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个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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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个天堂-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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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现在开始我叫她小天鹅! 
我的漂亮而又傻乎乎的小天鹅! 
我的漂亮而又可怜的小天鹅! 
眼前的山间谷地阳光普照,我把小天鹅接下来,对她说:“好人,下来歇一会儿。”她还是呆呆的,眼皮老是乏乏的,睁不开的样子,目光也总是低垂着,似乎一直没离开悬崖边。刚才,我们骑着小公马跑来跑去时,我紧紧地搂着她,但是,她不让我碰她的奶头,我几次不小心压住了她的奶头,都被她不客气地扳开了。 
她坐在草地上,还是像坐在悬崖边,静悄悄的。我折了一大把狼尾巴花,再掺上一些绿色的空心草,给了她,我问她:“好看吗?”她点点头,拿在手上一动不动。我爬在她面前装成小狗,汪汪叫,她的嘴只是微微咧了一下。看样子她真傻了,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想像不到谭志是怎么伤害她的,把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我有点泄气,躺在她旁边。我看见了她的一只手,白色的皮肤上印着嫩红的麻风斑。 
我心里一颤,小心谨慎地抓住她的手。我发现,我要挨近她时,难免有些胆怯。我打算试试看,哪些亲热举动是她可以忍受的。她的手指长长的,长得像林间的小溪。不过我只是捏住了中间的三根指头尖子,我没胆量一下子抓满。我发现我现在很怕她。过了一会儿,我才慢慢向中间过渡,抓住她的手背。我心里像针戳一样难受,因为,我知道她的手稍稍有些走形,某些手指微微发硬,部分骨节也开始突出了。那曾是千金难买的一双手呀!我记得,在舞台上,每当她的兰花指翘起来时,场下会立即变得安静下来,就像把大家眼睁睁地带入了梦境。舞台上的我,有时会把台下当成舞台看个没完,她每次翘起兰花指时,我都觉得她的手像一只小鹿,而所有的目光连成一片时,就像早晨的湖面,湖边有个胆怯的小鹿正探头探脑地窥视自己的影子。正是这双手,给我洗过头,十根指头从我的头皮上滑过时,显得又泼辣又温柔,那种感觉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记得我们还一起打过牌,玩争上游,她总和干爸配对,她和干爸也是赢多输少,有时大家就故意把他们拆开,让她和我,两个孩子配对,她指责我时总是毫不留情,有时会戳戳我的脑门,有时还会掐掐我的胳膊。她不知道,我常会故意出错一张牌,来换取她的嘀嘀咕咕,尤其是她的无可奈何、她的戳戳点点。摸牌时,我不用故意,就有机会碰着她的手,哪怕是碰着了她的一根汗毛,我也知道,是她的,不是别人的。只可惜,这样的日子没有继续下来。十几年后,当我再一次见到这双手时,它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把她的手翻了过来,用我的手心对着她的手心,我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好像缩小了。我就这样捏着,直到她手心渐渐有些潮湿,我忽然翻过身子,把头伸进她怀里,搁在她双腿间,她还是没反对,她用双手捧着我的头,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我闻见了那个味道,她给我洗头那天,我闻见过的味道。味道是从我的鼻子底下来的,我敢肯定,我对那个味道的认识又微微进了一步,那味道不全是香味,还有一丝诱人的腥味,让人忘不了的,正是那一丝腥味。我想完完全全地钻进她身体里去!我想要她,到了我要她的时候了,到了我成为男人的时候了!天地作证,我还是个童男,我是她的,她是我的。当然,我有些犹豫,因为,我有些怕她。 
这时,我听见小公马在大声喷鼻,一声又一声,有些非同寻常。我急忙抬起头,看见小公马仍然在十几米之外,仍然背对着我们,双耳直竖,四蹄踢动。紧接上,我觉得有一大片凉意,像大一盆水一样兜头向我泼来。我支起身子,看见了一整块晃动着的黑色波浪。我认出,是一群野猪。大概是50只左右。差不多是全世界的野猪。领头的野猪,体魄几乎像牛。它们几乎像一支部队,排着队,秩序井然。我惊呆了,呆呆地看着它们!我看见,一头大野猪用獠牙翻开石头,一头小野猪急忙将尖嘴拱进去啃吃草根,双方的配合实在是太和谐了。它们好像并没有看到一匹马和两个人。要么就是,它们早看见我们了,却不觉得一匹马和两个人够它们塞牙缝。我把一直毫无反应的小天鹅缓缓扳倒,自己也随着躺倒,紧贴着柔软的草地。然后,我把头费劲地侧了过去,透过草丛,我发现它们越来越多,像是有人从地缝里一个个发射出来的。领头的那个大家伙,蹄子足有碗口那么粗,走路时肥胖的身子一摇一摆,很有王者气度。我看见小公马的站姿有些窝囊,全身的重心落在臀部和后腿上,似乎要卧倒的样子。   
