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海枯石烂-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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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海枯石烂-07-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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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友低下头。

他们家作风一成不变,一贯如此。

庄太太拉拉她,杏友知道一定要听庄太太的话,否则,以后就没有这种机会了。

她俩悄悄离去。

走到大堂,后边有人叫她,〃庄小姐。〃

杏友一回头,原来是彭姑,她追了出来。

〃庄小姐,看见你真好,我时时在外国时装杂志读到你的消息。〃

杏友紧紧握住她的手,说不出话来。

庄太太说:〃我们还有约会。〃

〃是,是。〃彭姑给杏友一只信封。

她回转礼堂去。

杏友上车,打开信封,原来是周元立的一帧近照,小男孩神气活泼,大眼睛圆溜溜,长得有七分像杏友。

世上还是好人居多。

庄太太叹口气,〃杏友,我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

连她也落下泪来。

杏友反而要安慰她,不住轻拍她手背。

两人都无心思吃饭,就此告别。

杏友一回到公寓就接到电话。

〃庄小姐你快来染厂,他们把一只颜色做坏了。〃

她立刻放下一切赶着去。

可不是,紫蓝染成灰蓝。

说也奇怪,将错就错,该种颜色非常好看,似雨后刚刚天睛,阳光尚未照射的颜色。

杏友正沉吟。

她终于说:〃我们就用这个颜色好了。〃

染厂内气温高,她出了一身汗。

回到家,淋浴之际,才放声痛哭。

第二天,双眼肿得似核桃,只得戴着墨镜上班。

阿利看看她不出声。

中饭时分她揉着酸痛双眼。

阿利进来说:〃当心哭瞎。〃

〃不怕,我本来是个亮眼瞎子。〃

〃杏友,我只想你快乐。〃

〃我并非不快乐。〃

〃可是,要你快乐也是太艰巨的事。〃

〃你又何必把我的快乐揽到你的身上呢。〃

阿利坐下来,正想教训她几句,忽然看到案上有一双银相架,里头照片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大奇,〃这是谁?〃

