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浮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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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浮生记-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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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得张让此话,摆明了要跟何进硬碰硬,都是面色大变。当时无论何进还是张让,都是朝廷中的权威人物,一方是外戚首领,一方是宦官代表。东汉政权轮流交替在这两种人手上,而此时权力的斗争居然又复露出苗头。这便由不得人不想起前大将军梁冀满门抄斩,诛九族,连坐好几百人的悲剧,不禁各自心跳加速。

张温虽是有备而来,闻言也不禁吃惊。面色数变,讪讪地道:张常侍为何动那么大的气,大将军也不是说要跟众常侍为难,只是为着朝廷上下考虑,不便引起众议。此事容我跟何将军商议后再作定夺,诸位以为如何?”

赵忠皮笑肉不笑地遭:“张大人若是代表自己,不妨大家坐下来商议,若是顾着何大将军,恐怕我等都消受不起。何进不就是觉得失了点面子吗?其实有什么了不起,真正追究起来,恐怕举荐何良的罪过,都得承担。我赵忠说话,向来是算数的,张大人不是还有两个参劾中常侍郭胜的奏本吗?若张大人答应,赵某就不深究此事了。”

我见张温额头出汗,忍不住心中稍稍一震,颇又生出好笑与同情之心,暗道: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敢参劾宦官,也该是个忠臣了!唉,只不过你也太不明事,都什么时候,还说太监们的坏话!见他沉默稍顷,十分低沉地道:“好……我去劝说何将军便是。”起身告辞,与袁隗等一一招呼,却是半点也不理我,自去了。

我知赵忠发给他的怒气,他倒有大半转到我的头上,不禁苦笑起来。赵忠重又举杯向众人笑道:“张司空此去,必能劝得大将军回心转意。来,我们一齐喝了,愿圣上早日降旨,恢复颜鹰官职,则我朝之中,又可得一员猛将,直可与皇甫嵩齐名呢!”

我赔着众人干笑,心想幸好你不明白老子的想法,若你知我早生去意,只不过在争取最大利益,恐怕早一脚将我踹得老远了。道:“赵常侍太过誉了,我颜鹰何德何能,可与皇甫将军相提并论?”

士孙瑞笑道:“皇甫将军领兵数众,征讨八方,为朝廷重臣。颜将军虽御兵甚微,但治军有术,屡败强敌,也可谓智勇双全的小将了。假以时日,必能像皇甫一样,带甲十万讨贼,立下千秋伟业,那时恐无人能与将军匹及。”

杨赐点头道:“不错。颜将军虽无勇士之技,却有御军之法。难能可贵。不过闻说皇甫嵩已破敌酋张宝,斩杀其部众十余万人,还将贼民头颅堆成一山,名曰:‘京观’,当真是武功盖世的猛将啁!”

袁隗哈哈笑道:“皇甫嵩先后擒杀张梁、张宝等黄巾贼党,恐当月即可回京了。能得与之共叙,也当是快意万分的事情。”

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忖道:二月份张角起义,我也跟着在西凉造反。而他八月份病逝,我都差不多到陈仓了。现在黄巾主力终于灰飞烟灭,而我,也终至被朝廷“收服”,成为其死心塌地的忠实走狗。时间可过得真快啊!

第三十三章 汉廷宫枢

何进大将军府。

高高的府门,雕栏画栋的牌阁,无一不显示出富贵征兆,两只极示身份的石兽,左右盘踞,向所有来往之人虎视眈眈。两边着色土墙,似无边际一般往远处伸去,府院内只见古木横绕,盘枝错节,虽是冬季,却仍能感到它们旺盛的生命力。

门碑是名臣蔡邕蔡伯喈手书的“大将军府”四字,镌金凸铸,极是费工。据说蔡邕谪徙朔方,遇赦得还,这才能够被何进请到。现其人遭宦人通缉,流亡吴会,不知所终,看来第二次党锢之祸以来,他仍是不幸之身。

蔡邕的书法可谓精湛老到之极。观之笔墨,顿时忆起史上灵帝熹平四年,其与杨赐、张驯、韩说等官员奏求正定《六经》文字的事情,其自书丹于碑,镌刻立于太学门外,时观者云集,水泄不通,因车马阻市而令行人却步。由此可见其书法造诣它深。

因得苟攸的表章引荐,终于在临皇帝寿诞前一天能够和何进会面了。通报过后,将军府掾蒙寅亲来接引,十名家丁分列府门两侧,煞有介事。

“请颜将军!”

我自恃有小清在暗处保护,毫无畏惧,只是处处都有些新鲜好奇的感觉罢了。进了府中,便是一阵眼花缭乱——只见满庭奇花异草,珍石彩矶,琉璃鲜艳,照壁深深。回廊两侧,翠竹藤萝,随风轻摆,听在耳里,直如曼妙动听的仙乐,不禁暗自叹服这老屠懂得享受!道:“大将军倒是选了个好地方。有这等人间天上的住处,凡愚之辈,恐怕都要羡慕死了。”

蒙寅道:“这片原是前朝西安乡侯刘旄府邸,因无子嗣,死后国除,圣上这才改赐了大将军。原来的地方太小,重新翻建足足用了三个月,才得今日规模。因来此不久,所以还未尽拓荒土,似这片竹林,大将军便很想伐了造个露台,因府库嫌紧,才迟迟没有动工。”

我立刻想讥讽何进没有品味,可哪里敢说,口中还大赞其匠心独运。走到回廊深处,又穿过一片槐林,这才看见何进新增设的众多建筑,宛如宫殿一般,略显拥挤,密密麻麻地,造得七零八落,每一处都是大同小异,累累赘赘,还没往里走,就感到必要迷路无疑。

蒙寅笑道:“大将军新设十二部厅堂,分为东西南三处院落,南院为将军起居书房,东西两处为接见大小官员、议论朝政之所。大将军和张司空正在西厅叙话,颜将军请随我来。”

我拱手道:“有劳。”心想:何进摆什么鸟阔气!一看就知道是个没文化没水平的二胡,处处繁奢富贵地跟别人斗面子,真是典型的暴发户!

