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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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岁月之二 远方-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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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工人(2)
    他的直接上司是黎主管,黎主管是广西人,高中毕业,毕业后就到这里来做工,做了两年多,算得厂里的元老了。他虽然才二十一二岁,作事却比较遵守规矩,特别是老板定下的规矩,总能毫不偏差地执行,也就顺利地做了车间主管,管着一班子的人。根据工人们的说法,他是一个极讲究原则的人,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连他的脸上也带着原则的标志,丝毫不含糊。不过,安生进厂的第一天,他倒含糊了一回,竟朝按生笑了一下。尽管只是一笑,却给安生的心理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作用。当然,我们不能指望他老是这样含糊下去,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安生再也没见他笑过。由于是赵厂长亲自作的介绍,安生倒是获得了他那宝贵的客气,尽管只算得热情与冷淡之间的客气——对此,显然不能要求过高。
除了黎主管,安生与同宿舍里四个一起上白班的同事也算认识了。他们中有两个是广东人;大概都是河源梅县那边的;说的是客家话。在安生看来,客家话跟广州白话没有任何区别,他们马上跟安生急,说客家话是客家话,白话是白话,两者完全风牛马不相及的。偏偏他们可能因为某些先天性因素;都不怎么说得清楚普通话;说出来也感觉怪怪的;让人听了比他们更急。结果是安生到底没有明白过来有何区别,而他们也认定安生愚子不可教也,懒得再作理论。另外两个;一个是四川阆中的;叫曹恩华;另一个是广西百色的;姓梁。那两位广东人大概因为在广州跟自家门口差不多;说的又属于本地方语系,与宿舍内其他说普通话的外乡人相比有了某种地缘优势,而由此引派出更多的先进意识来。于是每晚都只有他们两人嗓门最大,影响力更是早就突破宿舍,引来一群“同党”天天像是开晚会,来一阵清唱或一阵合唱,对口相声或者群口相声,中间穿插一些曲艺表演,倒也热热闹闹,歌舞蹁跹。但在安生看来,只是些叽里呱啦;让人如坠云里雾里罢了。
百色话安生也是听不懂的;而能听懂四川话;便渐渐与曹恩华搭上了话。安生喊曹恩华叫大曹;曹恩华虽与安生同岁;却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声音很大;一口的浓重四川话只要一开口,就像那入秋的辣子,韵味儿掩也掩不住全都漫散开了。他们接触了几次之后;便很快相互得到了认同。四川和湖北都是中部地区,说北不北,说南不南,说没联系也没联系,说有联系却有不少的联系。最起码到了这南方,他们都可以理直气壮一口径地说自己是北方人。北方人的特点是什么,就是豪爽得很;没有那多的小心眼,容易交朋友。就像那两个广东人只把彼此当兄弟一样,曹恩华也把安生作兄弟。
安生刚来时,曹恩华就热情地告诉了他一些同事的情况,工厂的情况,细致得令他感动。他心想,自己可能跟四川人有缘分吧,来到这家工厂是那位四川门卫的帮助,而来了之后,又是这位四川同事的照顾。
宿舍里其他三个人由于他上班时他们下班,他下班时他们又上了班,没有在一起说话的机会,自然也就没有了认识的可能。安生甚至连他们长个什么样都不知道,尽管曹恩华作过介绍,也了无印象。至于隔壁宿舍里的人,这几天安生也正努力尽可能快地认熟,但也就混个印象,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一概不知。
这五十多个人的厂子里,女工占了一大半,而在其它厂子里,女工都是占绝大多数的,所以集团公司专门为女工提供了一座楼。安生对于厂里的那些女工由于接触的机会太少,又没有主动接触的习惯,所以至今一个也不认识。那些女工倒是先跟他打起了招呼,主动问他一些话,而他只知道朝对方笑笑,找不到话说。
尽管话不多,可也并不能说明安生对这个新环境的态度是消极的。实质上,他正在做一些调整,试图融入到这一新的环境当中去,并尽可能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处理好同事关系。
中国人传统的中秋佳节在安生进厂的第四天就来临了。不过,厂里没有任何的提示,像往日一样工人们正常的上班。这天,黎主管让安生跟一个姓乐的女工学操作,说:“她的技术是最好的,跟她学进步快。”
安生于是搬了小塑料板凳坐在一边,看小乐如何操作。小乐其实还不到二十岁,中等的个子,稍稍有点圆的脸,留着一头半长发,上班就把头发扎起来。安生去的时候,她朝安生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然后接着干手中的活儿。机器是不能停下的,所以她也没有多少话对安生说。安生就一个人静静地看了一会,既看她怎样的操作,也有时看一看她的脸和手。在安生看来,小乐也是个话不多的人,很文静,穿着也很普通,但那张脸实在算得上美的,十分的清秀,尽管大多的时候只看得到半张。那双手是嫩白的,也是小巧的,在安生眼前舞来舞去,把他快要看呆了。他忽然觉得这小乐原来跟冬梅长得有几分相似,性情更是一个样子,不禁朝小乐愣着。
小乐似是感觉到了,窘红着脸,说:“我叫乐明芳,你呢?”
