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昔续百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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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昔续百鬼:云-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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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所谓的先入为主的成见。
我从以前就对石头、岩石类的传说很感兴趣。
赤子石、犬石、兜石、祝石、爷石婆石、蛇石袂石、天狗石鬼足迹石、念佛石妖怪石、梵字石、山彦石、夜泣石——我知道非常多信州的石头传说。
此外,信浓也有许多塚。与植物相关的传说也不少。某某松、某某杉、某某樱——光是列出名字,就十分壮观了。
我想去看。
虽然就算看了,也只是些普通的石头和树木,而且大部分都是传说还保留着,但东西本身早就消失无踪了。其中也有些例子,是古记录中有记载,但当地没有一个人知道。最近这种情况似乎增加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去。
先入为主的威力非常强大。
另一方面,老师会想去长野,是出于其他理由。
老师在战前写下的纪念性首篇论文,题目叫(有关单目单足妖怪之起源)。就如同它的标题所示,内容是有关一足踏鞴※或山童等出现在山中的独眼独脚妖怪起源的新说法。对于单眼妖怪,有许多研究者从各种角度加以验证。也有柳田老师〈一目小僧及其他〉这类优秀的评论考察。
〔※一足踏鞴是据传栖息于日本熊野一种单目单足的妖怪。〕
可是我觉得老师的研究尝试将视野扩大到大陆来论说,这一点十分崭新。
后来老师也持续关注独眼独脚妖怪。话虽如此,愈是深入探索,就愈深不可测,广大无边,令人深刻体会到妖怪研究是多么地困难重重,即使如此,老师为了更进一步构筑、巩固自己的理论,可说是日夜努力不懈。
然后,
东信浓的猪名湖一带的詉访神社附近,有独眼神的传说。
传说的内容是过去讽访大人乘着白马诰一访此地,被葛蔓绊住马脚而落马,胡麻刺伤了眼睛,使他变成了独眼。从此以后,这座村子便禁止种植葛及胡麻,也不可饲养白马。这个传说也等于是在说明葛、胡麻和白马变成禁忌的理由。
那么……诫访大人是什么人?
那无疑是信仰的对象——神明。
说到诹访神社的神明,主要的祭神是建御名方神。建御名方神众所周知,是记纪神话※中亦有登场的知名出云众神之一。但要将诹访大人这个民间传说中的神明类比为建御名方神,相当困难。说起来,要说建御名方神是独眼神,实在有些勉强。
〔※指《古事记》和《日本书纪》中的神话。〕
而且诹访信仰同时具有官社※的一面以及当地土俗性的一面。
〔※即记载于《延喜式神名帐》中,受朝廷保护的式内社。〕
若是以官社——古代国家祭祀场所这一面来看,它所祭祀的是风神兼水神,再由此转变为建御名方神,但若是往更早的历史挖掘,显现出来的就是索所神※——蛇神,御左口神※。
〔※音译,原文为ソソウ神(sosoukami)。〕
〔※原文为ミシャクジ神(mishakuzigami),汉字或写为「御左口神」。〕
诹访流传的信仰祭祀非常古老,而且复杂。
那么,
姑且不论蛇神,御左口神是什么?
御左口神以詉访为中心,分布于信州各地,逐渐南下,在相当广大的区域受到信仰。
以建御名方神为祭神的诹访神社分布范围也很广,但诹访神社与御左口信仰的分布不一定相互重叠。相较于原本是出云之神的建御名方信仰,御左口信仰似乎更要古老许多。
可是以诹访为中心的独特信仰体系无法以一般方式加以分析,据说是因为这类古老信仰并未被后来进入的信仰驱逐,仍旧保存下来。虽然会转化,但不会被抹煞。诹访流传的古老信仰反而是不断地影响着重叠上来的新信仰,现在依然继续发挥机能。
不管怎么样,至少御左口神早于建御名方神,是在诹访一地受人信仰的神明,这一点应该是不会错的。
那么御左口神就是那个独眼神吗?这也只能说不是。
不,应该说大概不是。
没有人知道。
没有人清楚御左口神是个什么样的神,所以无从判断。
御左口神这个神明也是个十分棘手的对象。
御左口(mishaguzi)汉字虽然多写成御左口,但也可以解释为御石神(mishakuzin)或御杓子(mishakusi)、御社宫司(mishaguzi)。它的本义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丧失了。柳田老师也在《石神问答》中提到御左口神,但它究竟是石神还是树神,他并没有做出明确的结论。
神格也完全不明,难以轻易掌握。
可是……至少御左口神好像不是独眼神。
那么这独眼的神明是从哪里、怎么样冒出来的?这似乎让我们的老师大为苦恼。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假说……好像。
所以,
我们才会说要去信州。
虽然就算去了也见不到神明本人,只要没有新的发现资料,也无法详细究明真伪。
