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苍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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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苍选了你-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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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一个好消息,医生目测她的受伤面积又降低了1%到2%。我还提醒她一个好消息:“过去是不能动,流眼泪我们帮你擦;后来是转头流眼泪,自己可以擦眼泪;今天是自己自然地坐着哭了,已经可以自在地坐在床上了;很快,你就可以站着哭、跑着哭了。”任何一种好消息,哪怕是只有一丁点的进步,都是支撑她熬过一天的希望与动力;如果找不到好消息,她就会无尽地失望、沮丧与难过。

今天回家后,我觉得很无助,像个孤儿,我每天想尽办法鼓励她,但我的不满、情绪与想法几乎没有出口,而且,我快累死了。对她,我怎么能让她承受更多;对任爸、任妈,他们应该比我更心痛;对华研,华研对我没有任何义务;对应负责之人,我从来没涉入她的工作领域,我不知道这些人在哪里;对我父母,我更不能让他们担心;对我的工作上的伙伴,大家对“受灾户”的同情不是我想要的,就算体谅也会渐渐转淡;对我的朋友,毕竟他们感受不到真实状况,类似的问题“她还好吧”问多了我也不知怎么说;对媒体,我一直不觉得我应该因为感情而理所当然地变成公众人物;对歌迷们,我除了写了两篇文章,还能怎样?

我是一个很怪的角色,只能接受一切,接受别人告诉我的一切,接受别人愿意告诉我的部分,接受别人告诉我这样是对的,接受别人告诉我这样是最好的。没有人需要跟我交代,没有人需要对我负责,没有人希望我涉入,没有人想过我在想什么,没有人知道我的想法,多一个有想法的人只会让事情变得难搞吧。大部分的人心痛之余也无须承担什么,我没打算要离开,我是陪她长久承担一切的人,但大家似乎也只期待或希望我扮演好安静深情的角色,不想知道我是哪种人。

我的担心、难过、不平、不甘、想法,说真的有几个人真心想听?朋友见面时“她好点没”已成固定开场白,怎么可能有那么快呢?有几个人对烧烫伤有概念呢?答太多人家未必想听,答太少却说不清楚,答谎话又说不出口,答真话结果破坏气氛。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我只能跟极少数的密友倾诉,或是咽下去。

Day50 2010。12。10(五)

今天她更像小沙弥了,顶着头发长出一点点的小平头,双手戴着黑色压力手套,只是这个小沙弥脸上的皮肤不大好。

今天有一个很大的进步,慢慢复健、慢慢拉扯后,她可以坐在床上膝盖弯曲呈90度,剎那间,她高兴得仿佛一切都会没问题!(唉!写到这里时是2011年4月17日,她还是一样,要慢慢复健、慢慢拉扯后,膝盖才能弯到90度。)今天,她也能灵活地运用筷子吃饭,所以她心情还不错!

她今天很心疼任爸,她说,任爸感慨这阵子才了解到父母对子女的爱能有多深,真的是永无止境,她跟我讲着讲着又哭红了双眼。她记得前一阵子,每天眼睛睁开就看到任爸坐在旁边鼓励她,任爸每天盯着心跳、血压等各项生命指数,每天喊加油,鼓励她忍着不要多按吗啡。她哭着跟我说:“难怪之前他瘦很多,他真的很坚强!我妈也很难过,我爸说我妈到现在都睡不好!”

Day51 2010。12。11(六)

今天,她的右手肘、右脚背、右脚踝、右膝盖、左大腿上部都露出来了,露出来的地方越多,烧伤对我们的震撼越大。

她整天都非常沮丧,一悲观起来就很难过,而且身心也变得很累。从早上就很生气,因为其实这两天都睡不好一直抓,止痒药膏都没有用,换药时就发现水疱一直破又很痒,看着水疱破,看着伤口渗血,难过这条路不知道要走多久。狂哭了一场。下午也很低潮,她感叹为什么她要受这么多的罪,为什么挫折那么多,任爸很有耐心地鼓励她,依然鞭策她复健。

晚上她跟我说:“我忍不住会想,为什么苦这么多?很痒想抓不是本能吗?我不能抓要我怎么办?我好讨厌水疱跟搔痒!一路走来都不好受,复健也没用,复健还会导致水疱,一长水疱就等于皮白长了。每天皮依旧还是超硬,手跟脸都好紧,好像机器战警的感觉。疤就别提了,真的没力气管疤了。”

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听、静静地看,帮她拍打膝盖窝,她那里特别痒。

Day52 2010。12。12(日)

今天,大体上她状况还好,比较乐观,因为除了拍打以外,她终于找到止痒的方法了,就是用冰枕冰痒的地方,用冰到痛、冰到麻来止痒。今天Hebe及Ella都来了,三人合体聊得蛮开心的,聊了整晚,聊着聊着时间过得比较快。

