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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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皮火车-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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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耀明很愿意向朋友谈起旧时的香港。那时候火车站还在尖沙咀码头附近,如今的星光大道,就是昔日的铁轨。穷孩子晚上去九龙城玩,有钱的孩子去旺角、尖沙咀。但他不愿更多谈起辉煌的达明一派时代,我们一起夜访红矗逵荩枰崆傲侥暝ざǎ共灰欢ū谎≈小N仕辜堑贸醮卧诤旃菅莩龅男那槁穑降厮担憾纪恕D鞘嵌昵暗氖铝恕

其实我对粤语歌比较懵懂,只是孤陋寡闻地听过他的《石头记》和《四季歌》。

有些人终究要碰面的。一次黄耀明在大陆的记者招待会上语出惊人,说他喜欢一首叫《中国孩子》的歌,看到这个消息,我也是默默地大吃一惊,惊奇于他不按照娱乐常规说话。

2011年8月22日,我去香港参加“暗中作乐”演出。饭桌上第一次见到黄耀明。我送了他一块从新疆赛里木湖边捡的石头。他很喜欢,一再追问我,那湖是什么样的。本来我以为,明哥出现在饭馆,也得前呼后拥,大墨镜大口罩地逆光前行。但他背了个双肩包,随随便便地坐下来,不惊动任何人。饭桌上他很会照顾人,自然地给大家布菜、分酒。

我们一起走进黑暗剧场,观众也在黑暗中。他经常唱的歌是《万水千山总是情》,既不爵士,也不蓝调,绝不抢歌的风头,而是有所克制地抒情,很有老一代粤语歌手的古雅风范。这场演出的主力是“人山人海”,里面有许多明哥扶植的新人,有创作才女卢凯彤,还有嗓音如封坛陈酒的陈浩峰。

第一天演出结束,他带我们去尖沙咀码头走星光大道。他很耐心地一个一个帮我们讲解,这个是粤语歌前辈,那个是武打明星。非常巧,第二天网上出现一个新闻,是CNN报道的世界十大失望景点,香港星光大道赫然在列。明哥看到新闻,还道歉说,太失礼了。

最后一场,我临时改变曲目,唱了《中国孩子》,明哥紧接着我,唱了一首卢凯彤写的温情含蓄的《绝色》。事后,明哥讲,没想到我会唱这首歌,他的情绪有些波动。不过他很开心听到这首歌的现场。我觉得自己有些抢风头,打乱了演出的整体结构。但明哥很包容。

离开香港的前夜,他带我们去吃火锅。他声称只要四分之一瓶的啤酒,就可以把自己灌醉。但他很善于劝酒,非常专业地要求把我带来的甜酒冰一个小时后再喝,听说我爱喝烈酒,还想去旁边的超市买威士忌。

临别,约定再见日期,也许是几个月后,也许是一年半年,可能在上海,也可能在北京。跟他相处,你会变得很淡然。与他话别,仿佛从那首《四季歌》走了出来。明天我们要向北飞,据说台风正逼近香港,“蚂蚁有洞穴,家有一扇门,门外有风呼呼叫”。

新民谣急先锋小河

在2011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上,一群中国人慕名而去,看写《北京欢迎你》的小柯,到现场一看,根本不是小柯,而是个叫小河的白头发怪物。小河刚唱了一首歌,前排一人就离席而去。这时,台上的小河展露他的独特个性:他一个箭步跳下台,拉住要走的人,说:“我刚开始唱,你干吗要走呢?”那人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回原位。等小河回到台上,闭着眼睛在音乐中达到高潮时,那人突然站起,大喊一声“再见”,跑了。

小河1975年生于河北邯郸,上面有两个哥哥,父母看着三个大儿子在炕上跑来跑去,发愁将来要盖多少间大瓦房才能给他们都娶上媳妇。小河的音乐之旅起于军营,那时他是个炊事兵,专业是和面蒸馒头。馒头蒸好,开始练琴。他那时的创作风格是军营摇滚,歌词都是“反战”、“可不可以吃饭前不集体唱歌”之类的题材。

他退伍后直接成了北漂,当过保安、琴行的销售员。后来他去了当时的音乐乌托邦“河”酒吧,并且出了他的第一张唱片《飞得高的鸟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当时唱一场一百块。但他生财有道,自己开始写字,自创一个nuan(上男下女,平声)字,唱完歌,现场拍卖,十块起价,有时卖字收入比演出费都多。有人回忆,在“河”酒吧第一次看到小河:骑一个“二八”的破自行车,耳朵上挂一个存车牌,勾着京剧脸谱。一看就是个邪派高手。

民谣界忧伤的手风琴手、歌手张玮玮如此回忆他和小河的一次商演:话说那是一个滴水成冰的冬天,蓝岛商场门口做了一场开业庆典,玮玮老老实实地唱完了歌,小河上去,背对观众,开始漫长的调音,现场观众一片茫然。之后他忽然回身,好像刚刚看见台下有这么多人一样,说:“这大冷的天,你们站这儿干吗呀?赶紧回家吧。”

2005年,小河在798的“南门空间”策划了一场规模浩大的“新民谣音乐会”,从下午六点开始,到凌晨两点结束。那时这些民谣歌手都还很嫩,参加的有朱芳琼、苏阳、左小祖咒、万晓利、周云蓬、马木尔……那也是第一次,“新民谣”的概念登堂入室。