野猪(2)   
我继续用力压住小天鹅,我的手不小心搁在她奶头上,被她拨开了。我全身僵硬,我相信,我和小天鹅这辈子已经来不及做任何事情了。老天爷实在太绝情了!但是,我感到整个山谷摇晃了一下,接着是一声咆哮,要么是一声咆哮在前,山谷摇晃在后,反正我坐起来时,那一块厚实的黑色正在炸开,像是被一只巨手凶狠地撕裂了,而在绿色缝隙里左奔右突的是雪青色的小公马!大大小小的野猪们乱开之后,朝同一方向逃走了,绕远的野猪先后都折回去,紧追不舍。而小公马并没有追过去,只是在咆哮。 
阳光里的暖意迅速复原了。 
小天鹅也坐起来了,脸上微微有些笑意。 
我站起来,向小公马走去。 
这时,我有个发现,我发现裤裆里是干净的,刚才那几十只野猪,那个秩序井然的方阵,竟然没吓出我的屎和尿!我裤裆里干干的,爽爽的,甚至没有丝毫的潮湿。我高兴坏了,我差点对着天空喊起来:“我好了!我好了!我好了!”不过,有小天鹅在,有小公马在,我终究克制住了自己。我抱住小公马的头,和它脸挨着脸,我禁不住哭了。这个瞬间,我想起了母亲和父亲。他们如果知道我好了,该多高兴呀。小公马头上有汗,脖子上的鬃毛湿湿的,可见刚才的形势是多么危急。我久久地抱着小公马,我愿意把它的眼神想像成父亲和母亲的眼神,我对他们说:“爸爸妈妈,我好了!我好了!”后来我扶着小公马低头看自己,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把自己一寸一寸看了个遍。我觉得我的身体从来没像此刻这样实在过,它就是它,它就是我看见的样子,它的边界清清楚楚,触手可及,它像一块石头一样又实在又平常,它不再像过去那样,和我,是的,和我常常是若即若离的,以前,我没有权力要求它忠实于自己,我和它结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错误,它很不情愿成为我的身体,于是我每走一步路它都是腻腻歪歪、腰来腿不来的。现在它和我终于合二为一了。因而我万分高兴,我对活着,对和亲爱的小天鹅一起活着,充满信心! 
我回到她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抱起来,向远处跑去,我疯了,我高兴死了,我想和小天鹅一起飞起来,飞上天,飞进天堂! 
后来我被脚下的深草绊倒了,我和她一起倒下了。我不放开小天鹅,死死地搂住她,亲她,摸她,我还要脱光她,她无论怎么拒绝我都不在乎,也不在乎她底下刚刚流过血,她咬疼了我的舌头,揪疼了我的耳朵,我也不管。我用一只手捏住她的双手,然后,我不再亲她,我没闲功夫再亲她,我想尽快找个缺口钻进她里面去。我想,进去后我要找遍里面的角角落落,我想一定有一个机关,我轻轻一动,她就好了,就有说有笑了,就不会再咬我揪我了,而且连麻风病也好了,身上的麻风斑褪净了,手指重新像原来那样又白又长了,重新像湖边的小鹿了,而且永远想不起自己杀过人,杀过两个人。 
我陷进去了,我有些吃惊,因为,我对它的深度毫无经验,突然陷进去时我微微吃了一惊,那一丁点儿失重的感觉,就像掉在棉花堆里一样,当然,比掉在棉花堆里美妙多了,幸福多了!可以说,跳在棉花堆里是在吃搀了一半白面的杂面馒头,掉进她身体里,吃的却是小小的纯纯的白面馒头。我们韬河,过年的时候才会蒸几笼白面馒头,是专门给祖宗供的,和驴粪蛋子一模一样,不过是白生生的,韬河人叫“刀把子”。比刀把子还香的是什么?是刀把子的皮!而且是刚刚出锅的刀把子的皮!所以我要说,掉进她身体里就像吃刚出锅的刀把子的皮!其实刀把子的皮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放在嘴边馋人的,馋那些连搀了菜的杂面馒头也吃不起的孩子。但是,我想不到好是没有尽头的,好后面还有好,后面的好才是好,刚才的那一丁点儿金贵的失重感,不管是刀把子还是刀把子的皮,马上就变得不值一提了,我发现我在无师自通地动,最奇妙的是她也在动,她跟在我后面,就像用波浪赶着波浪,下一波总是藏在上一波后面,进退有度,一点不乱,我其实动得毫无章法,而她仍然小心地跟着,跟着。   
深夜   
一直到天黑,我们仍然在林子里转来转去,我们彻底迷路,辨不清东南西北了,我们也找不到可以栖身的山洞,更别说小木屋。还是和上次一样,我们拣了很多树枝,天一黑就点着了。篝火旁,有一张“大床”,底下是厚厚的毛竹,毛竹上面有干树枝和干草隔潮。这是我们的婚床,天地作证,我和小天鹅已经结婚了,我们已经合二为一了,我已经知道她只是不让我动她的奶头,除了奶头,我可以摸遍她全身的任何角落,我是个正常的男人,我并不比别的男人差,我身上同样有英气和雄风,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明。因而,躺在小天鹅身边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幸福的君王,只有一个臣民的君王;我也像一个温和的暴君,一个偶尔用暴政提升威信的暴君。我惟一的臣民小天鹅,依然静悄悄的,依然像个孩子,还是什么话也不说,但是,她显然比先前更依恋我了。她不允许我离开她一步,我拉屎撒尿她都要跟着,而且还时不时地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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