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人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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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人杰-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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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运达一看周显亮气壮,心里说,好样的,故意激火说:“列位,这么办,要杀先杀我,再杀他!”

花白胡子一摆手说:“伢子们,先住手。咱们杀人要杀个明白,看这个北方佬怎么说。”

孙运达用头点点自己的胸膛说:“要杀先从这儿下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我连眼都不眨!可要丑话说在前边,如果先伤了我这位兄弟,你们几个一个也别想活!”

花白胡子心里说,还真怪怪了,要死还有人求自己先死,如先杀了他的兄弟,还饶不了我们,好样的…本来是吓唬他们,谁知反被人家挑战。他头脑马上清醒起来,这北方人强悍,历来文武兼备,特别是武工,出类拔萃者不乏其数。这北方佬莫不是有三脚猫功夫?看年纪不过有二十几岁,能有多深的道行?罢罢罢,让伢子们开开眼界,让伢子们试试。可又一想,如果真杀了人家法理不容,我一辈子心里也不得安逸。如果真杀不了他,他要翻手,那怎么办?对,强龙不压地头蛇。他纵有千只手,难胜我一村之人!于是,他试探说:“看来你还会点功夫。”

孙运达说:“我哪里会武功?”

花白胡子心里有了譜,说会者不一定会,说不会者也许会!一挥手说:“下手!”只见几个伢子挺着白晃晃的杀猪尖刀,直扎孙运达的胸前。尖刀离胸二指远,停下来。

孙运达问:“为何不下手?”

伢子抖着手说:“咱无冤无仇,为何要杀你?”

孙运达说:“咱们有言在先,你若不杀死我,我可要杀你了!”

那伢子说:“嘿,老子不想杀你,不晓得你有精神病噻?”说罢一闭眼,一送刀,正扎在孙运达的肚皮上。谁知“嘭”一声响,那尖刀被顶飞落地。周围的伢子们吓呆了。

花白胡子却嘿嘿一笑说:“果然有神功!”

再看孙运达,一身藤条、棕绳早被断得一节一节的,他一个箭步窜到周显亮面前,一抓棕绳,“卡吧”一声扯掉,解开周显亮身上的绳索。

周显亮焦黄着脸说:“我今日算是开眼了,你老兄真是神功!”

孙运达走到花白胡子面前说:“打赌乃取乐。我早看出大叔有仗义之心,今日不过是小试我俩。我实话相告,我二人是被抓壮丁,只因不愿去当炮灰,跳车逃跑,不期在贵村相遇。”

花白胡子说:“我看你二人穿戴,早猜不离八九。今早刚刚听说离我这里三十几里的粤汉路发生了火车相撞事故,听说是趟军车。军车上的壮丁跑空了。粤汉路不通车了,现在军警正沿铁路两边抓人……。你二人既是在逃壮丁,又是北方人,目标太大。先躲在我村,吃点饭,再休息。你二人更换我们的衣装打扮,然后再设法逃生。”

孙运达和周显亮随花白胡子进了一户院落,先打水冲掉身上的泥巴,然后进屋更换衣服,这才去吃饭。二人吃完饭,去另一间屋上了竹床,放下蚊帐躺下休息。花白胡子再三叮嘱,先安心困觉,啥时唤你们再起床。

这个小村坐落在一条大河北岸,周围是小山岗,小石坳,遍是竹林、树丛。小村不过三五十户人家,都知道村里来了两个北方佬,武艺超群,杀猪刀扎向肚皮,又被人家顶出来,皮毛无损,真神了!

一时间,大人小孩都挤进去想看看二人啥模样,都被花白胡子挡回去。

这时已是夕阳西坠。南方正是秋老虎的天气,气温又高,潮气又重。小茅屋里虽说阴凉,但仍然热风熏蒸。二人醒来,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钻出来一样。爬起身来赶紧到院外的小河沟里泡个澡。花白胡子见二人泡冷水澡回来,便让伢子们送上糙米饭、南瓜汤。二人也不客气,端起饭便吃。

花白胡子说:“现在风声正紧,各路口都布下了军警。还有巡警挨村搜索逃跑壮丁。现在上边已通知各乡,特别要找那个身材高大,姓胡的壮丁,说他是劫车的首要分子。”花白胡子转问到:“请问二位贵姓?”

孙运达马上说:“本人免贵姓孙,名叫孙运达。”周显亮也报了姓名。

花白胡子一笑说:“再报一下家庭住址。”

孙运达说:“本人家住直隶保定府新安县。”

花白胡子看着孙运达说:“好吧,谁问你们也要这么说就可以了。”

“今晚就不要休在村里了,睡在村外,预防军警半夜突袭。”

孙运达二人跟花白胡子走出小村,走到离村子有二里远的小山丘的绿荫深处。这里有一间茅屋,两个伢子收拾好小屋。这间小屋是看秋人住的。这周围经常有野猪吃苞谷、晚稻。因人们不敢和野猪对仗,看秋人便在远处放鞭炮轰吓野猪。二人住在这里无事,躲在这小茅屋里实在憋闷难受。孙运达白天可以睡觉,早晚可以练功。周显亮白天睡不着,早晚睡不醒。小茅屋高不过五尺,宽不过一丈,地面潮湿,太阳一出,屋里透着蒸汽,蒸得浑身难受。

周显亮说:“大哥,咱们囚在这里还不如回家哩!”