2010年,在一次演出中,小河表演富士康跳楼事件,在两米高的舞台上,抱着吉他高喊一声“我后悔啦!”一跃而下,结果动作变形,当时就躺地上了,双脚骨折,疼得满头是汗。观众还兴高采烈地评价:演得太像了。过一会儿才觉得不对,赶紧送医院。小河从此开始了他的轮椅生涯。

小河在病床上也闲不住,做了一张病床唱片,里面有一首歌以寻人启事为题材,他说有个网,专门刊登寻人启事。他以那些启事为歌词,写了一首有关失踪者的震撼的歌。他声称自己在病床上终于有时间安安静静地看几天书了,我就送了他一本《天才在左,疯子在右》,觉得挺适合他的。

有一天,小河开始拄着拐蹒跚地走路了。再过几天,拐扔掉,背着琴,开始在家里楼上楼下做负重练习。终于某日,小河过马路时,一辆车飞驰而来,他拔腿就跑,等到了路对面,小河惊喜地发现,自己会跑了。

今年六月末,众多民谣歌手在北京做了一场“河”酒吧十周年的纪念演出。那天,暴雨如泼,北京成河。但剧场内座无虚席,很多人是游过来的。小河是当天最亮点,他很体谅地停止即兴,唱了他第一张专辑里群众喜闻乐见的歌,而且把现场搞得像个相声晚会,每一首歌都充满了笑声和掌声。我感觉小河身上有一种丑角的气质,在台上很难严肃起来。他让我想起电影《大路》里那个吹小号的小丑。酒局上没有他,人们会觉得很寂寞。舞台上没有他,就像一个充满了正面角色的电影,略显乏味。

“野孩子”大河之上

“黄河的水不停地流,流过了家流过了兰州。流浪的人不停地走,唱着我的黄河谣……”这是“野孩子”乐队的经典曲目《黄河谣》。每一次他们的现场演出,此歌都是最后压轴歌曲,张佺、张玮玮、郭龙,坐成一条直线,放下乐器,肃穆地清唱,不炫技不讨巧,就那么诚实地一步步地夯实每个音符,仿佛背负着纤绳,把黄河拉进人的心里。现实中的黄河,又黄又干,气息奄奄。真正的黄河汹涌澎湃在梦里,在那些热爱它的人的歌声中。

二十世纪末,“野孩子”的创始人张佺、小索,从兰州西固区出发,扛着吉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北京。据张玮玮后来回忆,他刚见他们时,以为是俩搞重金属的:一身皮衣,长发蓬然,操着一口兰州话,跟他们这个组合的名字“野孩子”正相配。

张佺、小索初到北京,没有马上开始混圈子、泡妞、高谈阔论艺术理念。他们租了个地下室,每日早起,打开节拍器排练,一直到天黑,才出去吃饭。为了锻炼肺活量,还要跳绳跑步。北京虽然云集了上千个地下乐队,狼多粥少,但台上的真功夫决定一切。“野孩子”一上台,就很叫座,在各个地下酒吧红了起来。

记得我第一次听他们现场,在五道口的“嚎叫”酒吧。门口买票的人排着长队。我和几个搞乐队的看完全场演出,大家都惊了,两把木吉他,铿铿锵锵挟着西北的黄沙,滚滚而来,两个人的和声,像天上高飞的雁阵,不由分说地把你带到远方。

2001年,张佺和小索在三里屯开了一个“河”酒吧。这里类似地下音乐人的俱乐部,出没在那里的有小河、万晓利、马木尔等。你在台上演出,要格外一丝不苟,因为台下坐的都是歌手和乐手。“河”酒吧也成了中国当代即兴音乐的摇篮,比方说你刚有个音乐动机,但还没有想好,你就可以到“河”酒吧,借着几分酒意,抽着“都宝”,在台上把它完成,这可能比你在家苦思冥想的效果还要好。

据酒吧的创始人之一封杰西回忆,那时候,大家通宵地唱歌、喝酒,累了就坐在门外,然后天忽然就亮了。“废墟”乐队的主唱周云山回忆,说“河”酒吧好啊,那里有的是好姑娘。我认为,就像鸟儿为求偶歌唱,台下都是好姑娘,歌手当然会施展全身解数,拿出百分之百的劲头唱歌。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因为经营不善,“河”酒吧于2003年倒闭。“野孩子”乐队也达到他们辉煌的高峰,2003年,他们参加了香港艺术节。据张玮玮回忆,演出快开始时,他透过幕布缝隙向外一看,吓他一跳:五百多人的场地座无虚席,观众都屏息以待。原本背了两百张专辑,想卖不了再拿回去。可由于演出现场太精彩,上半场刚结束,就全部卖光。几个人后悔啊,怎么没多带点儿。

这是内地新民谣乐队第一次到香港演出,大获成功。2004年,乌云飘来,主唱小索因得胃癌,在北京协和医院去世。很多歌手、乐手在他弥留之际守在医院。据民谣歌手冬子回忆,小索有一阵清醒,拉着冬子的手说:一定少喝酒,别吃那么多方便面。尤其酒醉第二天,不要空腹喝可乐。言之凿凿,仿佛一个中了埋伏的战士告诫后来的战友。

小索去世了,朋友为他举行纪念音乐会。当初在“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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