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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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珍-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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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她谦恭地打了招呼。

谢仙大喜过望,上前拉住德珍的手,仔细将她端详一番,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您来烧香吗?”

谢仙摇摇头,“卯卯的长明灯点在这儿。”

德珍微笑,“我见过他了。”虽然只是墓碑上的照片,那少年人的确是个让人觉得去之可惜的人,紧抿的嘴角显示了他的倔强,而他的眼神同他哥哥一样有些慑人,对视间,仿佛他能穿透那张照片,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不知道黎阑与这样的人天长地久的待在那里是否会快乐,一想到这个她的心就会揪紧。

谢仙知道这事会引发一些不快,勉力掩饰着自己的难堪,眼神有些许闪烁,左顾而言他:“你怎么在这儿扫地呢?”

德珍回答:“这里很安静。”

她笑的时候那股真挚只戳人心,明净澄澈令人心灵颤抖,那一笑,便足以尽释前嫌。时隔一年,谢仙对这个年轻人仍然有着高度好感,这份喜欢一如她的丈夫钟爱一种面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吃了大半辈子一般心意不改。

德珍自查自己的俏皮在这位长辈面前早已入不敷出,她的心是疲惫的,靠重逢的惊喜营造的情绪持续不了多久,便心生敷衍,可无奈谢仙对此也是照单全收。

这般境地下,科敏敏来了。

谢仙与科敏敏本是昔日旧友,此后互生嫌隙,也正是基于德珍,现如今,他们中的一个对德珍依旧痴心不改,另一个则转变了方向,希翼仗赖德珍挽回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与颜面。

“你怎么在这?”科敏敏叫嚣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倒是你,你怎么在这儿?”谢仙处变不惊。

“我……我来做功德的!”科敏敏心虚地回答。

谢仙冷哼一声,本想借此机会讥讽她几句以泄心头只恨,可她到底是聪明女人,很快就将她和德珍联想到了一块。科敏敏看谢仙眼神就知道谢仙已经察觉了各中原因,急于脱身之下上前拉过德珍,但谢仙却眯着眼睛喝道:“慢着!”

科敏敏撇撇嘴,背脊有些发凉,但还是强打精神将背挺得笔直,“你还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家达明回来了,怎么着,烂梨装苹果,还想干出点什么漂亮的事儿来?!”

“你说谁烂梨呢!”

“说的就是你侄子!”

科敏敏心气儿高,气量又小,谢仙这当着德珍的面羞辱她,她怎可忍,上来就抓住了谢仙双臂,一下将谢仙撂倒在院子里的地上,气呼呼的扒拉起谢仙的衣物来。

谢仙被那猛地一下弄得腰摔坏了,可她的脾气也不小,虽然失了先机,但科敏敏个子小巧没多少力气,谢仙一下便翻身坐在了科敏敏肚子上,她先是拨了拨自己 的头发,狠狠往科敏敏肚子上那么一坐,科敏敏险些气绝身亡。

德珍被这一幕惊呆了,等她俩厮打了一阵,她的意识才逐渐回笼,上前拉开她们。但这两个妇人,也不知怎么的,今天撞在了一块儿,打算新仇旧恨一块清算,谁也不轻饶谁,各种拳打脚踢,恶语相加。还是其他人来了,才将披头散发仪态尽失的二人拉开。

但这样还不算,她们殴打了彼此之后,谁也不甘心,闹着要去报案,德珍且去药店买了些药膏,回来却见警车停在门口,一下也束手无策了。

但警察对这两个女人没有止境的争吵也没办法,最后只好叫来他们的家人处理。

仲寅帛赶到时,他只看到德珍在边上焦灼,不像她母亲晚宴那样奢华迷醉,温吞酽滟,眉梢眼角都是素雅风情,比起现今大多数女子孟浪的热情,自是显得小家气些,但这不妨碍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德珍也见到他了,这个男人依然像是从修罗斗场里走出来的一样,满身的杀气,她虽从不参与家中的事业,但也知道身处那个位置的人没有活得一刻轻松,那些所谓的碟中谍计中计,全靠环环相扣的铺垫,笑容里也是不动声色的刀光剑影,就是栽个跟头,只怕也比别处更痛些。

然而,他却敢撂下担子,亲身来处理母亲的任性。

不一会儿,达明也来了,他们照面当下彼此互不道歉,只是声称这是家务事,请警察离开。

两个女人也吵累了,丧气地瘫坐在香客跪拜的蒲垫上,上头是五米身高的金身大佛端看这人间热演的悲喜剧,狭长的佛眼慈悲而肃穆,却有着震慑人心的效用。其他人纷纷做鸟兽散去,只余下五个人,静默着不说话。

仲寅帛冷眼看着达明,想来他是心太善了,竟然在他来招惹德珍的时候没有作为去压制,以至于现今他们姑侄俩爬到了自己头上来。可纵使他十分想将科家二人撇除在此情景外,现状却不依他而规章办事,正如人生太多的天堑难逾,于是理想与浪漫大抵都屈从了现实。更难为的是,德珍之于他,即是天堑,亦是理想与浪漫。

最终,是谢仙率先打起了精神,但开口便是朝儿子叮嘱:“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送德珍回去,不然我不放心。”

话音落了,达明才自觉失了先机,扼腕不已。但他还是试着挽回,“你那么忙,还是我来吧。”

仲寅帛冷笑,“你顺路?”

