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三部曲3:云雨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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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三部曲3:云雨江南-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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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她裹在粗糙军用棉被里日渐丰满的身躯,和露在棉被外面那只浑圆的捏着检讨纸的手臂,他想,这还是我在法国巴黎塞纳河边追求获得的爱情么?那个当初也许就不怎么纯情的姑娘,怎么成了用乳汁喂我塞我堵我嘴的家庭“政委”?什么生活造就了她成了这样?是我们的爱情变了味,还是当初就没有寻找到纯真的爱情? 
这样的怀疑只是那么很快地一闪,就过去了。他们毕竟有共同的事业和爱好。他的文学、哲学、史学造诣很高,她的音乐、写作功力很足。虽然他们在延安待的时间不久,给那个红色政权心脏留下的印象是,这对喝过洋墨水的恋人,是我们党内的才子佳人,珠联璧合的一对。 
马灯还在无声地闪亮。她已经满足地睡着,发出细微的鼾声。远处,黄土高原上一阵驼铃声,悠悠响起,清脆悦耳,余音不尽。 
第二天,欧阳穿着干练的粗布军装,扎了牛皮腰带,站在窑洞口那株枝叶繁茂的红枣树下,等候匆匆走过的那位她亲人般的领导人。领导人接过检讨,粗略看了看,笑哈哈地撕碎了纸头,抬起脸,歪着头,慈祥地对她说: 
“过虑了,过虑了!你们都过虑了!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历史问题?我是看着你们成长的!这次组织审查,你们没问题,都没问题!派你们到白区工作,是党组织的决定,我也是赞成的。上海、香港、南方……你们都工作过,有经验嘛。还有,你父亲的海外关系,工商界的号召力,都是我们的资源嘛!我们的第二条战线,统战战线,究竟能在未来更艰巨的革命斗争实践中,起多大作用就靠你们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来给你们祝酒,开欢送会?” 
她心中的石头“砰”地落了地,激动地说:“怎么敢劳您的大驾呢?做好党交给我们的一切工作,无论红区,白区,都是我们的责任和光荣啊!” 
“嗨呀!才女,党内一支笔,才女!嘴也厉害!”领导人说完,低下头,声音沉沉地说,“我真想给每一个进入白区工作的同志,敬杯酒啊!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胜利会师的那天吧!” 
她激动得想敬礼告别。 
“莫忙!”领导人从军服下摆大衣兜里摸出一张硬纸,“拿去。” 
“什么?” 
“结婚证,你和淄芸同志的。” 
她呆了。 
“还不快点接过。不然,我可得给淄芸同志开另外的结婚证了,还有好几个新来边区的姑娘,闹着要到白区工作哩!她们有的是歌星、演员,能派她们到白区去么?……不过,我也没有权利给你们开,这结婚证可是算数的,我们边区政府某某主席盖了大印的!好好拿着,对你们到那里开展工作,说不定还是个好的保护伞。” 
她抖抖地接过结婚证。没有想到,她和淄芸曾不经意地给这个领导人提起过结婚的事,他真放在心上。 
“还有,”他们在枣园窑洞前,早晨明丽的阳光中,缓缓散步,“对你自己也是一种保护。”他的眼里含着忧郁的目光,“这次整风,的确有人想整你们,都被我顶回去了。这事,你们知道即可,万万不能外传。我说,你有什么问题?她父亲是资本家,不错。正是这个资本家,资助了我们某某海外支部的大半活动经费!那是1927年,蒋某人清党,黑云压城的时候啊!有这种胆量的人,怎么能推到我们的对立面去?我们党内就有那么些人,好事不会做,坏事样样精……忘恩负义!总想踩着别人的肩头、喝着别人的鲜血,爬上去!这种人,我量他也爬不上去,即使爬上去了,也会遭报应的!啊!……我违反党的纪律了!请你们别外传!” 
她站着不动了,眼含着热泪听完,轻轻点点头。 
领导人也停下来,望着远处,晶莹延水河,隐隐宝塔山。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但我要保护你们,而且,我还要邀请你父亲到延安来,哦,不久,某某政府的考察团就要来延安了,我已经专门留了一个名额给你父亲。我和他是老朋友了!到时候,我将代替你和淄芸,敬老人家一杯酒!” 
“×叔叔!”她轻轻点点头,举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哦哦,回去吧!我那边还有个会,到时再给你们补办婚礼,在我们的大礼堂办,热热闹闹地,办出喜庆,办出气派,我做证婚人!……去吧,好好工作,胆大心细,注意安全,啊?以后有事,大胆找我!”说完,领导人披着阳光,大步沿着窑洞前面的墙根,走进羊群、牧羊的老汉和跑步的战士们中间去了。 
她的眼里涌出泪来。她简直就想,或者,已经爱上了他。尽管她知道,领导人有一个和他同样睿智和蔼的爱人。那是一种同志、战友和师长的爱!不过,作为男人,作为丈夫,这个领导人是不是比她的那个爱赌气的小弟弟淄芸更加成熟,更加有魅力呢?望着高原上这一派阳光下生机勃勃的红色景象,她想,和这样的人一起,工作在这样的时代阳光下,真温暖真幸福! 