孙运达说:“那别瞎想了,你没听花白胡子说,这段铁路断了,也过不了长江,听说只要是北方口音的伢子见一个抓一个。你想,我们现在一露头,不等于自投罗网?”

周显亮又哭了,说:“那咱们就困死在这里?”

孙运达说:“得得,又哭了,有啥哭?不就是一时不能回家么?一年回不去我等二年,二年回不去咱等他三年,早晚能回家。我和我那口子不也分开两个多月了”?

一听孙运达说“那口子”,周显亮哭得更厉害了。他说:“俺想俺那妮子,俺妮子都三岁多了,可乖巧哩,我可不是想我那口子!”

孙运达说:“嘿嘿,啥时候了,说想孩子还不如说想老婆,还这么没出息!”

二人正说话,花白胡子来了。他头上缠着罩帕,穿一件白布做的背心,下身白布裤衩。脚穿一双草鞋。腰间斜插一杆竹节旱烟枪,他一进茅草屋,一股旱烟油子味带进屋来。

孙运达二人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说:“大叔请坐。”

花白胡子一屁股坐在竹椅子上,用旱烟杆指指二人说:“想家么?唉,想也是空想。现在巡警还在巡查,听说已抓了上百名壮丁,都要枪毙!中央日报说,因为这次劫车,令蒋委员长大伤肝火,他已撤职了一名军需副部长。还枪毙了一名团总。现在继续追捕胡姓壮丁。已贴出缉拿告示,还画了图影。你们看!”

说罢,拿出一张带有图影画像的通缉令。孙运达和周显亮看了看,那张影像画得不像。花白胡子边抽旱烟,边用两只利眼看孙运达,笑眯眯地说:“谁要抓住胡姓劫犯奖五万大洋哩!我说伢子们,大叔有个想法,不知你们二位可愿意?”

孙运达和周显亮说:“请大叔明示。”

花白胡子摸着胡子说:“你二人在这里孤单,不如找几个小伢子来给你们做伴。不过,要拜你二人为师。”

孙运达说:“我会点功夫,就怕教不好。”

周显亮说:“对武术,俺可一窍不通。要说干活,俺有把力气!”

花白胡子说:“都莫推辞,从明日起,你们收几个伢子,平时到田里干活,夜间还可看护庄稼。抽时间,可教些武功。既可强身健体,需要时还可自己防身。一举多得,好事啊!”

孙运达说:“我干活还可以,没功夫,只会些花拳绣腿!”

周显亮说:“咱别太谦虚了,有多大‘道行’,行家出出手,就知有没有。”

花白胡子笑呵呵地说:“我第一天、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可是个大师级人物!这些日子,你躲在这里最安全。”

孙运达一惊,问:“大叔看出什么?”

花白胡子嘿嘿一笑说:“老巴子我眼里可不揉沙子。如我没猜错,你可就是那个人物!只是那影像和你画得不符。”

花白胡子话没挑明,孙运达听了也为之一震,心想,这老儿会不会出卖我呀?那可是几万大洋啊!我的命可值钱了!又一想,不会,他不像是口是心非之人。若想出卖我,早就该带人动手了。周显亮听后心里也暗暗思想,这花白胡子会不会出卖我二人?心里立刻提高警惕。

第二天来了五个伢子。这五个伢子都在十七八岁,个个精瘦干练。南方人个头不高,但都有精气神。几个伢子带来竹床、蚊帐;还带来干椒、腊肉、白米。一天三顿,五个伢子轮流做饭。每天早起四更起床,在坪坝上练功。周显亮也跟着比划动作。孙运达因人施教,主要教一些简易拳法。这些拳法易学易用,立竿见影。白天便去田里干活。或犁田或收割晚稻,或牵着水牛游入河里泡澡。到了夜里,这几人便去山包上看苞米、红苕,点鞭炮吓跑野猪。伢子们头脑灵活,身体素质好,学到年底,都掌握了基本功法,学会了一些招法套路。实战演练,还真运用自如。过年前,花白胡子给送来腊肉、灌肠、白条鸡、米酒,让伢子们在这和师父们一起过年。虽然大家相处不足半年,这五个伢子都和孙运达二人亲如父子。一时形影不离。

过了春节,花白胡子又过来说:“听说劫火车事已平淡了,因为南边战事紧张,北边小鬼子在东三省频频挑起战火,委员长已顾不上那些事。现在那件事已转交地方警察局负责。听说打江西的兵源不足,又要抓壮丁。你们伢子们不能回家。”

伢子们说:“大爹呀,我们都在人家的造册名单上,这能逃得过吗?”

花白胡子说:“老子不怕,就说你们早就逃荒走了,他们有么子方法噻?就说有的去了南洋,有的去了上海,我看只要无人透底,他们能如何抓到你们?你们就吃住在这里,外边事由我打理就是。”

早春二月的一天夜里,抓壮丁的军警突然包围了这个小村。军警按花名册抓壮丁。花白胡子说,这个村里有十几名在册伢子去南洋、去上海、在外流浪,所以我村无丁可抓。但乡公所头头不依不饶,说如果找不回这几个伢子,就要去县警察局交待。军警却要他带队去四周搜查。

人们常说,隔墙有耳,小心说话漏风。去年六月,粤汉铁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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