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荷记》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锦荷记- 第7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我们落坐以后,一个身量不太高的瘦瘦的青年走过来,用四川话招呼我们:“两位想吃点什么?”

“劳驾要两份醪糟蛋和米糕。”我再转头问云深:“还想要别的吗?”

她收回四处顾盼的目光,对我摇摇头,再笑盈盈地问那青年:“请问这家店以前的老板,我是说那位老太太和她的先生还在吗?”在中国生活多年,她已能听懂四川话。

青年答道:“你是问我奶奶和爷爷吧?他们年纪大了,去年就把店交给了我和我媳妇,他们在家帮我们带带孩子。”

没见到故人,云深有些失望地轻轻“哦”了一声,但转眼却突然涨红了脸,拿眼睛偷偷瞟了一眼那位正在灶前为我们准备吃食的青年。她应该是想起了当年她父亲开的那个要把她嫁给店主的孙子换米糕的玩笑。

我在桌下抓了她的手,佯装威胁道:“在乱想什么?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想着嫁别人可不行。”

她又急又窘,拼命要挣开,低声反抗着:“你在乱说什么?我可没这么想!人家孩子都有了!”

“那他要是没孩子你就要嫁了是不是?看来你果真是想当米糕店的老板娘。”我决定再逗逗她,因为她脸红着急的小模样实在可爱。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坏!我不跟你说话了!”她气鼓鼓地把小脸扭到一边,不再理我。

这时我们的吃食端上了桌,我坐到她身边,揽了她又哄又逗,她这才“扑哧”一笑,咬了一小口我喂过去的米糕。

我喂她一勺热醪糟:“我让老板放了红糖在里面。你现在是例假期,多喝点这个会不那么疼。”

她咽下口中的醪糟,对我说:“以往来例假的第一天我都会肚子疼,可这次一点也没疼,真是奇怪。”

我笑道:“那你该谢我才是。”

她睁大美丽清澈的褐眸:“谢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把唇凑在她耳边,一番絮絮的耳语。

她听完涨红了脸,忙坐端正了假装吃东西,然后偷眼看我,小声说:“真的还是假的呀?”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医生哪会说瞎话骗人?以后只要跟我在一起,保证你不会再疼了。”

她一听又赶紧低头假装去拨弄碟子里的米糕。我看见她略垂的长睫像只不安的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着,精致的小脸上一阵阵的绯红,抿着的小嘴像是笑又像是窘。

当她终于抬起眼睛看着我的时候,眸中竟是一片潋滟明媚得要摄魄的华采。

“靖平,”她说:“你这样看着我,人家会当你是色狼的。”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咪呀,总算是把这章赶出来了。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最近工作实在太忙了。

还愿(靖平)

小镇的变化并不大。桃花溪水依旧悠悠缓缓从镇中流过,沿溪而建的石板路与青石栏杆一如当年般古旧青幽,路旁的民居店铺间时有丛丛青竹和开满雪白花朵的桂树。只是当年清一色茅屋的民居中,已有些许被砖瓦的小楼代替,而并不宽敞的青石路面上,在过往的行人,牛车,和自行车中,偶或会出现骑着电瓶车,衣着簇新的青年农人。

一切依旧平静祥和,古意尚存,仿佛我昨日才从此地离开。但这涓涓不断的水声里已流过了五年光阴。昔日在河边促膝谈心的Philippe与成碧已经离世,而彼时我身旁的稚嫩孩童已变成了此刻我臂中的婷婷少女,我即将的妻子,我未来孩子的母亲。

我们在镇中悠然地走走停停。妇人们仍在河畔淘菜洗衣,渔翁仍驾着站满鸬鹚的渔船在河中捉鱼,岸上的茶馆中,仍有自得其乐的人群。

我在街边的小摊上给云深买了一束芙蓉花。她摘下一朵粉色的别在耳后,再将其余的握在手里,盈盈地对着我笑。今天她穿着淡蓝的牛仔裤和简洁的白色外套,漆黑柔软的头发松松地梳成两条长辫垂在胸前。整个人清新灵致得胜过她手中新折的芙蓉。

这让我忆起五年前在陈薇语朋友的花店里,自己想像着云深成年以后手握着她心爱之人所送的花束的情景。我想像中她的微笑和此刻呈现在我面前的,如出一辙。但当时未曾想,那个今后送她花的人,会是我。

河道转弯处,出现一道朱漆斑驳的矮墙,墙内圈着一座古旧的寺庙 – 普渡寺。这是我此行必须来的地方。

跨入院门,庭中的大树一如当年,寺中的香火依旧不旺,一位老僧正在院中用扫帚打扫着青石地面上的落叶。

我们走上前去,果然仍是当年给云深看相的那位僧人 – 宽林。他的相貌仿佛全无改变,依旧是眉目慈和,面胖身圆。

我在他身前停住,向他轻轻一鞠:“宽林师傅,您好。”

他停了手里的扫帚,直起腰,对我略一打量,便笑上眉梢:“李施主,原来是你。五年不见,别来无恙?”他真是好记性。

这时,云深也向他微笑着问好。他看着云深,眉开眼笑道:“恭喜小施主,找到了命中渡你的人。”