她们三人聊起来了,我在旁边胡思乱想。其实,我想:上苍是特别选她的,精挑细选了她,因为大家都认识她,都知道她胆小、爱美、爱哭、怕痛、乐观,选她的效果最好。上苍知道她胆小,让她受惊吓,逼她展示“勇敢”;知道她爱美,夺去她部分的外表,让她展示“内在美可以超越外在缺憾”。我甚至觉得上苍真的有特殊安排,S。H。E的造型中,Ella常走中性路线,Hebe像个可爱精灵,她,则是最常露腿的一个,这个“双腿全毁”的安排,更能将上苍的意旨发挥到极致。上苍知道她会一直哭,让爱哭的她展示“哭完要擦干眼泪继续努力”;上苍当然知道灼伤太痛了,所以再让怕痛的她展示“肉体剧痛与不适是可以熬得过的”,以及“人生只能乐观面对一切,不管有没有道理”。

而且,虽大火无情,且54%的烧伤面积代表这个火来得又强、又快、又烈、又大。不过,不幸中的大幸是没有影响到她器官的任何功能,视觉、听觉、嗅觉、声音也无碍,头脑清楚,还记得事发前后,没有吸入性呛伤;火灾是爆炸引起的,她却没有被爆炸碎片伤到;脸虽然烧到但不算严重,让她可以免于挑战将来自己面对大众的最基本的面子问题;双腿全毁却没有再向上延烧,保住了生育及排泄功能;手掌心脚掌心是好的,否则复健、生活、走路会更痛苦、更难植皮、更麻烦、更不方便。

这个大火本来可以轻易地夺走她的性命,上苍垂怜只让她受皮肉剧痛、疤痕累累之苦,不夺走她更重要的东西,让她还能看、能听、能记得、能感受。这一切是有任务的吧,是有意义的吧?

同时,上苍也选了任爸、任妈,因为他们的坚强与宽厚,可能是世间少有的风范。上苍也选了Hebe与Ella,因为她们感情坚不可摧,任一人受挫折,另外两人都会全力支持。上苍也选了我,他大概猜我能扛得住吧。

上苍精挑细选了我们这组人,是派我们展现他想要表达的意志吧?

Day53 2010。12。13(一)

今天她的情绪是低潮的,非常不稳定。她很心疼任爸,因为任爸今天很闷,任爷爷的状况不佳,任爸今天签了放弃急救同意书。任爸倒是很豁达,生老病死,人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一定会有这个阶段,她说,任爸说这些时,眼眶似乎含着泪。她今天也很担心任妈,任妈事发至今没有一天睡好觉,仍然不愿意接受女儿变成这样的事实,反而是她安慰任妈,她已经确定是这个样子了,难过也没有用。她跟我说,她发现一个状况:如果她情绪较稳时,任妈就容易崩溃;当她情绪不稳时,任妈就会坚强地安慰她。她说,她变成了大家的负担,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赶快好起来!我想:为了对方坚强自己,互相扶持、互相打气,这是亲情的最高境界吧!

Hebe和Ella今天也都来了。今天有一幕让我很感动,Hebe和Ella一搭一唱,撒娇地说:“老婆放心!我们明天要去帮你赚钱!以后你不想做的话我们养你一辈子!以后你房贷付不出来我们帮你付!”她听了又感动地哭了。

我记得她出事后没多久曾有报道说Hebe和Ella仍愿将三人工作收入分三份,即便她无法履约。我对她们的工作状况与细节一向没兴趣,一向也没心思多问,今天我才确知这是真的。而且原来之前Ella摔伤时,Hebe跟她真的就是这样分享的!

我有感而发地说:“还记得2010年5月29日,也没过多久,上苍就马上来考验我,看我说话算不算话!S。H。E是一个难得的、有价值的团队,你们的音乐、友情无敌与热心公益,都是这个社会越来越少的,我能在旁边扶助或支撑这个价值,也很有意义。今天,有一只暂时倒下去了,我要尽我一份力把她扶起来!S。H。E有什么问题,我都会在后面默默地撑着!”

她今天跟我说,白天她跟任妈讨论,我真的可以不要选择她,她也真的不想给我压力,话没讲完就又哭了。我跟她说:“你要努力复健,都走到这里了,再痒再痛都要撑下去。你的人生还很长,这样看来这段不舒服的时间还是很短,把不舒服的时间缩到最短,越开心地撑过去,对你就越有好处,对我也是。这些疤有一天会看得很习惯,就像我现在看你像小沙弥一样,也看得很习惯。”我好像没有直接响应却成功地转移话题了,可能因为我有时当面就是讲不出那种很有感情的话。

另外,她跟我说,冰枕没有用了,昨晚止不住痒,还是失眠了,又因为整天都在哭,该做的复健都没有做。她今天睡觉前,戴了一个比较厚的手套,用意是避免她睡着后无意识地抓伤自己。

我虽然劝她劝得铿锵有力,她当下好像也会听进去,其实我自己根本就没有释怀,我根本高兴不起来,尤其是每天看完她回家后,我根本拿不掉那些画面。

Day54 2010。12。14(二)

今天我到医院时,任爸正准备带领祷告,任爸除了朗读之前的西方宗教祷告文以外,今晚开始,也比照白天,多加了一百零八遍的“南无观世音菩萨”。

她听着祷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更像一个潜心修道的小沙弥了。

今天她心情还算稳定,按照表操课复健。今天比较令她难过的是右手肘,痛紧先不说,唉!那真是一堆烂皮啊!又黑又红又橘,皱的皱,凸的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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