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沙漠城- 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你不正是沙漠里一朵亏缺朝露,但依旧吐露芬芳的野花吗?”“你是不是想叫我踩死你?”“好啊,用嘴唇踩我。”“你……你发神经啊?”“嘿嘿,你把这些话翻译给霍特大叔听啊。”远翔逗乐遨丹,想看她的性情粗放到何种地步。
霍特大叔突然用不纯正的汉语道:“小伙子,不用翻译的,我听懂了。”远翔惊得差点把手里的奶酪掉到地毯上,“您原来会说汉语啊。”霍特笑道:“会的不是太多,你前面说的话就听不明白了。”远翔忙道:“大叔不要当真,我刚才和遨丹说的话是玩笑。”霍特大叔点头,叫来他老婆托雅大婶见过客人,安排晚饭事宜。
又聊一阵,霍特大叔也去外面帮忙,只剩这对浪漫的恋人继续斗嘴。
“小花,今晚我睡哪里?”“小砖头,不准你这样叫我,我比你大!”“是吗?我们之间已经不存在年龄的问题吧?”“信不信我可以把你扔进那边的水缸里。”“小花,水是很珍贵的,不要因为我臭了一缸水。”“好你个小砖头,我以前还真没发现你嘴皮上的功夫这么厉害。”“我这算什么,我朋友那个怪胎秦浪能把死人说活。”“什么秦浪?我一脚就把他踩到地上叫姐!今晚你当然是到我的小蒙古包里睡觉。”“可是霍特大叔看见……”“不用管别人,你活的累不累?听我的就是。走,我带你去外头转一转。”两个人走出去,遨丹给他讲这里的人和事。远翔看见在一个蒙古包后面有一处院墙,是用土坯和麦秸夯成的,麦秸的气味还能闻出来。这处土的掉渣的院墙比猪圈强不了多少,可里面养的却不是猪,而是种了一大片西红柿。瘦小且带有黑斑的果实好象是经过生物技术改良后的品种,如果不是看叶子,根本不会认出来是面目全非的西红柿。
“这能吃吗?”远翔问。
“当然能吃,来一个?”遨丹答。
“不,不了,我一吃西红柿就拉肚子。”心里想,这样的异种吃到胃里岂止拉肚子啊,非要命不可。
再往前走,看见几匹马和一辆四轮农用车,后面山坡上有羊圈。
“来!我教你骑马!”遨丹拉着远翔往一匹大白马而去。
“不要吧,这样古老的交通工具没必要学吧?”远翔痛苦道。
“骑马和开车是两种感觉!马有灵性,车没有。你会喜欢上骑马的。”遨丹给白马备上马鞍,不由分说,把远翔弄到马背上,自己坐在他身后,一扯缰绳,白马小跑起来。
远翔开始觉出趣味,等遨丹停下马步,就主动要过缰绳,可是扯动半天,白马只是扭动脖子、嘶鸣几声、前蹄刨土而已,根本不做理会。远翔尴尬道:“它认生。”遨丹大笑,冷不防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快跑起来,远翔吓一跳,抱紧马脖子。遨丹在他身后道:“你必须夹马肚子,马镫要踩牢。”远翔无话照做。
遨丹一抖手腕,在空中甩个鞭花,发出脆响声;白马越跑越快,象草原上的风,有生命力量和自然界谐和的劲与美。远翔终于敢坐直身体,他突然看见一个干瘦的小男孩站在右边的空地上。
遨丹道:“他叫蒙勒,刚进城做了肾结石手术。”远翔奇道:“这么小就得肾结石?”遨丹道:“到这里之前他是喝村子里的井水长大的,沙漠里的井水含氟量高,又浑又有铁锈,有的地方全是盐碱水,所以很多人从小就得肾结石,牙齿也是黄色的。”远翔沉默无语。
遨丹对小孩笑道:“蒙勒,过来。”小孩很听话地过来,遨丹跳下马摸着他的脑袋问:“上次给你的小人书看完了吗?”蒙勒道:“我看完了,遨丹姐姐,有奖赏吗?”“有呀!不过你先要讲给我听,书里写了些什么。”蒙勒抓着脑袋开始努力回忆书里的内容,一边断断续续地讲。
远翔插嘴问:“他的汉语说的不错啊。”遨丹道:“旅行者小组每年冬天回泊尔沁休整两三个月,生活中耳濡目染,加上那几个文化人专心教导,使这里的蒙民都能说上几句汉语,认得几个汉字。”蒙勒说出一些大概的意思,遨丹很高兴,回车上取来一个小巧的万花筒奖励小家伙,对远翔说:“等我们有了钱,必须送这些孩子去上学。”远翔似乎看到了遨丹身上另一面特属女人的细致温柔。
