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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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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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跑到一个工厂里来当门卫,怎么想都是难得想通的。这也难怪,他在广州火车站看到的那几个“警察”似乎是不务正业,即使想得通,有很多“警察”在“不务正业”,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何况,那些保安少不了用那气派的圆眼瞪着他,嘴里说的也是与神态有着绝妙配合的地方语种——大概也是无需别人听懂的——仅仅透过语气就足以使像安生之类的人理解出里面的意思来。
安生果然一个字也没听懂,同时也理解到了里面的意思。当他看到保安腰带上竟别着支手枪时,——有必要指出,这也是安生第一次见到手枪,那枪想必也是真的,只有小人儿才会拿把假枪玩儿,——就更不会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也就知趣走开。
不过,在其中的一家工厂门口,他一时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上前了一步——当然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用一句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请问,这里招工么?”
保安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反正挥了挥手,又用了几句令安生一头雾水的话来作衬托。挥手的动作自然不是方敬那篇名章所介绍的伟人标准姿势,也不是擦玻璃,而是朝上拨算盘子的那种动作。看来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安生于是就离开了。离开后,他心里一直闷得慌,总觉得有个什么东西堵着;有一句话能表达他的心情,就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安生当然不会把别人怎么样,无非惹不起躲得起,走开了事。这时,他的心态反而平稳了。这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讲,如果有公平也都是争来的,别人决不会把公平放在你的面前,等着你去拿。为什么他要跑到南方来,无非这里的钱更容易挣。既然选择了来,就必定有付出点什么的准备;世上没有免费的晚餐,晚餐倒是有的,就看你愿意用什么去换,换什么。
总之,一切都似乎很正常,不必要大惊小怪。安生虽然自觉受到了“人格的某种伤害”,也至多用几句家乡话骂出声来,而且这声音也大不必传得很远,自己能感觉到就行了。除了自己把伤痛抹平之外,谁还管你这些;既然骂几句可以起到作用,至于声音的大小就无所谓了。
他在稍稍的受了点挫折之后,剩下的一整天时间都用在了看工业区的景观上。我们切不可猜测他这是挫折之后的正常心理反应,不再敢去厂里问“要不要招工”,那可够冤了安生。其实,在看到几家工厂都有先进的那种玩艺门紧关着,又有佩枪的“警察”在那里守着,他压根儿就没想过还可以在那里找工。
当然,他也并没有因此泄气,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相信这里都是那样的工厂,没有稍微差一点的。于是他一家一家地逗留,没多久就被这完全不同于家乡的新世界所吸引——物质总是那么的容易吸引人,几乎每个人都不会例外。吸引是个有趣的现象,一件事物之所以能够吸引人,在于有差异感,而这种差异感其实是建立在“同位”的基础之上的,没有“同位”作基础,显然无法进入吸引的下一个阶段——认同。关于心理生理学的理论我们没必要追究得太深,进行到这个层面就足够了。安生被梅村的新奇世界所吸引,说到底也是种心理生理现象,不妨简单地作一下比较。梅村跟安生心理上最为亲切的楚州相比,尽管有着非常大的差异,但“同位”之处更多,比如都是一个小镇,比如都有差不多的城镇人口,很多的建筑,都很繁荣,都是他所亲眼看到过的,等等不必细详。看到差异之后被吸引,被吸引之后就开始寻找相同相通,进而认同,这个过程是很美妙的。
现在,安生就处于这种美妙感觉当中,如果他因此把找工作的事放到了一边,想必我们用不着怪了。他也恰是这样做的,尽管在观览的过程当中也看到了几家工厂的门口贴出的招工告示。告示他当然要看,告示上有招电工的,招钳工的,招机床工的,如此等等,但他没有去面试。
整个白天过去了,他把行李又背到早晨洗澡的小河边。按照早先的计划,他在河边睡了一夜。这一夜几乎算得上十分的舒服了,他也不再像前两夜那么激动。南方的历程才刚刚开始,这一点儿还承受不住,以后漫长的路却又如何。
夜里,他把看到过的招工告示回想了一遍,把一些最可能适合的工作揣磨一下,为第二天去厂里面试作准备。
第二天上午,安生吃了早餐,就去了那些工厂。稍稍让他有点灰心的是,直到傍晚回到小河边,仍没有一家工厂答应他去上班。这天夜里,他很晚才疲倦地睡着——似乎,眼前曾经有的那么一点光亮又消失了。谁能告诉他,明天他在哪里呢?
有诗为证:
当月亮隐入厚厚的云层,
星星闪出了淡淡的光;
当星星从夜空中坠落,
鸟儿折断了迷失的翅膀。
#
谁在这无涯的路上徘徊,
谁在暗地里独自忧伤;
怀里可曾是你的梦想,
如今却成了无限的失望?