杏友轻轻问:〃你准备好了?〃

阿利发征。

〃是我的孩子。〃

阿利霍地站起来,〃你有这么大的孩子?〃

杏友微笑,〃正是。〃

〃我不相信,他在什么地方?〃

〃他与祖父母在一起。〃

〃我的天,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早告诉你又怎么样?〃

〃去把他领回来呀。〃

杏友真正深深感动。

〃所有孩子都应同母亲一起。〃

〃不,阿利,他与祖父母生活好得多。〃

〃为什么,因为物质享受高?〃

杏友膛目结舌,〃你怎么知道?〃

〃猜也猜得到,我不是笨人。〃

杏友黯然,〃跟着我,叫油瓶,跟他们,是少主。〃

〃所以你自我牺牲掉。〃

〃你真好,阿利,你爱我,所以视我为牺牲者,其它人只把我当不负责任的坏女人。〃

〃你管人怎么说。〃

〃我早已弃权。〃

杏友把脸伏在桌子上。

〃杏子,〃他过来吻她的手,〃我竟不知你吃过那样的苦,可怜的小女人,怎样挣扎到今日。〃

杏友忍不住紧紧拥抱他。

真没想到他因此更加疼爱她,庄杏友何其幸运。

年底,她又搬了一次家。

这次搬到第五街可以斜看到公园的人单位里。

阿利说:〃现在是打官司的时候了,去,去把孩子告回来。〃

杏友摇摇头。

〃我同夏利逊谈过,他叫我们先结婚,才申请抚养权,有九成把握。〃

〃律师当然希望家家打官司。〃

〃杏友,要不完全放开,要不积极争取。〃

〃我总得为小孩设想。〃杏友别转面孔。

〃至低限度,要求定期见面。〃

〃是。我也想那样。〃

〃我立刻叫夏利逊去信给周家。〃

〃可是─〃〃别儒弱,我撑住你。〃

杏友惨笑。

半晌她说:〃欠你那么多,只有来世做犬马相报。〃

阿利微笑,〃今生你也可以为我做许多事。〃

杏友忽然狡黠地说:〃先开个空头支票,大家心里好过。〃

阿利见她还有心情调笑,甚觉放心,〃全世界人都催我俩结婚,我实在没有颜面再拖下去。〃

〃是你教会我别理闲人说些什么。〃

〃可是这件事对我有益,我想结婚。〃

他说得那样坦白,杏友笑了出来。

〃来,别害怕,我答应你那只是一个小小婚礼。〃

〃一千位宾客对罗夫家说也是小宴会。〃

〃那么,旅行结婚,一个人也不通知。〃

〃妈妈会失望。〃

〃那是注定的了。〃

〃阿利,我真想马上与夏利逊谈谈。〃

阿利见她转变话题,暗暗叹口气,知道今日已不宜重拾话题。

安妮进来,〃庄小姐,看看这个模特儿的履历。〃

杏友翻照片簿。

又是一个唐人娃,黑眼圈,厚刘海,名字索性叫中国,姓黄,客串过舞台剧花鼓歌仙小角色。

杏友说:〃我在找一个国际性,真正不靠杂技可以站出来的模特儿。〃

阿利抬起头来,〃外头已经多次说你成名后不欲提携同胞。〃

杏友答:〃那是我的自由。〃

阿利耸耸肩,〃好好好,恕我多嘴。〃

杏友对安妮说:〃请黄小姐来一趟,嘱她别化妆,穿白T恤牛仔裤即可。〃

那女孩下午就出现了。

长得秀媚可人,嘴层与下巴线条尤其俏丽,比相片中脓妆艳抹不知好看多少。

〃你真姓名叫什么?〃

〃黄子扬。〃

〃好名字,从今起你就用本名吧,不用刻意扮中国人,试用期三个月。〃

〃谢谢庄小姐。〃

杏友同安妮说:〃请安东尼来化淡妆,头发往后梳,让吏提芳拍几张定型照。〃

说完之后,自己先吃惊,为什么?口气是如此不必要地权威,像一个老虔婆。

她躲到角落去,静静自我检讨,这简直是未老先衰,有什么必要学做慈禧。

转身出来之后,她的脸色详和许多,也不再命令谁做些什么。

过两日夏利逊律师带了一位行家出来见他们。

那位女士是华裔,叫熊思颖,专门打离婚及抚养权官司,据说百战百胜,是位专家。

她一听杏友的情况,立刻拍案而起,〃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杏友低头不语。

阿利紧紧握住她的手。

熊律师铁青着脸,〃始乱终弃,又非法夺取婴儿,这户人家多行不义,碰到我,有得麻烦,庄小姐,那年你几岁?〃

〃十九岁。〃

〃果然被我猜到,你尚未成年,这场官司可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我…〃〃一定是这样,〃熊律师按住她的手,〃对你有好处,可以争取抚养权。〃

杏友苍茫地低下头。

阿利同律师说:〃你看着办吧。〃

熊律师颔首,〃我一定替你讨还公道。〃

杏友抬起头,想很久,没有说话。

此时在她身上,已完全看不出当年那受尽委屈穷女孩的影踪,举手投足,她都足一个受到尊重的专业人士。

想忘记丢下过去,也是时候了。

把旧疮疤重新拾起来有什么益虚?

熊律师像是看清楚杏友的心事,在这要紧关头轻轻说:〃是你的,该归你所有。〃

杏友终于点点头。

这一封律师信对周家来说,造成的杀伤力想必像一枚炸弹。

因为数天之后,对方已经主动同庄杏友联络。

先由庄太太打电话来,〃杏友,这件事可否私底下解决?〃

杏友不出声。

〃杏友,周夫人想与你亲自谈一谈。〃

〃我不认识她。〃

〃杏友,这是我求你的时候了。〃

〃伯母,你同他们非亲非故,一直以来不过是生意往来,现在,你应站在我这边。〃

〃我何时不偏帮你?说到底,闹大了,大家没有好处,孩子首当其冲,左右为难,你把你要求说出来,看看周氏有无方法做到。〃

杏友叮出一口气。

〃下星期一,周家司机会来接你。〃

熊律师头一个反对,〃你若去见她。我就雏以办事。〃

杏友不出声。

熊律师异常失望。

杏友没有赴约,周夫人却亲自到罗夫厂来找她。

下雨的黄昏,杏友正与阿利争执。

〃不要为省一点点料子而把纸样斜放,衣服洗了之后,会得走样,缝线移到胸前,成何体统。〃

阿利答:〃庄小姐,通行都普遍省这三吋布,一万打你说省多少成本。〃

〃我是我,杏子坞。〃

〃你吹毛求疵,有几个人会洗凯士咩毛衣?〃

〃我。〃

阿利举起双臂投降,〃我真想与你拆伙。〃

他走出办公室。

就在这时候,周荫堂夫人在门口出现。

她像一尊金身活佛似,世上已千年,人人历尽沧桑,她却依然故我,保养得十全十美。

杏友一眼把她认出来,〃请坐。〃

〃那我不客气了。〃

〃喝些什么呢?〃

〃那纸包苹果汁就很好。〃

〃不不,我叫人替你湖茶。〃

杏友叫安妮进来吩咐她几句。

周夫人微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杏友也微笑,〃不止三日了。〃

她立刻开门见山,〃杏友,我收到你的律师信。〃

杏友欠欠身,表示这是事实。

〃杏友,为什么,你是要上演基度山恩仇记吗?〃

杏友征住,没想到她在必要时会那样幽默。

〃有话好好说,你想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这时,雨势忽然转太,天空漆黑一片,雷声隆隆。

接看,电光霍霍,不住打转,像是采射灯在搜索大地,怪不得古时人们一直以为那是天兵天将要把罪人撤出来用雷劈杀。

果然,格隆隆一声震耳欲龚的轰天雷,厂里的灯光闪两闪,归于黑暗。

呵打断了电线。

因为尚有街灯,不致于伸手不见五指,可是杏友也也得突兀,她轻轻站起来。

这时,杏友不由得不佩服周夫人,她完全无动于中。

〃杏友,我问你要什么?〃

安妮敲门,〃庄小姐可需要蜡烛?〃

周太太先转过头去,〃不用,我们有事要谈。〃

杏友轻轻开口:〃我想采访元立。〃

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周夫人的表情,上天帮了她的忙,那样她更方便说话。

〃怎么样采访?〃

〃无限制采访。〃

周夫人一口拒绝,〃不可以,你自由进出,会影飨元立情绪,防碍他生活及功课。〃

〃我是他母亲。〃

〃你不错是生母,但是多年前你已交出权利,因为你未能尽义务。〃

〃当年我没有能力。〃

〃在他出生之前你应当设想到道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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