流听之任之,不谏君王便是大过!臣请陛下另择贤能入文渊阁当值,掌部院大事,以免奸佞把持朝堂,为害大明!”

“……皇长子降生,陛下有嗣,自当庆贺。然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以皇长子降生大赦天下免天下州府钱粮,则异日陛下嫡子降生则何如?闻宫中阉宦多有攀附贵妃及皇长子,欲为他日进身之阶者,居心叵测骇人听闻。恳请皇上正名分明尊卑,以平清议!”

当初朱棣在的时候,那些言官就敢以三大殿失火为由叩头死谏,如今这架势并不算什么。杨士奇蹇义等人全都是历经四五朝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新换上来的张本等几位尚书也同样是老谋深算之辈,因此最初听到自个又被指斥为奸佞,都不过是淡然处之。然而,当这些谏言最后触及了最要命的那一层关卡,在场诸人全都勃然色变,左都御史顾佐更是咯噔一下。

他倒不在乎周遭的同僚会认为是他策划的这一场进谏风波,他在乎的只是这些他一个个亲手提拔起来的言官。于谦是他向来极为看好的后辈,不仅清正,而且能干。最要紧的是那种大臣风骨。底下这几个人也都是都察院最出色的那几个人。倘若这些人因言获罪,那么都察院转眼间便是抽空了骨干,他这个都御史若是不维护他们,都察院就成了空架子!

可好端端的这些人扯到皇长子干什么,既然是弹劾阉宦擅权,那么就揪住阉宦便好,宫闱内务揪着不放干什么,别说皇后无子,就是后宫嫔妃也全都无子,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张越如今尚未得任命,因此只是站在人后,但距离朱瞻基却只不远。瞧见这位宣德天子最初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面上犹带讥诮,渐渐脸色铁青身子前倾,手也不知不觉抓住了金交椅的扶手,他就知道朱瞻基已经是怒极。这一日夏原吉金幼孜正病着,此时在场的文官大佬就只有三杨和蹇杜,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他先出场,因此他不禁看了看英国公张辅。

张辅如今只朝朔望,平素朝会并不参加,而他领的旨意更是专心谋划军国重事。也就是寻常杂务不插手,于是在交阯生变之后,他已经是许久没有在朝会上发过言了,可如今有昨日朱宁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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