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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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梦底-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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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蓦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看她微微发愣,他告诉她:“伯母出去串门了。”
她当然明白母亲想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母亲每次遇到个有钱人都是像苍蝇见了血似的团团转,以前她对璞渝百般殷切,见了比他更有钱的郁晨述便对他冷淡了许多,想到璞渝,她修眉微微蹙起,就连今天他也不记得了,他们是真的结束了。
“你在想什么?”晨述轻声问,脸上虽带着单薄的笑意,转眼已经翻脸了,“祝紫衣,是不是我无论做什么你都觉得没必要,都这样不高兴?”顷刻之间他已将生日蛋糕掷在地上,好在地板是水门汀砌成的,还不至于着火,如雪的奶油,精致的裱花,瞬间成了一团稀泥,烛光一下子熄灭。
片刻漆黑,紫衣从未如此害怕过,眼睛逐渐适应黑暗,他们在月光流泻的窗下对望着,她一鼓作气:“是的,郁先生,无论你做什么对我而言都是多余都
是不必要,因为我的心中根本就没有你!”
郁晨述负气地点着头:“谢谢你提醒我,原来我这般令你厌恶,那么就算我去找别的女人你也不在乎不在意吗?”
她仿佛与他对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前,背后是刺骨凛冽的狂风,唯一的出路只有往下跳:“对,与其你这样一直纠缠着我,我倒宁愿你去找别的女人。”
可怕的沉默,他终于发怒,黑暗中他把她推倒在一边,冲她吼道:“我这就去找给你看!”
她从床上爬起来,坐在混混沌沌的月光中,郁晨述…生日蛋糕…熄灭的烛光…别的女人…
不,她是在乎的!只有她明白自己是在意的,只因为太怕失去唯有假装毫不在意。
太晚了,她奔出去,只能遥遥望见郁晨述上了一辆黄包车,拉上车篷跑远了,她心慌意乱地左等右等,好不容易拦到一辆黄包车,跟上那辆黄包车,她毕竟晚了一步渐渐不见了那辆黄包车,紫衣只好循着感觉,到了一个很荒僻的路段,车夫对她说车子不能进去,她付了钱下车,她意兴阑珊地漫步,太静的夜,只能听到高跟鞋落在地上的蛩音,连绵不绝的孤寂之声,直到走到一个路牌下:“玫瑰园”,玫瑰园?莫名的熟悉,她怅惘地回忆在哪里听过这个名词。
关卿卿!关卿卿曾说过她就住在玫瑰园!

、第二十七章

仿佛有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来,她如同身置冰窖,瑟瑟发抖起来,衢南三月的晚上竟是这样冷,那栋房子不难找,爬满枯败的地锦,带着小阳台的俄式红砖别墅,黑色镂花栏杆上缠绕着旧年颓芜的藤蔓,庭灯照出一个熟悉的背影,她遥遥望着郁晨述的背影走进去。虽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她却不会认错,他那件卡其色风衣!
阿拉伯风格拼花彩色玻璃窗上映出一对男女的身影,紫衣静静守在楼下,天空飘起霰雪子,也许他恰好有公事找关卿卿,也许他只是进去待一会儿,也许他只是一时气极想找个人倾诉…房间里留声机里传来歌声:“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他们的欢声笑语,放大的身影在房间里游来荡去,两人翩翩起舞,屋内暖气熏然,屋外却是天寒地冻,如果他突然出来出现在眼前她该跟他说些什么?一个小时后紫衣想道,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失去时间概念的等待是坚不可破的囚笼,她蜷缩在花丛下望着凌空飘下纷纷扬扬的雪子,宛如足尖舞者银光簇簇的舞裙…然后有人关掉了灯。
紫衣失声痛哭,原来对于他而言自己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只因为须臾若有若无的倾心,只因为她的拒绝越发激起他的占有欲,只因为他没有征服不了的女人,他不过是虚情假意地无事献殷勤,不过几句温软暧昧的甜言蜜语,转身即忘,而自己却是交付了真心。
他与关卿卿那段公案本是人尽皆知,他对她也是直言不讳其为红颜知己,是她太过天真,男女之间哪有真正纯粹的精神知己?有的不过是知己面具遮掩下赤/裸的情/欲,虽然如此,紫衣还是不免胡思乱想,到底他是本来就与关卿卿有过床笫之欢,今天不过是将她的话当做一个借口与她共赴巫山,还是他没有骗她,他与关卿卿一直是清白的,是她将郁晨述逼回关卿卿的怀抱。这还重要吗?紫衣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是重要的!几千年封建礼教传统思想决定了一个女人得到男人的心更甚于得到男人的心,更何况,在风气逐渐开放的衢南,男人在遇到一个女人之前的行径无论怎样荒唐放荡过都可以不作数的,都不影响这个男人追求其他任何女人。
也许他想过为她改变,也许他是爱过她的——片刻,瞬间,刹那,仅是这种幻想就令她动容,他不是个一心一意的男人,他的职业决定了他的爱是变化莫测朝令夕改的,在翌晨她是风闻够了,某某女明星被曝暗恋他,某某女明星追求他,某某女明星为他
自杀…她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是安分守已过日子的男人,做他的女人就要随时准备好他被其他女人夺走,做他的女人要么学会视而不见他的贪婪与花心,要么就要学会不要爱他。
在无尽疲倦与寒冷中,她恍然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二十二年前她开始了她的人生,从开始就这样痛苦不堪,她与他的痴缠注定要不死不休。
天亮了。从来不知白天与黑夜如此天遥地远的距离,正如他与她从今往后的距离。
回到家中,一个人迎面冲过来紧紧抱住她,她机械地抱住他却是再也放不开手,热泪纷纷落下来,郁晨述恐慌地说:“我出去转了一圈没地方可去,你母亲说你一直没回来,我到处找你,你这一夜跑到哪里去了?”