回到窑洞,当她兴致勃勃地把结婚证和领导人会见时的一切,一一告诉淄芸以后,淄芸又还有什么话可说呢?他毕竟也是战争烈火中淬就出来的我党我军中高级领导干部,服从组织决定,那是军人不可动摇的使命。何况,那个师长般的领导人,从结识他那天起,就已经是他们共同的偶像。无论思想作风,还是工作能力,都是他们的榜样。不过,淄芸还是微微皱了眉头,不能总是这样把一个人,甚至一个党的命运,都押在某一个人的喜欢不喜欢,喜爱不喜爱,了解不了解的身上吧?党内这么多同志,他了解得过来么?他们个人的喜好,能代替党的原则么? 
离开延安的那个晚上,他把心中的这种疑虑,试探性地告诉了她。 
“对党应该无原则地忠诚!” 
她板着红脸膛,没好气地冲他说了一句,掠掠齐耳短发,弯腰不断铺着被子。站起来,似乎意犹未尽地给了他一句: 
“你说,我们二十岁在巴黎入党,今年……多久了?我们都不小了,你说,没有这个党,离开这个党,我们还会有什么?你不能忘恩负义!某叔叔刚说过,忘恩负义是要遭报应的!” 
这次,她没有用胸前的圆月亮去堵他的嘴。 
“那是,那是!”他说,“认识不同,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交换意见,有什么错么?” 
“别的人可以,这么怀疑……这么说,可我们不行!”她坐在炕头上,披着军装很快地洗脚,嘴里喋喋不休,“你不知道,某叔叔为了保护我们,他自己承受着多大的压力和无端的攻击?” 
“正因为如此!”他硬着脖子,声音很粗,“我马上就要把这话说出去!《国际歌》怎么唱的?要为真理而斗争!你忘了么?” 
她端起木盆,“哗”的一声,将那盆洗脚水向他泼来。 
“你怎么知道,只有你自己才代表真理呢?这么自以为是,你不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还是什么呢?” 
欧阳这话正好戳了淄芸的痛处!他想,我这个意见,是在生活中斗争中明白过来的,和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有什么关系?他抹了一把湿淋淋的脸,也来了脾气!骂了一声:“狗娘们儿!”便和她对打起来。 
她哭着跑出去找某叔叔,自然,某叔叔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问他吧。” 
“……你们未婚同居十多年,我在党内多次顶住,没有给你处分,皮肉发痒了不是?不服气么,明天上军事法庭吧!”一连串狠话,把硬着脖子站在窑洞内土墙壁前面的淄芸骂得狗血喷头。 
“不过,”某叔叔舒了口气,他毕竟是那时的党内调和夫妻家庭等各种矛盾的专家,目光温和,声音清朗地问,“究竟怎么回事?说出来,我给你们评评理。” 
淄芸缓过气来,转过身,他不愿意把自己和欧阳之间的真正矛盾说出去。那种矛盾应该怎么说,他现在还没有考虑清楚,想想,笑称道:“只是因为,我,不肯给她倒洗脚水。” 
某叔叔大笑道:“倒洗脚水有什么不得了的?我家全是我倒洗脚水!……欧阳,他不倒也可以嘛,你叫他喝下去!长征的时候,我们不少战士还喝过尿哩!他们中有几个同志活过来,还记得吗?” 
淄芸怔住了,不语。瞬间,眼泪涌出来。长征中,喝过尿的战士,有一个正是在某叔叔身边工作,任某某政治部秘书处的年轻干事,他,淄芸自己。 
他们那天晚上的战争很快结束。离开的时候,某叔叔严肃地警告他们,说:“以后,你们,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要再来找我!” 
“好的,好的。” 
他们都点头向某叔叔承认错误。那是他们领取结婚证的第一天晚上,本来应该有个热热闹闹洞房花烛夜的。在窑洞外干裂而苍老的秦腔声中,他们个人裹着被子睡觉,没有同房,背对背,谁也不许碰谁。醒来,淄芸一阵唏嘘!他想到了长征中和他一样喝过尿的战士,多数都没能活过来。和往常一样,他主动向她承认错误了。她也在他坦诚的话语中,慢慢转过厚厚的脊背,摊开了长长的身子。也许还沉浸在对失去战友共同的缅怀里,他们那天晚上都感到做得相当无趣。 
第二天,阳光灿烂。淄芸偷偷上延安窑洞马列学院图书馆借了一本《史记》,打进背包,和“新婚”的妻子欧阳一起,基本上,还是兴高采烈地,告别某叔叔,告别延河水,告别宝塔山,踏上了黄土高原上那条弯弯曲曲的通往白区的路。 
厚厚的盖着延安马列学院图书馆图章的《史记》,在他背包里沉甸甸的。他似乎觉得,眼前这条普通的陕北黄土马路,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沉重浑厚,又那样曲折漫长。 
年轻的老革命,淄芸和欧阳,在他们假扮夫妻后的一个秋天的夜晚,来到这座江水浮载的城市,她父亲船王商人的公馆。他感到很奇怪的,不是他在地下党内职务的升迁变动不可捉摸,最不可捉摸的是他生命、爱情的奇幻迷离。为什么和他相爱和生命面对的女性,年龄都比他大?童养媳大他三岁,船王富商的女儿,也比他大十个月,而且在通往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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