等到霍特大叔和托雅大婶出来喊,远翔和遨丹才进蒙古包里坐地。此时又冒出好几个血性热情的蒙族长辈,遨丹一一介绍给远翔。远翔化除拘谨,和主人们互敬酒水,然后惠受一位蒙古少女的哈达。再落座,尊贵的招待客人的盛宴——手把肉端上来,霍特挑颜色最好的给远翔,遨丹教他怎么一手抓肉,一手用刀剔肉吃。诗人发现手把肉也不全熟,好在石屋里已经尝过生肉,没露出苦相。遨丹解释蒙古人吃肉喜欢原汁肉味,不象汉人吃的是调料味。远翔表示理解,但还是放慢动作吃肉,好象电影里的慢镜头。为了不露心机,缓减消化系统的负担,诗人频频喝酒,少吃生肉。霍特以为碰上了同好者,让托雅大婶撤下奶酒,换上烈酒。远翔心中叫苦不迭,刚喝三杯就晕头转向,心知不可再喝,于是没话找话问众长辈的高龄、少女的芳龄和孩子们的童龄。大唐的天才诗人李白,号称斗酒三杯诗百篇,据说也是大漠所生,其出生地在今俄罗斯境内。当代悲情诗人高远翔烈酒三杯翻白眼,酒劲上头,倒是没有出口成章——当今世道也没几个爱听诗的——他大嘴一咧,哇啦哇啦地唱起了流行歌曲。众长辈也有三分醉意,击掌高唱蒙古歌。远翔唱的是流行歌曲的调子,歌词却全被他改了,自编自唱,之乎者也一番。遨丹听他编的歌词简直是散文诗,心夸才子也。可惜远翔这小子没有才子风范,突然心头恶心,慌忙奔出蒙古包外呕吐,吐完一头栽倒。
遨丹说笑远翔没事,在众人的帮助下把才子抬进自己的小蒙古包,大家散去后,遨丹对镜梳发。
“你的蒙古包可真漂亮。”刚才醉死的“酒鬼”突然从地毯上站起来。
遨丹惊道:“好啊,你装醉。”远翔苦笑:“万不得已,方才取此下策。”“你这个骗子!我们蒙古人是最好客的,你却这样对待我们的热情!”“我从不骗人,我只说谎!如果好客就是拼酒,那汉人中喝疯酒者有的是,莫非也是好客?”“歪理真多!去!漱口去,赶快睡觉,明天早晨就回承平。”远翔漱口后躺下要睡,刚眯盹一会儿,被遨丹叫醒,看见她穿着蒙古族节日盛装站在门口奇形怪状的石头堆前——那就是戈壁滩上的奇石。
“好看吗?”女人的美丽永远离不开男人的赞赏。
“好看!美极了!象是贺兰山上的白雪做的奶油蛋糕!”“呵呵,真会夸人。”媪丹自柜子里取一套男式蒙古服,“小砖头,穿上!”“别玩了,明天还赶路呢。”“少罗嗦,快穿!”“不!我要睡觉!”“你要是穿上它,以后随便叫我‘小花‘。”“那好!”远翔吃软不吃硬,马上换上蒙古服。
“小砖头好乖,来,我们喝酒。”遨丹奸笑着从身后变出一壶奶酒来。
“啊?还喝?”远翔欲哭无泪。
于是二人盘腿对坐,如蒙古武士般痛饮。
饮至半酣,遨丹掷杯身后,跪着跳起蒙古族的抖肩舞,还不停挤眉眨眼,白色扎彩带的盛装折出纹漪。她盈腰后弯,头顶仰到地毯上,张嘴咬住圆木上一粒心型红石,又慢慢直起身体,深情凝视远翔。诗人会意,双手捧出,遨丹松齿,心石掉在远翔的手掌上。
“这是我的心,送给你!”沙漠之花轻轻说。
远翔激动、高兴、傻笑,“我好后悔忘记带相机,知道吗,你现在好美!象那……”向前抱住遨丹。
“再打比喻我就吃了你!你的眼睛不是最好的相机吗。”四片嘴唇又在一起纠缠打架,“远翔,我还想要。”“啊——不要呀,你咬疼我了——啊——”…………
第二天清早,牧民们帮忙把食物和水以及生活小用品放满汽车,遨丹和远翔告别泊尔沁,蹦跳在沙石路上直返承平。远翔从车窗里望到接天的雪白羊群,还能清晰地听见苍鹰的鸣叫,姑娘们歌唱着从母牛的奶子里挤出白花花的乳汁,小伙们也发动着摩托要上山放牧了,一切都那么自然安详。
平静的生活是不可能的,枯燥乏味的日子谁都会碰上。
在路上,依旧是烈日、热浪和风沙。
来时的情景已如隔世,心情巨变,感到天地真容也不同往昔。
都市灯红酒绿的冷漠,驼乡苦海沙田的激情;逝者如梦,生者如歌,爱如潮水,永无止境。
又是一天过去,翻过眼前的沙丘就是穿沙公路的施工路段了。
汽车已经变成了爱情小屋——它飞驰在沙漠上,后挡风玻璃已经震碎,风沙好象婚礼上的彩纸飘进车里。
奇怪!汽车怎么走的是S型路线?
答案很简单,司机是高远翔!这个没有驾照的违章司机竟然踩着油门不看前方,脑袋偏在一边和沙漠之花亲嘴。热恋中的男女果然无畏生死。沙漠之花闭着眼睛,左手举着矿泉水,右手抓着叠加六层的奶酪馍馍,吃着远翔的舌头;诗人一手握方向盘,一手擦抹前窗的尘土,舔着遨丹牙缝间的饼渣。
突然,右前轮在一个不长眼的沙坑里降低了幅度,车中二人齐齐撞到顶棚,温情被打断,疼痛带给两人的却是笑声。
“来!我们继续!”遨丹道。
“听!有人声。”远翔停车。
沙漠之花笑一下,叫他下车。二人登上沙丘,极目望去。
在那一瞬间,远翔知道了什么叫生命力,什么叫拼搏,什么叫团结,什么叫人类的坚强和自信!
眼前,直通地平线的万里公路上,黑压压地挤满了人,吆喝声、机器声、马鸣声等等如火声浪,清晰入耳。涌动的热情席卷整个大漠,用最强大的力量散播到视线的尽头。自发的牧民和周围村民都参加到拯救自我和生态的战役中。追求幸福生活的人们无偿地投入到如此宏大的劳动场面,这样激奋人心的气魄可以撼动每一颗年轻的心为之跳动。
这就是向往的自由吗?好象似曾相识!生活的质量在提高,精神的历史在重复呢!
“我还年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