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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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世界-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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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松的衬衫或多彩的夹克,这是艾根布里克军团用来区分阶级的服装。“嗨,”她说,已经感到自在,“迅捷信使服务。”

“嘿,瞧瞧这信差。”

“哇……”

其中一个舞者踩着小步子朝她跑了过来,其他人则呵呵笑。西尔维跟他共舞了一小段,另一个人则打开对讲机,一副很专业的样子。“来了个信差。有事情吩咐吗?”

“听着,”西尔维说,“这个人——”她指了指那张巨幅肖像。“你们说他是谁呀?”

有些人笑了,有个人看起来很严肃,跳舞的那人则停下脚步,对西尔维的无知震惊不已。“哇,天啊,”他说,“噢,天啊……”

他才开始要说明(西尔维觉得他很帅,是肌肉结实的邻家男孩型),他们背后的一扇双扇门就突然推开。西尔维瞥见了摆着光亮家具的巨大房间。里面出来一个高大的白人男子,一头金发剪得很短。他迅速挥了一下手,要他们把收音机关掉。年轻人们纷纷自我收敛地站在一块儿,姿态僵硬机警。金发男子对西尔维扬起了下巴和眉毛,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迅捷信差。”

他几乎有点无礼地端详了她好一会儿。他比现场每个人都高了至少有五英寸,比西尔维当然就高出更多了。她交叉起双臂,摆出一副“所以呢?”的姿态,直直地回瞪着他。他转身回到房间里。

“他是有什么问题啊?”她问大家,但他们似乎一个个噤若寒蝉。况且他马上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包裹,上面绑着一条西尔维好几年没看过的旧式红白细绳,包裹上的字迹漂亮而古典得几乎无法辨读。总之,这在她送过的货里面算是比较怪异的。

“别耽搁了。”那男子说,西尔维觉得他似乎有种淡淡的口音。

“我才不会耽搁咧。”白痴。“请在这里签名。”金发男子一看到她的册子就往后退开,一副很嫌恶的样子。他示意要其中一个男孩过来签,随即躲回房里,把门关上。

“哇。”她对那个负责签名的帅哥说,“你替他工作?”

大家都指手画脚表现出厌恶、抗拒、屈从的样子。那个黑人迅速来上一段模仿秀,其他人则发出夸张但无声的大笑。“好吧。”西尔维发现送件的地址在城北,离办公室有很长一段距离,“再见啦。”

刚才跳舞的人送她去坐电梯,趁机跟她多说几句话。听着,你若可以给我一个讯息我会很开心,没有要给我的讯息呀,嘿,听着,我想问你一件事,不,我很认真。又哈啦了一阵后,他在电梯门关上前摆了个滑稽的姿态(她是很想留下来,但这被她夹在腋下的包裹好像很紧急)。她独自在电梯里跳了几步舞,心中响起了其他音乐。她已经好久没跳舞了。

爹爹叔叔

她搭车前往郊区,双手插在运动衫前面的口袋里,那个古怪的包裹放在身边。

她应该问问那些男孩他们认不认识布鲁诺的。她已经好一阵子没有哥哥的消息了,她只知道他没跟太太和母亲住在一起。八成在某处给别人找麻烦……但那群男孩不是一伙的,他们只是不想游手好闲所以找点事做而已。她想起小布鲁诺:可怜的小家伙。她曾立誓一星期至少要到牙买加去看他一次,把他从那些人身边带走一天。但她无法做到,她无法像先前想的那么常去,上个月甚至因为太忙而一次都没去。她又重新立誓,深知这种长期的疏忽会累积什么伤害。她自己就曾深受其害,她母亲也是,还有布鲁诺,还有她别的侄子侄女。先是受到百般溺爱,然后又被扔着自生自灭:好个世代相传。孩子。她又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别于他们?但她还是对自己抱持信心。她也许会跟奥伯龙生小孩。有时她幻想中的孩子会恳求她把他们生下来,她几乎看得到、听得到他们,她不能永远抗拒下去。奥伯龙的孩子。她不可能找到更好的老公了,他人这么好,心地这么善良,而且肯定是个热门人选——但是,他却常把她当小孩子。她有时确实就像小孩子。但一个小孩要怎么当妈妈……每次他把她当小孩时,她就叫他爹爹叔叔。他会帮她擦眼泪。倘若她叫他帮她擦屁股,他恐怕也会擦……噢,这么想真恶劣。

他们若白头偕老会如何?会是怎样一个状况?两个小老人,脸颊皱巴巴、眼睛眯着、头发花白,满脸的岁月和情感。真好……她很想看看那栋大房子和里面的一切。但他的家人……他母亲身高将近六英尺呢,天杀的。她想象他们一家子巨人矗立在她面前俯视着她。乔治说他们人都很好,他曾不止一次在那栋房子里迷路。乔治其实是莱拉克的父亲,但奥伯龙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乔治已经要她发誓保密。那个消失的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呢?乔治知道更多真相,但他却不愿意说。万一奥伯龙也弄丢了她的孩子呢?这些白人。她恐怕得提高警觉了,必须跟着宝宝到处跑,把他们抱得紧紧的。

