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梦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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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歌梦底-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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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衣正想着这些事,过了许久,他对她说:“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就是风尘女子。”
紫衣问他:“是吗?”
晨述听不出她是什么口气,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排斥和鄙视,完全没有寻常大家闺秀听到这两个字的恐慌,只是有一点冷淡的漠然。
紫衣小时候父亲有时候会带她出去玩,不是捧戏子就是跑到堂子里,他进去让两个妓女陪她在大厅说话,她那时候就喜欢看她们抽烟的样子,烟卷衔在嘴角,胭脂凋零,涂成桑子红的嘴唇仿佛烧焦的花瓣,心中莫名伤感,宛如亲见她们日后飘茵坠溷,嫁风娶尘。她浑然不知,她气质中自然散发的妩媚正来源于此。
“最初我并不知道她是个风尘女人,也不知道我对她的这种感情可以称之为‘爱’,我爱她裙子上每个褶皱,我爱她身上的栀子花香和粉香,我爱她的歌声。她最喜欢在河边唱《天涯歌女》,我就在山坡上的树林中看着她,她在等待昔日的情人,欢喜中掺杂着淡淡的忧伤,边等边唱,我当时觉得那是世上最美的声音,连天上的鸟儿和水里的鱼儿都会停下来听她唱歌。”目光蒙尘,晨述眼中满是黯然。
紫衣想不到晨述身上会有这样的故事,忍不住问:“她后来等到她的情人了吗?”
晨述道:“后来一个乡下土财主也是她的相好想要为她赎身,他出了一个让老
鸨无法拒绝的价格,当天他就将她绑架回家强行拜了天地。”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紫衣问。
“不,她嫁进财主家中后虽然受到财主宠爱却一直郁郁寡欢,终于在三年后的一个晚上大出血难产而死,孩子也没保住,当天深夜我在朦胧梦中又隐约听到许久没有听到的《天涯歌女》,一直持续了七天,她的魂魄才逐渐散去。”
紫衣顿时醍醐灌顶:“她是谁?”
晨述缓缓道:“我爱过的第一个女人,她死时我八岁,她是我的母亲。”
紫衣垂下眼眸:“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些的。”
“我之所以告诉你是觉得你能懂得我的。”
“我并不认为自己可以懂得你,郁先生,我已反复告诉你,无论如何,璞渝和我早一步相知,我就注定无法回报你的任何付出,我很抱歉。”
“你当我一个从欧洲留学回来的人你这些鬼话能糊弄得了我吗?在中国他们一定告诉你一个女人若是无法守贞就如同一张纸被染黑了,而在西方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就已足够,第三方如果不愿退让,两个男人大可以决斗,不要说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即使你嫁给他如若不幸福依旧还有离婚这条路,”他坚毅而执着地望着她,“告诉我,你不爱他,对吗?”
这样下去两人的关系会变成怎样实在不堪设想,她已经很久没和琪芳好好说过话,琪芳对自己仍是冷淡得很,紫衣忙起来就顾不得这些,最近和她最要好的是刚进公司的潘绣屏,潘绣屏当真有几分姿色,当初被子琛视为紫衣的接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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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
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



、第二十六章

三月到了,翌晨院中的白玉兰吐出未绽的芽苞,远远望去疑似枝桠上的残雪。小半月霪雨霏霏,这天天气好不容易转晴,天气转暖,紫衣素来心静倒不觉得,潘绣屏却坐不住了,硬拉着紫衣和其他几个同事去酒吧玩,紫衣本来极不愿去那种场合,熬不过潘绣屏软磨硬泡,想着还是合群一点大家出去玩玩也好。
到了酒吧大家都叫了酒,唯独紫衣叫了荷兰水,潘绣屏见状叫西崽换了一杯酒精度较低的鸡尾酒,对她说:“要在场面上混,多少要学着点。”她以前在小电影公司打拼多年,比她更懂得人情世故。
紫衣坐在卡座上,绮丽糜艳的歌声如同浪潮,台上浓妆艳抹的女歌手唱道:“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柔腻温软,与邻座男女醉语呢喃冲刷着耳膜,听似一往情深实则并未用上半分真心,拿起鸡尾酒小啜一口,凝视杯中流光变幻莫测,偶一抬眸,却望见郁晨述正扶着一个喝醉的妙龄艳姝,她整个人僵住了,那个女人在他怀中呕吐,紫衣没有反应,身边的潘绣屏却已叫出声:“顾琪芳,你怎么在这里?”那女子抬起泪痕交错的脸,果然是顾琪芳,瞬间空气凝结,顾琪芳转身离去,紫衣顾不上其他人,追了出去,顾琪芳一路走一路抹着眼泪,丝毫不顾路人侧目,紫衣追上她,她看都不看紫衣一眼只往前走,紫衣只得跟着她追问:“芳芳,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要哭?…为什么你现在要这样?以前你不是把我当做你最好的朋友,你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在一个角落拐弯处,琪芳突然扑到紫衣怀里抱紧她嚎啕大哭:“阿紫,我恨男人!我要报复他们!”她断断续续地说,“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我再经不起男人甩了…”