第四章 工人(1)
    安生在梅村镇塑料厂已经工作三天了。梅村镇塑料厂在梅村镇去广州的路上,靠近镇区的最外面。工厂外面的招牌有好几个,其实算得个集团公司,而梅村镇塑料厂只是集团公司下面的一个分支机构。
集团公司的全称是:广州得利集团,取的大概是“你得利,我得利,大家都得利”之意。得利集团的主要业务是生产“得利”牌录音机,而梅村镇塑料厂则内部分工,负责录音机外壳的提供。这只是它的主业,同时,它也做些来料加工。说白了,它本只是个车间,体制变了,就成了一个厂。集团公司下设五个厂子,五个厂各占了厂楼的一整层,而塑料厂在一楼。尽管只是一层,可也有七八百个平方。塑料厂有五十多个人,听说整个集团有三四百人,想必也不是没可能的。集团公司内除了一座大厂楼外,还有两栋楼。一栋是食宿楼,一层是职工食堂,二到五层是女工宿舍;另一栋自然是办公楼,气派得很。塑料厂的办公室在一楼。厂内除了三栋大楼,剩下的空地就不很多,停放了不少车子。
工厂的基本状况就是这样。安生空余时间实在很有限,所能知道的也只可能这么多。而且,他几乎还没有从自己怎么来到这家工厂、仿佛是场幻境的感觉当中走出来。
时间回到来梅村的第三个晚上。尽管他用两天的时间把梅村所有有点规模的工厂全都看过,但并没有得到自己所希望的一份工作。他的要求并不是很高,——在寻找工作的过程当中,他的要求正一步步地趋于低走,自然更不敢附加任何在他看来不太现实的条件,——可还是没为他创造出更有利的趋向,反而使他觉得在梅村工作是找不到了,当初选择梅村也是个错误的决定。
既然没有希望了,唯一的选择就是离开,到个其它的什么地方去看一看,或许还有点机会。这个时候,他比谁都清楚,其实他的机会已所剩不多。生存的渴望在一个人还没有咽气之前,从理论的角度讲,就算不得完全丧失——即使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人还有一回回光返照呢。至少他身上还有一些钱,还够支撑几天,或者更多。
他把身上的钱全都拿了出来,放在怀前数了一遍。还剩下八十五元八角,就又数了一遍,还是那么多。于是,他回想了一遍从下火车开始所有的花费记录。第一天,晚饭吃了二元五角;第二天,早上去厕所洗脸两角,买地图两元,吃早餐一元一角,喝茶三碗六角,午餐一元五角,坐公汽五角,晚餐一元五角,蚊香两元,火柴两盒一角,总计九元五角;在梅村的两天里,花费每天几乎一样,早餐一元,午餐和晚餐都是一元五角,总计八元。这样,他在来广州后的四天里总共用掉了二十元整,而且一角钱也没有差错——这实在有赖于他的基本功比较扎实。中学时期为了不至于断了顿,他几乎每天就要盘算一下,成了习惯,还有了乐趣;如果没经历过,自然感不到那些美妙来。
既然其它的不能带给他希望,剩下的钱就担当这个重任。他数着这些钱,想着它们能为自己提供多少天的开支。假如每天四元,这些钱可以用上二十天;假如每天五元,这些钱可以用上半个月。这半月或者二十天对于安生来说,已经够了,足够用来“搏一搏”他的生与死。他的期望值是半个月,因为带来的香烟已差不多完了,而他来梅村后每天都要抽一包。这里最便宜的烟也要八角钱一包。
有半个月的机会无疑是个利好的消息,他这才慢慢宽下心来,第二天一早把行李收拾了,就要离开小河旁。对这个睡了三个晚上的地方,他竟有了丝留恋,走了之后还回望了一眼——也就是望一眼,再说,这里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他有些木讷地从梅村街上穿过,直走到街两旁建筑越来越稀疏,忽愣在了那里。他问自己:“或许可以再试一次呢?”
产生这一念头的生理反应原理是复杂的,由此带来的劫后余生的快感却是迅速而又实在的。以至于,仿佛大量的快感填满了胸膛,他不得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试这最后的一次,不行也不损失什么,反正我已准备走了。”他朝街道两旁打量了一下,第一眼就落在了“你得利,我得利, 大家都得利”的得利集团。
得利集团之所以很显眼,是因为它在工厂沿街的办公楼上树起了一块大大的招牌。彩色的招牌上是个英俊的男子手里提着个录音机,录音机夸张的大,旁边是醒目的两行广告词,“得利又实惠,与你永相随”。而其它的工厂虽也有一些招牌,但远没有这一幅醒目,而且难见广告的创意。于是,安生走上前去。
这家工厂也有那新玩艺大门关着,也有个小屋作门卫室。他走上前去的后果却不一样,竟没有人来对他呼赶——这让他对这家工厂有了第一个好的印象。他看到门卫室内坐着个人,三十来岁,穿着的也是警服,就在门卫室的窗口外朝那人问道:“请问,这里招工吗?”
那人看了安生一眼,并停留了一会儿,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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