达明一愣,这才想起仲寅帛与德珍是上下邻居关系。

仲寅帛没给他多做挣扎的机会,不由分说地拉过德珍的手腕,大步跨出了殿门。


花都开好了(三)

“上车。”仲寅帛打开车门,看着远远站着的德珍。

落日温婉,她此时风华之貌,昭然若揭,多看一眼,都仿佛灵魂进了补药。

惊闹了一下午,德珍亦累了,她不想将仅剩的体力浪费在争辩上,她上了车,却不是副驾,而是后座。

仲寅帛僵了一会儿,松开副驾的车门,虚空地握了握,磨牙一声响动,绕道上车。当初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肯心甘情愿的坐副驾驶,如今却全部倒退了回去,一想起来,心便凛冽地抽紧。

“去哪个家?”

“爷爷家。”

车子移动起来,德珍看向窗外,仲寅帛在一个红灯路口动手脱了自己的外套,他里头穿着一件芦扉花纹样的衬衣,这是民国初年上海崇明地区的代表性纹样,但他的衣料显然金贵了许多,那光感十分想惹人触摸。

车子进了花园里,最终停在惊雀巷西口,她与他都知道从这儿走这巷子有多长,他既然执着,她只好放任。

德珍走在前头,步伐不大亦不快,仲寅帛跟了一会儿,最终抿了抿嘴角追了上来,拉住了她手腕。德珍回头看他,只道了两个字:“放手。”

“不放。”

“我说放手!”她加重了语气。

他一字一顿,“不!放!”

她咬过下唇,瞪大眼睛看他。

一年前他招惹她时,回想起来都是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时间也没过多久,她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头发长了,眼角梢多了一丝倔强。此时他再看她,再去触碰他,既向往又恐惧,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老天却要叫他再失去她一次。多残忍啊!

他看着她的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里挤出来:“想报复我是是不是?好,你来!我从没做过好人,不差你这么一个往我身上捅刀子,往这里来啊,来啊你!”他握着她的手往自己心窝子上狠狠地戳,那张英俊的脸扭曲到失态,但仍能感觉到他正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愤怒。

德珍试着抽回自己的手,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握得更紧了,“真当我是死的吗?我说过离姓科的远一点,忠言逆耳是吧?还是你心里被那几句甜言蜜语逗得高兴地很,以为下家有着落了?岑德珍,拜托你能不能醒一醒,要找也找一个更强的男人回来气死我啊,科达明算是个什么东西,值得你这样!!”

他这几句话还没说完,德珍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她的双肩被他紧紧抠住不能动弹,她不想听他说这些刻薄的话,却又无处逃生,真的就和十字架上的受难者一样,被死死的钉在了那。

“那你呢?”

“……”

“那你这样算什么?”当初难道不是从他这张嘴里亲耳听到的那些决绝吗?他又有什么立场指责他人的作为?他又凭什么管辖她的人生,对她指手画脚?他!凭!什!么?!

仲寅帛一怔,忽而觉得掌心一烫,骤然弹开落在她肩头的双手,踉跄的倒退一步。他失措地看着德珍,只看见她眼底水光粼粼,像是对他无声的控诉。

是啊,他这样又算什么。

“我只是……”失了底气,却仍不忘记为自己辩解。

德珍罕见的咄咄逼人,“你只是什么?”

“我只是……不能忍受……你把我的心跳弄快后……再逃跑……”他怅然若失的喃喃自语,像个受屈的孩子,亦像厚厚的日记本里一句轻描淡写断断续续的无主情话。

德珍僵了一下,心头涌现无数凄楚,她仍记得当初自己是怎样被轻易放弃的,她也仍记得此后自己如何漫长将自己治愈的,那些痛,那些苦,岂是这样一句幽怨的嗔怪能抚平?!

他越是这样,她越是想变得狠毒,绽放冷笑送与他,“够了仲寅帛,我不是一件物品,不是你说捡起就捡起,放下就放下,我爱过你,那就够了,现在,我可以不爱你,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掷你宝贵的时间,以免误了你的大事。”

他如雷贯耳,抬起头来看她,很想强硬,却再也无法强硬。

德珍深吸一口气,肩膀提高,又落下,机械地转身。再不走,心就要淤青了。

上一次,她这杯茶还没端来,他已经起身走了。

这一次,她如何忍受这样无情的 ?她花了一年时间整顿自己,可不是为了将人生推翻整个重来。

幽深的巷子如同一根漫长的喉管,仔细吞咽着她的心痛和悲漠。她走得飞快,始终没有回头,直到家门口,闪烁的眼神带点小坚定,吸了吸鼻子,她推开院门。

既然已经在心里说服自己接受现状,就会不断反复强化,让自己真正去接受,说是强迫也不为过,可是在一份心痛面前,她不想再当一次傻瓜。

她总是告诉自己,想漂亮地活,那就必须牺牲一些什么。

告诉父亲母亲暂时不想住公寓,她想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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