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谁知身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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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谁知身是客-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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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梨花木的凳子上,手里绣着什么花样,阳光从雕花的窗棂漏进来,让人觉得女子眉目间的老气和年岁极其不符。不久,有侍女匆匆忙忙地进来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突然紧握起了拳头,咬牙切齿:“确定了的话,就放火烧了。”那话音很重,很重,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她的心上。侍女慌乱地退下,只留下她一人。她眼角的泪花没人看见。
五王爷府中,珍太妃已泣不成声。自从知道霍清生死不明的消息,霍轩便吩咐下去不许任何人传话到五王爷府,可终究还是没有瞒住。珍太妃知道消息当即就晕了过去,之后便不吃不喝,抱着霍清的衣物,日夜啼哭,或是站在五王爷府门前呆呆地望着。近旁侍候的人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却也无能为力。
要说心中的苦闷和失落,泠湘的并不次于珍太妃。她一觉醒来,正准备去问霍清想吃些什么,却人去屋空,只剩下草草了事的只言片语。泠湘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姨娘离世时的感觉,扶着门框痛哭流涕,如今她不能,只能默默流泪。霍清走了,她一个人仿佛也没了生活的动力,也不觉得饿,喝几口清水就打发了。要么歪在床上,要么像往常一样坐在宅子门口弹琵琶。琵琶声依旧响起,心境却早已不同。
皇城脚下,天子近旁,还有那只银镯子。泠湘也萌生了去找霍清的念头,可是转念一想,她若为了儿女私情一走了之,岂不辜负了爷爷的期望。所以她只能苦守着。
又是一个夜深人静,边塞的阴风正盛,像是祭奠死去的孤魂。一个黑色的身影蹲在苏宅前的大树上,扔下了什么,飞速离去。
等泠湘醒来时,火势已经大了起来。有不远处的村民前来救火。泠湘不知所措。有人对泠湘喊着,姑娘,赶紧逃命吧。泠湘顾不得多想,背起琵琶和大箱子里的药材,又拿走了所有的钱财,准备冲进火场救火,却被人推出了苏宅的后门。一根燃烧着的木头柱子倒了下来,泠湘哭喊着,却无能为力。
她拼了命地跑着,腿也吓软了,倒坐在地上,看着苏宅化为灰烬。到了天微亮时,苏宅的上空升起白色的烟雾。想起爷爷,父母,泠湘不禁泪流满面。
这也许是天意吧。泠湘低下头,她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走回头路了。宅子没了,她也没有家了,只能四海为家了吧。
皇城脚下,天子近旁。泠湘抬起手,自己手上的银镯子发着亮闪闪的银光,像是指引着未来。
这是缘分吗?霍清?还是命运的劫数呢……


(三)何处为家
繁华的京城,清脆的马蹄声传来,没有人能听得见。
霍清骑着从泠湘那里“顺来”的小黑马,日夜兼程地赶回京城。他内心焦灼,只因心中还充满牵挂。
待到他在自己府邸门前勒住缰绳时,已是四月里的景象。门口的门童吓了一跳,连跑带颠地禀告。
霍清迅速地下马,往府里冲去,正好对上母亲那惊喜的双眸。这半个月以来,珍太妃是凭借着仅存的念想支撑着生命。先帝已去,宠爱不再,唯剩下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了。半个月的苦等,早已形容憔悴。霍清看着母亲眼眶哭得红肿不堪,人也瘦了一圈。往日里母亲最重视自己的容貌,如今的样子看起来完全不在衣着打扮上放任何心思了。
“母妃……”霍清几近哽咽地握住母亲的手,“孩儿不孝,让母妃担心了……”
“清儿不哭啊,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爱哭呢?”珍太妃嘴里这么说着,眼角却也泛起了泪花,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霍清的脸孔,还有霍清胸前的伤口,“清儿,你受苦了啊。都是哀家不争气,没能让你……”
“母妃,不说这个了,孩儿现在不是完好无损地站在您面前了吗?”霍清害怕再说下去,被旁人听见些什么传出去就不好了。
“什么完好无损,你当哀家瞎了吗?”珍太妃的口气突然严肃起来,“感觉找大夫来给清儿看看,这伤是怎么回事啊?疼吗?”
“好了好了母妃,您这是怎么了,您以前可不这么爱唠叨啊。咱们进屋吧啊。”霍清尽量用轻松的口气回答,搀着珍太妃走进了屋里。一路上,珍太妃还在絮絮叨叨什么,霍清听着,毫无厌烦之意,只觉得无比的幸福和欣慰。
四月的边塞,春天开始苏醒。泠湘在苏宅被烧后硬是一个人带着家当走到了集市上,雇了马车。其实对于泠湘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继续留在这里。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能走到哪里去呢?车夫问泠湘去哪里,泠湘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失措,然后坚定地要去京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总有一种念头敲打着,要往京城的方向去,哪怕再近一点也是好的,那场大火不过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这一路走的十分漫长,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大约走了半个月之久,车夫告诉泠湘,这已经到了京城的最外围了。
这天日落时分,马车经过一处破旧的茅草屋子,泠湘听见嘈杂的人声,带着凄惨的哭声。她撩起帘子一看,原来是一群穿着破破烂烂的乞丐跪在马车前磕头哭喊。车夫看看泠湘:“小姐,他们也怪可怜的,不如拿些银子给他们吧。”泠湘是个心慈心软之人,立刻拿出了银子让他们平分。那些乞丐拿了银子,频频给泠湘磕头谢恩,然后一哄而散。车夫正要离开,泠湘却看见那屋子门前躺在一个穿着粉色衣裳的女孩子昏睡着。衣裳破烂不堪,蓬头垢面,十五六岁的样子。泠湘动了恻隐之心,下了车,走向那女孩。她发现女孩的胳膊上布满青紫色的鞭痕,额头也是滚烫的。泠湘立刻拿来了自己的药材,给女孩擦药,每擦一下,女孩就会在睡梦中皱一下眉头。泠湘叹了口气,到屋里寻到了锅子给女孩煎药。
苏家的药材向来要微火慢熬才最好。等到药煎好时,乞丐中的一个妇人给泠湘送来了吃的。泠湘不觉得饿,便想把吃的留给女孩。她把药倒在粗瓷碗里,正准备给女孩喂药,女孩醒了。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连连往后缩:“你……你要干什么?”