安生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叫吴安生,你有点像我的一位朋友。”
乐明芳笑了,说:“难怪你这么看着我……她是你的女朋友?”
安生也窘红了脸,连忙说道:“不,是很好的朋友。”
看到安生的神情这么认真,明芳笑道:“你这人真有意思……”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聊了没一会儿,便问起各自的家乡。先说到湖北,再说到宾州,最后说到了楚阳,这两人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楚阳的同乡!
两个楚阳人在楚阳不认识,竟在这千里之外相识了,这不能不让人感叹世间凡事的巧合离奇。接下来,安生得知明芳是楚阳草滩镇人,草滩镇就在舒城去春云的家乡——桃花岭村的途中,跟他的家乡——柳河镇也不远,他还有点印象。两人接下来都十分的激动,要说的话题也太多了,用家乡话来加快说话的速度还不够。
如果我们也有这样的经历,大概都能理解此刻他们的心情。“他乡遇得故乡人”,两人哪怕才认识不到半个小时,如今也算得上是一对亲密的朋友了——其实,朋友和陌生人的差别就在那毫厘之内,可如果把这理解成结识朋友是件很简单的事,那就差之千里了。他们继续聊着,明芳说:“你知道吗,今天是中秋节。”
安生难免一脸的惊讶,愣了半晌,才记起今天确是中秋节。说到这个话题,他们的脸上都难掩一丝黯淡,语气也忽然有些沉了。在外乡谈起这样的话题,自然不会很轻松,特别是对于安生这样一个出外不长还未真正尝过离乡背井之愁的人而言。
此后的一整个白天里,安生的精神都有点恍惚,明芳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是淡淡一笑,不作解释。明芳感到不解,但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只是存在心里,也不多问。安生此时的神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晚上下班,安生凉也懒得冲,只呆坐在床上。宿舍里一如每日那样,冲凉的冲凉,洗衣服的洗衣服,待他们忙完,两个广东人又在对厂里某一个靓女作一些有见地的品判,品判得连百色人小梁都感到不平,要为那靓女加分。曹恩华见安生呆坐在床上,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便找安生说话。安生只说是有点累,曹恩华也无奈何,跟广东人接上话去了。
安生本想把春云的像片拿出来看看,却怕宿舍的人见了要大发一番议论,就作罢。他想睡又无法睡着,想起今晚的月亮很圆,就下了床,站在走廊观起了中秋的月亮。苏东坡的词又闪现在他的脑海,让他意想翩翩……月光照着梅村的大地,那么也该是照着楚州的;他望着月亮,春云此刻大概也正望着月亮的……
安生在那里痴痴地站着,身后整栋大楼都在喧嚣着,而他全无知觉。待从神思中走出来,他忽然觉得这里其实是另一番世界,有着另一种生活,而对这种生活他是一无所知的,适应起来自然并不会容易。但不管怎样,他都必须学会适应——当然也有前提,前提是不以失去作为代价。
回到宿舍,他从包里找出笔和纸,把包垫在自己的身上,上面再垫上几本厚一点的书,开始了到广州后的第一次写作。他这次不是写信,也不是写日记,而是准备为春云写一首诗。
这在此前是从未有过的,尽管安生曾写过不少的诗送给春云,但没有一首告诉过春云,他是爱着她的。于是,在仍很吵闹的宿舍里,安生的笔在传递着他心底的搏动,一直传递到那远方去了:
致 春 云
你是谁?
你是一个很美的姑娘,
你的肌肤是似水的月光浸染成的;
你活像条小鱼儿,
在那桃花溪里,月亮闪着银光的时候,
就跑出来欢快地游——
你的身子溶在水里面,
月光就是你的色彩;
你的眼睛也被那月光烁亮,
一闪一闪的,在我的眼里,
它是你身影的全部。
你的身子美不美,有什么关系,
你的嘴里说不说话,有什么关系,
看着你的眼睛,我就醉了,
犹如醉在你那欢欢的柔柔的怀里;
你一会儿幽境深隐,一会儿奔放不息,
我感到的都是你的气息鲜活地搏动!
我只愿随着你,随着你的目光牵引,
在山丛中,在幽林里,在坡头田边,
只要是你所到达的,
我都愿陪着你,看着你,不要分离,
月光可以作我们的证人——
我爱你……
#
你是谁?
你是一个美丽的姑娘,
你更是那天上的云彩!
天空很高,可你就在我的眼前,
天上很蓝,你的裙妆是那样洁白,
而我就在你的眼光里;
你的眼里总有那多柔情,
被之牵引,我开始奔跑,拼命地奔跑,
跑过田野,跑过一座座山峰……
你千万不要说,这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总是心地善良,
不为别的,我只要更近地看着你!
如果你愿意,我会紧紧地拥抱你,
拥抱到你的身子被我的爱融化,
我就站在那里看着你,看着你化着一阵雨,
全都淋在我的心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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