左转右转,蒙寅见我惊诧的样子,面色愈发得意。其实我只是奇怪何进如此残酷剥削百姓,怎么还没人把他干掉。

这些宫墙深禁,花苑曲廊,镂窗铭柱的建筑,是花费了多少民工血汗才造得出来!在这生产力低下,建筑方法落后的汉末,达官们极尽奢靡地盖出来这等巨宅,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了。

何府共二百四十多间房,九处大院,五处河塘。城外还有良田’万顷,豪宅百多处,地地道道属于大地主阶级。蒙寅请我稍待,便进西厅通报去了。我一个人站在厅前广阔的空地上,反而觉得前所未有的冷静与舒畅。

隔了片刻,蒙寅出来,恭敬地道:“有请颜将军。”

我不禁在心里哼了一声,慢慢地走上台阶,随着他开门的动作,跨人厅内。我虽知何进确是位极人臣、傲慢挑剔之辈,但心里仍不自觉地臭骂他八辈子祖宗。老子出道以来,比他能耐大多的人也见过不少了,从没一个像他这样跟老子摆谱的。

厅里顿时暖和了许多,两边有丫鬟过来帮我除了披风。

随后我便看见正中一面巨大的山水屏风,前面虎皮榻上端坐一人,面色冷横,胡须暴绽,两只眼睛也凶神恶煞,不用说正是大将军何进。虽是冬天,两膀棉衫仍高高翻起,露出粗壮多毛的手臂——这自然是他老本行引发的后遗症了。

右首侧榻,却是司徒张温,微微朝我一哂,便斜眼看向它处。我颇觉压抑,跪行大礼,作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道:“参见大将军!”

何进待我磕头之后,才冷冷道:“免礼,抬起头来。”

我勉强昂首,脸上表情酸涩,想挤出点笑来也免谈。何进突地嘿嘿一阵阴笑,道:“姓颜的,你胆子不小啊!私募军卒,偷袭京畿,重创朝官,斩杀大汉栋梁,你想被诛九族吗?!”

我心想他这个下马威若是换了一般人身上,恐怕尿也得吓下来了,亏得遇到老夫。微笑道:“大将军息怒。在下正是为着此事而来,将军且容我辩解一二。”

何进不知是不是看见我的笑容动了怒气,火透了般叫道:“你还有什么辩的?你造反作乱,人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来人,把他给我捆起来!”

张温忙站起来制止,四壁此时已拥出多名军卒,手执长戟,乱哄哄地冲了上来。我突地哈哈大笑,道:“且住!大将军不容我发一言而想陷我于不义,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此举必为千古耻笑,将军声名狼藉,也是迟早的事情。”

张温已拉住何进,闻说此言,更是眉头紧皱,附耳和他秘密嘀咕几句。何进露出狐疑的表情来,轻轻挥手。那些军卒不知其用意,齐都拿戟戳着我身体,作势欲杀,情势当真是千钧一发!

我心里大叫小清快来救我,却又明白若此时一动手,他日即使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暗伏刺客,图谋险恶,光这一条罪名就够我上绞刑台。霎时间虽努力装作凛然之态,仍是冷汗湿透重衣,只觉脸颊上的汗水一滴滴往脖子里渗去,狼狈已极。

.何进冷哼一声,道:“鼠辈妄言,你说我哪一句讲得不是实话?你造反之日,皇帝便严令缉汝,现在你肯来自投罗网,当真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不屑地道:“我要知何将军如此做法,杀了我也不会来的!”

何进大怒,一掌拍翻几台,道:“你敢对我这样说话!你不信我立刻会杀了你?”

“将军有权有势,杀一个默默无名之辈,何足挂齿?我颜鹰自起事之日,经历大小数百仗,浴血沙场,斩首万余,一刀一枪才拼到今天这个地位,唉,却没想到自我降了大汉以来,虽日日准备忠心为国,却不料整日只在唇枪舌剑上厮斗。大将军信小人,却不相信君子之言,那便杀了我罢。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何进愣住,张温也极是震惊地望定我,半晌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了片刻,大叫:“好!”起身道:“这两句话说得真是漂亮。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吟诵得滚瓜烂熟,自然地放缓了口气,“若你真是一心为国、谁又可为难阁下呢?大将军乃至性明理之人,你说出道理,他自会相信你的。”

我听他口气突然婉转,知道那几句意气风发的话打动了他的心,现在明摆着是要我给何进一个台阶下。忙跪倒在地,叩头道:“何将军请恕在下冒犯之罪。我颜鹰是个‘粗人’,不懂说话,只懂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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