紫衣望着他眼中绞缠的血丝,掩不住的疲倦,竟也是一夜未眠,他身上穿的根本不是卡其色的风衣!而是一套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她这时才缓缓记起他今天穿的是黑色西装,她居然看错了!她居然会认错他的背影,她居然对他疑心病重至此。
她哽咽道:“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我跑出去找你…对不起对不起…”她水眸莹然,秋波欲流,他凝睇着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第二天,紫衣非常顺利地拍完《春愁南陌》春愁与晟煊重逢转折性的一幕,当天一次性通过,子琛赞不绝口,赞其为“感光最快的胶片”。
可以说,她在心理上完全接受了郁晨述,然而她仍有她的顾虑,不管怎样她都是辜负了璞渝,在这种愧疚的心情下她和晨述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璞渝自从拿到紫衣那笔钱还了钱过得也算过得悠游自在,只是每次到片场找紫衣五次倒有四次被挡驾,他倒也不苦闷,他那纨绔子弟的风流不羁,几个跑龙套的女演员倒是爱慕得很,每次都与她们聊得不甚欢愉,尤其是潘绣屏,几番攀谈,璞渝惊异地发现他们是高中同班同学,潘绣屏也一心想要笼络曾璞渝,一来女演员本就是吃青春饭,她年纪不小过了三十就等于走下坡路,二来,她本是子琛为了取代紫衣挑选出的人才,如今紫衣回来当她的女主角,导演若是给她安排个有头有脸的角色看着怎么都不合适。工作都是假的,对于女子而言,终身大事才实在。
曾璞渝呢,他本是没有那份心思,只是紫衣生日那晚他提了一份蛋糕想给她庆祝生日,却见郁晨述走进胭脂巷去,他转身路上随手将蛋糕赏给一个乞讨的乞丐。他回家打通电话把潘绣屏约出来,两人去吃
了顿饭,潘绣屏早就听闻璞渝家境殷实,使出浑身解数竭力讨好,她的痴情缱绻是紫衣从未给予他的,令他无法抗拒,此后两人居然隔三差五地背着人幽会。
紫衣原本并不知情,潘绣屏却先沉不住气,曾在多家电影小公司辗转多年,一直默默无闻,到翌晨后一点微小的成名可能也被祝紫衣破坏殆尽,她实在寂寞太久了,难得能有这样一件扬眉吐气得意非凡的事,她只是稍稍松松口风这件事很快在翌晨传播开来,不到三天顾琪芳把实情告诉紫衣。这天拍摄机器出了故障,很早就下班了,潘绣屏前脚刚出门紫衣后脚跟出去,潘绣屏走进一家偏僻的咖啡馆,紫衣隔着玻璃看到那个曾握住了她手的男人牵起了潘绣屏的手,她到前台要了一只纸包,将璞渝送给她的那只戒指投进去,她叫一个白俄女招待员交还给他。
她并不嫉妒,也没有怨恨,只觉得一点点的诧异和惘然。
她与曾璞渝就这样结束了,遥遥望着他们的背影,她祝福他们。
从电影院回家的途中下起了小雨,今年的天气甚为古怪,不是梅雨季节却几乎整月霪雨霏霏,难以得见天日。阴雨天气一到下午仿佛连天都要压下来,回到家里已是暮色四合,家里却停了电,她去房东张太太那里交钱,正好看弄堂的倔老头也在,和张先生坐在客厅里侃大山,无非是战乱局势的一鳞半爪,话匣子的声音旋得幽幽的,雨天收不到信号,偶尔听到一两声女人哀怨的歌声,伴随着沙沙声,疑似深闺里寂寂的啼哭。
见到人也不好不打招呼,紫衣叫了声:“张先生,王伯。”
两人稍一点头,王伯拉着张先生说:“你看我这烟丝多好!听说还是私人烟铺订制的…那人也真是古怪,没事就看到他坐在对着巷口的咖啡店,长得倒是俊…我半夜被他吵醒竟也发不出脾气,他就给了我这个让我开门。”两人把玩一番,紫衣本已离去,突然闻到再熟悉不过的气味,骤然止步,郁晨述的Sweetheart!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种烟早已断货,只有郁晨述才抽的Sweetheart!
那一夜不是梦!郁晨述真的来过,是他的Sweetheart说服了倔强的王伯开门。
大雾,黑压压的夜色,泼墨一般的大雨,紫衣虽撑了伞却依旧抵挡不住猛烈的雨势,好不容易拦了一辆黄包车,出了双倍价格才答应去目的地,豆大雨点落在雨篷上砰然有声,乍听似一串淅沥的炮仗,街道已成湍急的河流,肮脏水坑里洇开的
晕黄路灯倒影,她掸着身上的雨水,脚上一双绣花鞋鞋帮已被鞋面上的芙蓉染成通红一片。
夜深雾浓,浓荫掩映,树影幢幢,枯败的芭蕉叶子宛如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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