可是……我们按捺不住了。
因为我们是妖怪痴。
我们预定顶多半个月就回来。
新春刚过,门松※都还没取下,我们就跑到了诹访。
〔※新年时装饰在门口,用来迎岁神的松枝饰品。〕
然后该说是撇下其他一切,还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我们先去参拜大前年年底被采用为全国诹访社总本山大社社名的诹访大社上社本宫及前宫。我们进行了一场古代诹访的宗教议论后,甚至还在神前起了多余的誓:以后绝对要来观赏御柱祭。接着配合我的爱好,主要去参观了一些岩石类,像是上社的沓石、砚石、茅野一带的舟系石、手印石、前宫的矢立石等,然后四处走访探听近郊的传说。
接着我们还去到八岳一带,参观了鬼的足印石等等,但因为实在没办法翻过山头,就在小渊泽一带来个大回转,来到松原湖,眺望被郁苍树影环绕的猪名湖那神秘的姿态。
到这里都还很顺利。
简直是顺利过了头。没有失望,没有争吵,我和老师都心满意足。当然,就算看了湖,也不可能知道独眼神的真面目,但吸进冰得让鼻腔发疼的空气,看着鲜艳得让眼睛发痛的景色,我和老师都内心一片舒爽。
问题……是接下来。
老师开始要求说想看一月十五日在诚访大社上社举行的年占神事——田游神事。我原本打算就这样继续进行探访传说之旅,一路北上,去到佐久或小诸一带,然后再从那里直接回东京,因此听了这话,大吃一惊。
因为老师提出这个要求,是十三日的事。
时间太紧迫了。
如果要赶回诹访大社上社去看十五日的神事,就没办法再折回来时的路了。虽然也不是不能从当初预定的路线过去,但先北上前行,中间隔了一天再回到诹访的话,就完全无法停步参观其他地方,必须目不斜视、马不停蹄地赶路才行。若是一路到处参观,实在不可能赶得回来。
不管怎么样,都没办法看到分布在沿线上的盗人岩、蛙石、蛇枕石、座头石等等了。
我大加反对。
以后再来就好了嘛,石头又不会跑掉……
老师这么主张。
这话……或许说的不错。
我们的旅行又不赶时间,想看的东西都看不到,还算什么旅行……?
老师还这么说。
这话……或许也不错。
可是神事也一样不会跑掉啊。而且我想看石头。难道我的感受就无所谓吗?可是,最后变成我屈服了。
我们回到了诹访。
老师尽管那样坚持要来,却毫不感动。
而且,
老师得知了十五日同一天,下社也有神事举行。
听说那叫筒粥神事,是占卜作物丰凶的神事。原本古时候上社好像也会举行,但在不知不觉间废绝了,现在只剩下下社流传这种神事。老师说他也想看看这场神事,可是神事是在同一天举行。那要怎么办嘛?我问。就算来不及也要去看,老师说。反正看不到也不吃亏——他耍无赖地说。
暧,不成也不吃亏,这是平素的事了,而且自暴自弃也差不多是老师的拿手绝活了。
话虽如此,还是一样有勇无谋。虽然同样是讽访大社,上社与下社也不是两两相邻,彼此相距颇远。老师这人话一说出口就不听人劝,我无可奈何地陪他前往下社,但来到下社秋宫时,天都已经暗下来了。
抵达神事举行的春宫时,都已经天黑了。
然后,
后来的预定是一团乱。
下社位在诹访湖的北岸。从这里折回原本的路线感觉也是浪费力气。因为我们的旅程起点上社位在诹访湖的南端。
我们等于是从詉访湖的南端绕过东岸北上,而跑到诹访湖北岸的我们,等于比起点更倒退了许多。若是重回原本的路线,就浪费太多时间力气了。那样干脆去盐尻或松本还比较划算。
既然如此,就模仿菅江真澄※,去参观盐尻吧,啊啊,盐尻的话有天野信景※——老师不负责任地说着这些话。
〔※菅江真澄(17541829) ,江户后期的民俗学家、旅行家,曾游历信浓、东北及北海道,着有《真澄游览记》。〕
〔※天野信景(16631733),江户中期的国学家,着有《盐尻》、《伊势大神宫参拜记》等。〕
当时我应该反对到底,不管怎么样都要回到原路才对的。
虽然事后我深深为此懊悔,但当时我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态,竟觉得这样也不错。
真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不,若是这样说的话,我一直是被鬼迷了心窍。
我果然是个笨蛋。根本只能这么想了。
结果我……滑稽地不是被牛,而是被老师牵着参拜了善光寺※。
〔※被牛牵去拜善光寺是日本一句谚语,典故是古时有个不信神的老太婆,被牛叨走了晾在外头的布,意外地被引到善光寺,从此发心向佛。〕
是出于「既然这样,至少就去到善光寺吧,以善光寺为终点感觉不是正好吗?」这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只能说我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
如此这般,我们从冈谷到盐尻、松本,悠哉地流浪着探求传说。
理所当然,来到松本一带时,荷包已经瘦得差不多了。
的确,我们的旅行是不赶时间。
然而与此同时,这也是一场极端的贫穷旅行。
我们忘了这一点。不,我们一直都没把这点记在心里。
因为我们甚至更继续卖弄歪理,认为既然不能去到长野,至少要仔细地探访这一区,更偏离了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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