紫衣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芳芳,上次的事是我错了,我不该破坏你的婚事。”
琪芳流着眼泪:“不是上次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父母帮我把日子都订下来了,对方不过是个洋行职员,我做好了粗茶淡饭的准备,订婚前夜他却打电话告诉我以后不要再见面。上次我不该跟你生气的,其实我心里明白得很,事情和你一点儿都没关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账算在你身上,为什么要骗郁晨述出来,我想我只是嫉妒你,郁晨述那么优秀,我太寂寞了…”
紫衣送了琪芳回家,时间也不早同事们在酒吧大概也散了,于是决定直接回家,刚到院子里听到崔夫人在院子
里说话,刚进门她迎面对自己努嘴:“郁先生来了。”然后就进了自己房间。
郁晨述坐在晕黄的灯光里,淡笑温润如玉:“你回来了。”
紫衣像是很疲倦,看起来不愿见到他,他一概当做自己的错觉:“今晚是顾琪芳约我出去的,她说想要告诉我一些你的事,而且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她喝醉了我不可能把她一个人丢在酒吧。”
紫衣仍是默不作声。
“你不相信?”他冷笑,“还是觉得我的解释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他抓住她的胳膊,想要就这么深深吻下去,他的嘴唇迫近她的脸,她睁着眼望着他没有反抗脸庞却依旧冷若冰霜,他猛然转身离去差点将她推个趔趄,她望着他的背影,他已不顾而去。
他们在戏外的的不合自然影响在戏中的配合,紫衣扮演的春愁因顾琪芳扮演的姐姐晟宁挑拨下误会晨述扮演的晟煊是因为父亲留下的马场才接近自己,加上晟宁告诉春愁晟煊与赵小姐相亲,春愁巧遇晟煊与赵小姐在一起信以为真,便远走他方,历经十年暌隔重回故土再见晟煊,这时晟煊已与另一女子结婚生子,偶遇仍未嫁人的春愁,往事种种浮现眼前。
这一个星期拍的就是两人重遇的场景。一遍又一遍,没有一次能让子琛满意,子琛觉得问题出在紫衣身上,以前他觉得紫衣在镜头中有非凡的表现力,怎么一跟晨述那家伙对戏就浑身僵硬什么都不对劲了,开始还耐心地开导:“你要明白男女主角两人彼此相爱却分散十年,春愁十年来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当她重遇晟煊她心中涌动是十年来的怨恨,孤寂,流离的悲苦,百感交集,但最多当是重逢的喜悦。”
又重来一遍,远景,滚滚红尘,人头攒动,逐渐放大,春愁找完工作下了电车正向借住的朋友家走,晟煊正在百货公司门口神情像是找什么人,春愁缓缓走近,唯恐认错了人又不敢多看那人一眼,转眼又将融入滚滚红尘,毫无预兆地,晟煊怅然若失:“春愁…是你吗?”
斜阳中,暮色里,念前事,怯流光。隔断红尘,无语凝噎,突然镜头跳到一个四五岁的女孩身上:“爸爸!”她扑进晟煊怀里撒娇,“商场人那么多我走着走着就迷路啦,你也不等等我!”晟煊笑起来木肤肤的,像是自说自话:“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子琛平心而论,这一段晨述的部分都非常好,但是到了紫衣那部分就极难通过,一遍一遍为了这个镜头耽搁了一个星期,剪辑很多工作
都无法进行,这天拍到凌晨他实在火大,一时失控当众对她发脾气:“祝紫衣,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为翌晨缺了你不行存心不配合是不是,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你和郁晨述在片场之外什么感情我不管,只要当你看着晨述你就要把他当做这世上你唯一深爱的男人,这是你失散十年为了他可以牺牲一切的男人!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郁晨述是那么难以爱上的对象吗?我见过的女演员车载斗量,就从没见过一个像你这样可以爱他爱得这么有心无力的!”
这番话比抽紫衣两个耳光还要难堪,晨述听不下去硬把他拉出去,紫衣呆呆坐在灯光下,这个礼拜的睡眠平均每天只有两三个小时,已经拍到虚脱,因为极度缺乏睡眠刚才发生的时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子琛从来没这么骂过自己。
子琛被晨述拉扯出去,气恼道:“郁晨述,你就别傻了,就算你能让天下所有雌性动物都爱上你,你都征服不了祝紫衣!”
场记跑来问:“导演,接下来还要继续吗?”
子琛火还没发完:“去去去!都快五点了,拍到明年啊!都给我睡觉去!”
第二天却没有安排任何戏,据说是临时取消的,紫衣因为太累了,没空去想原因,在家中睡过了下午,闭上的双眼投下一片澄净的暮光,每次睡梦中总是如此判断黄昏的来临,醒来却已是夜晚,柔和的烛光中氤氲郁晨述深邃的眼睛,仿佛神秘微明的冷星。
他在蛋糕的烛光中笑道:“你醒了?祝你生辰快乐!”
她蓦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看她微微发愣,他告诉她:“伯母出去串门了。”
她当然明白母亲想给他们创造独处的机会,母亲每次遇到个有钱人都是像苍蝇见了血似的团团转,以前她对璞渝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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