但倘若她的天命不是这一切,或者假若她真的逃离了命运,拒绝了它、把它赶走了呢?……奇怪的是倘若如此,那么她的未来似乎反而更加宽广而不是更狭窄。若是挣脱这天命的束缚,简直任何事情都有可能。不是奥伯龙、不是艾基伍德、不是这座城市。她被火车晃得昏昏欲睡,开始幻想各种虚构的男士和他们的追求行动、幻想各种地点、幻想各种自己。什么都行……还有树林里的一张长桌,铺着白色桌巾,设好了一场盛宴,大家都在等待,中央有个空位……

她的头猛然一点,让她惊醒过来。

天命,天命。她掩嘴打了个哈欠,然后看看她的手,上面还戴着那枚银戒指。这枚戒指她已经戴了很多年了。摘得下来吗?她把它转一转、拉一拉。再把手指放进嘴里用口水沾湿。她拉得更用力。还是不行:永远拔不下来了。但轻轻来呢,可以,只要从底下轻轻推……那枚银戒指就往上滑动,滑过大关节溜了下来。脱下戒指的那根手指似乎散发着一种诡异的微光,并且朝她身上的其他部位蔓延扩散。周遭世界和列车似乎变得苍白而不真实。她缓缓环顾四周。

刚才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包裹已经不见了。

她惊恐地跳起来,仓皇把戒指套回手上。“喂!喂!”她想吓阻小偷(假如他还在附近的话)。她冲到车厢中央,扫视着车上的其他乘客,大家都用好奇而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她又望向自己的座位。

包裹就四平八稳地躺在原处。

她缓缓坐下来,百思不解。她把戴着戒指的手按在包裹的白色包装纸上,只为了确定它真的还在。确实还在没错,只是不知为什么,它在前往郊区的途中似乎变大了。

绝对变大了。外头的街道上,清风已经吹散了云雨,带来一个真正的春日,这在大城里是难得的第一遭。她赶往送货地址,这包裹已经大得不大能夹在腋下了。“这东西怎么搞的。”她说着穿越一个她不常来的小区,到处都是黑黑的巨大公寓式旅馆和古老的赤褐色砂石建筑。她抱着包裹,先是这样拿、又改成那样拿,她从来没遇过这么难拿的东西。但春天让人充满生气,若要上街送信,没有比这更棒的日子了。她确实觉得自己仿佛长了翅膀。而且夏天不久就会到来,热得跟地狱一样,令她期待无比。她拉开运动衫的拉链,感受到微风吹上脖子和胸部,觉得很舒服。前方那栋建筑应该就是送货地点了。

肯定迷路

那是一栋高耸的白色建筑,至少原本应该是白色的,上面满是千奇百怪、样貌阴沉的雕像。它有两个侧翼,在中间形成一座潮湿阴暗的天井,接着又在高空相连,形成一个高得荒唐的拱形,足以让一个巨人从底下穿过。

西尔维抬头看了这丑陋古怪的建筑一眼,赶紧移开目光。高耸的建筑总让她头皮发麻,因此她不喜欢仰望它们。她进入中庭,雨后的地上有一潭潭水坑,上面漂浮着彩虹色泽的油渍。她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一室。入口处旁那古老的警卫室似乎已经封闭多年了,但她还是朝它走去,按了一下那生锈的铃,倘若这东西有用的话,我就……

她倒是没能完成这个假设,因为她一按下那颗黑色按钮,就有一扇小窗倏地开启,露出半颗头颅,有着长长的鼻子、小小的眼睛、光秃秃的头顶。“嗨,可不可以告诉我……”她开口,但她还没能继续问下去,那双眼睛就眯了起来(看不出是微笑还是鬼脸),接着就出现了一只手。他伸出一根长长的食指,指指左边,再指指下面,然后窗子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她笑了。他们到底付钱请他干吗?为了这种服务吗?她按照他的指示走下去,结果发现自己不是进入有阶梯和玻璃门的中央入口,而是穿过一扇铁条大门来到一段阶梯前,它通往下方的一条走道。这是两座高塔之间的一道狭缝,阳光照不到这里。她不断往下走,来到回音阵阵、散发着洞穴气味的底部,墙上有一扇小小的门。一扇非常小的门,但已经没有其他出口了。“这不对吧。”她抱着那个不可思议的包裹说(它似乎不断改变形状,而且已经变得很重)。“我肯定是迷路了。”但她还是推开了门。

门后是一条天花板很低的狭窄走廊。遥远的走廊尽头,有个人站在一扇门前忙着:是在油漆门吗?他拿着一把刷子和一罐油漆。真是太好了。西尔维打算向他问路,但当她说了声“嗨”时,他却惊恐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消失在门后。她还是朝门直直走去,突然就来到了门前,因为那走廊实际上比看起来还短,或者可以说看起来比实际上还长。而且这扇门比前面那扇还小。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她心想,我接下来恐怕就得爬行前进了……结果她发现门上用古典字体写着白色的○○一,是刚刚才画上去的。

西尔维轻轻笑着敲了敲那扇小门,有点紧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被开了个精心设计的玩笑。“迅捷信差。”她喊道。

门开了一条缝。似乎有种奇怪的、户外似的、夏天似的金光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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