泠湘笑着搅动着汤药:“没什么,你发烧了,我正好有药,就煎给你吃。”看到女孩戒心严重,泠湘便自己先喝了一口,女孩这才吃了药。
“你怎么被鞭子打成这样?你爹娘呢?”泠湘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爹,我从小跟着娘长大。”女孩缓缓开口,目光盯着地上,“我和我娘本来是住在南方的,在一个大户人家伺候家里的大小姐。后来大小姐嫁到了京城,我和娘也就陪着大小姐来了她婆家。可是大小姐不久就去世了,我娘也染了伤寒,不治而死……”女孩眼里泛着盈盈的泪光,仿佛一眨眼就要流下来,“那家人嫌我晦气,处处挑我的刺。月初的时候我因为摔碎了碟子被管事的一顿毒打,疼的昏了过去。等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泠湘看着女孩,眼神里都是怜惜。这世上竟有和自己的命运如此相同之人。泠湘和女孩都不再说话了。
不久,女孩打破了这沉默的气氛:“姐姐,你来京城干嘛啊?”
“哦,我是边塞来的,我娘去世前留下了一样遗物,让我无比来京城交给一个人。”泠湘说的平淡极了。她刻意隐瞒了霍清的存在,这是她本来就编造好了的台词。
“那你知道那人是谁吗?”女孩认真地看着泠湘。
“不知道,只知道是和皇家有关的人。”泠湘摇了摇头,“你知道如果想接触到皇家的人,有什么快又直接的方法吗?”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女孩脸上露出了笑容,侃侃而谈,“你有什么才艺吗?比如琴棋书画?”
“我会弹琵琶。”泠湘迫不及待地拿出了琵琶,素手一拨,琴声清澈如水。
曲毕,女孩不禁拍手叫好。“姐姐你真厉害啊。我们南方人弹琵琶弹得最好了。以前我在府上也见过琵琶弹得好的人,却没有姐姐这么好的……那就容易了。”
“什么?什么容易了?”泠湘不解地问道。
“你不知道,京城里有一个地方,是所有有才艺女子都想去的。名字我记不清楚了,反正你精通一种才艺,就可以去那里。经过挑选和练习,就能被分到各个王府里头供主子享乐。运气好的还能进宫呢。依姐姐的姿色,怎么不当个娘娘啊。”女孩笑得爽朗大方。
“你呀,说什么呢。”泠湘用手刮了一下女孩的鼻子,“此话当真?”
“当真啊。反正你也要往京城里走,我对这京城又熟悉,姐姐不如收了我当丫鬟啊。”女孩的眼眸里写满了真诚。
“嗯……好吧。那,你有名字吗?”泠湘偏着头问。
“没有,我娘从小就叫我丫头,所有的人也都叫我丫头。”
“丫头。”泠湘噗嗤笑了,“那就叫……叫素秋吧。”泠湘仔细地想了想。
“好,素秋,我喜欢这个名字。”女孩啃着泠湘留给她的点心,肆无忌惮地笑着。
月光把两个女孩的影子照的格外明亮。
夜深了,素秋睡得很香很甜,泠湘却睡不着了。她把衣服给素秋盖上,自己坐起身来,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发愣,心里牵挂的都是霍清。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平安回到京城?他究竟是什么人呢?虽然知道他非富即贵,可就算自己找到了霍清,也未必能见上,更别说长相厮守了。想到这儿,泠湘心里就一团乱麻,毫无头绪,一个人呆坐了一夜。
天微微亮,素秋就醒了。泠湘拿出了自己的衣裳给她换上。粉色的衣衫,配着肩上俏皮可爱的麻花辫,泠湘笑着看着素秋用清水洗净的脸,真是个美人坯子。
泠湘带着素秋坐上了马车,朝京城赶去。
谁知道昨日的晴空万里,今日就变了脸,下起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冷风飕飕地吹动帘子,吹在泠湘的身上。春雨贵如油,泠湘觉得心情好了起来。自己从小最喜欢细雨绵绵的天气,像是娘的气质,还有姨娘的笑脸。泠湘拿出衣服披在素秋身上,素秋又给泠湘披上:“小姐啊,你身子那么娇贵,怎么能挨冻呢。要是冻着了,那是奴婢的不是了。”
“好了好了,今儿个矫情起来了。”泠湘假装嗔怒,“我说了,你是我妹妹,别那样叫自己,我听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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