云深听得有些糊涂,我却恍然大悟:“原来师傅您一早就知道我与云深之间会有今日。”

他仍是笑如弥勒:“那是当然。虽然天命不可说破,然而命里有时终需有。该遭的劫数躲不过,但注定的姻缘也是拆不散的。”

我再向他道谢,然后又买了树下小摊上的香烛,拉着云深到殿里点了,供在观音像前。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云深问我。

我对她以实相告:“你十二岁时我们第一次到这里来,宽林师傅给你算过命,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呀。你告诉我,师傅说我会很幸福,将来要生三个孩子。”她微微红了脸,垂了眼帘,却又拿眼睛偷偷看我。

我握了她的手,微笑道:“要三个孩子我自然是高兴的,可我舍不得你辛苦。”

她小脸更红,宝光流转的大眼睛看着我,小声说:“我,我不怕辛苦,只要是你的宝宝。”

我心中感念,更握紧了她的手,温言道:“但当时有件事情我瞒了你 … 宽林师傅还说,你命里有劫数……?

闻及此,她脸色骤然煞白。我忙上前一步拥她在怀里,搂得紧紧,和声安慰着:“不怕,不怕。我还没说完。师傅说你命里虽有劫数,但若得有缘人相渡,便可平安。你父母的过早离世,他们葬礼时的骚乱,你滑雪时差点摔下崖去,关于André的风波,还有卓正,这些艰险,你都一一渡过了,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宝宝,不担心。”

“因为那个渡我的人一直就在我身边,是吗?”她在我怀里,幽幽说道。

“那你以为还有谁?又想嫁别人了,是不是?”我想打消她的惊惧,便开玩笑逗她。

她从我怀里抬头,专注地看着我:“你知道我没有别人。靖平,你是不是曾经在这里为了我许下了什么愿望,而这次旅行的主要目的是来还愿的?”

我微微笑着:“好聪明的小姑娘,你说对了。因为五年前我曾在这座观音像前发誓,我愿不惜一切,要护你一世平安周全。而现在你就平安地站在我面前,所以我必须回来还愿。”

她静静看着我,褐眸中似有泪光浮隐,良久才说:“你从来不信神佛的。”

我握了她的手,轻轻说道:“为了你,我信。”

两粒珍珠一样的泪滴从她卷翘的长睫间滚落。她突然伸手环住我的脖颈,将面颊紧贴在我脸上,喃喃地唤我的名字:“靖平,靖平……”我脸上触到一片濡湿的滚烫 … 是她的泪。

我圈紧了她,将唇贴在她耳边:“今世,以及来生,无论怎样的命运在等你,我都会尽了我的所有,保护你远离灾难苦痛,一世平安幸福。”

她仰起泪水满溢的小脸看着我,对我说:“靖平,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在你身边,让你幸福。但如果上帝要惩罚我,让我进地狱,我却不想你陪着我一起。”

烛光下,她的脸是沧海浮生里,一朵最美丽的花。

我用手捧起她的面颊,轻轻抚摸,深深注视这张我一世也看不够的容颜:“傻话。天堂,地狱,我都和你一起。因为你才是真正渡我的人。没有你,这世界于我只是无际无望的苦海。”

她泪光盈盈地望着我,喃喃地念:“但使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我情不自禁地俯身吻她,却被她躲开:“靖平,这样会对神明不敬。”

于是,老旧的观音像前,案前蜡烛偶尔的爆花声里,我握着她的手,静静伫立。

作者有话要说:沧海万里,谁是渡谁的人?

盛宴(靖平)

第二天,我们离开了桃花驿小镇,前往附近的成都,打算在这里度过轻松惬意的两天,然后就回北京。

成都与以往我到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大不相同。它慢条斯理的节奏是一向做事情会算时间的我所不常经历的,但无疑,它是一个享受爱情的极佳去处。

我和云深在成都的古庙名胜中徜徉,在茶馆里喝着茉莉茶听传统的清音,穿行在老街旧巷间,只为找一碗最地道的素椒面,凉粉,豆花,或者锅珍甜品。

云深对装潢华丽的高档饭店不感兴趣,却专喜欢找小店铺里那些传统地道的小吃,但她食量小又想多试些花样,就常要我跟她分食。于是就有了我们俩坐在花街鸟市的树下分一只牛肉焦饼,在一间干净的小苍蝇馆里面分食一份鸡汁锅贴和洗沙汤圆,还有站在街边等待小贩烤好小炉上一种叫蛋烘糕的吃食。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秒,与她分食的每一口食物都浸满了我们快乐的爱情。

第三天是我们在成都的最后一天。将近黄昏时,我才跟云深从草堂返回宾馆,打算修整一下,然后出去吃晚饭。站在宾馆大厅里等电梯时,她挽着我的手臂问:“靖平,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我微笑着问她,不过心里明白,根据这两天的经验,她一般这么问我的时候,自己心里是已经有主意了。

果然,她对我眨眨眼睛:“我们去吃昨天晚上在街边看到的那种架在小桌子上的火锅好不好?他们好像叫什么麻辣烫。”

我摇摇头:“不行,云深。那东西很多人都在里面涮过,看起来不太卫生。”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