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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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 第13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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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华国锋,河南省委代理书记纪登奎,当然还有上海的张春桥,都是很重要的例子——所有这些人都直接因为文化大革命而在他们的省里爬上了更为重要的位置。这就为以后的纷争埋下了伏笔。因为通过这种方式从文化大革命中得到好处的干部,在70年代后半期与文化大革命的主要受害者发生了对抗。
第二个重要的独立系统是中央文革小组和由它发动、保护并在某种程度上由它指导的激进的群众组织。中央文革小组的主要目的似乎一直是搞臭尽可能多的干部,给群众组织以最大限度的活动范围和自主权,并尽可能多地让群众代表充实进革命委员会。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早在1966年8月,文革小组就开始拟出一份包括中央委员会、省级党政领导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和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委员在内的,他们认为是革命年代里的“投降主义分子”和1949年以后的“修正主义分子”的名单。1967年底和1968年,这份名单的范围进一步被扩大。例如,据说到1968年8月,康生炮制了一份包括一百多位中央委员和37位中央纪律委员会委员在内的长名单,要把这些人开除出党。①此外,中央文革小组顺顺当当地利用红卫兵组织去组织群众游行,批斗党和国家的官员,从其家宅中强取可用以进行诽谤的材料,甚至对被他们怀疑为“修正主义分子”的人搞逼供信。有时甚至还连及他们的家人、保姆或办公室的工作人员。②中央文革小组的这些活动导致了它在文化大革命中与其他两个独立系统发生激烈的冲突。中央文革小组试图把政治斗争的范围扩大到实际上包括各级官僚机构的所有官员。而干部们则显然力争把文化大革命的打击对象限制在少数人身上。中央文革小组希望给予激进的群众组织更大的自主权,以从党委和政府机构中夺取权力,而像周恩来那样的文职官员,则试图把夺权置于上级权力机关的控制之下,并把群众组织的功能严格限于监督,而不是行政管理方面。
此外,中央文革小组在关于军队在文化大革命中的作用问题上,与人民解放军的冲突也开始加剧。1967年1月,当夺权刚开始之际,陈伯达就把文化大革命与40年代中国革命的最后阶段作了比较。而后,他说,八路军夺取政权,实行军管,并且自上而下发布命令,而在文化大革命中,“夺取权力的”是“群众”,而不是军队。③因而,毛给予人民解放军在瓦解党的机构、组织革命委员会中的作用,比中央文革小组愿意提供的要大得多。更糟糕的是,地方驻军并不总是根据中央文革小组的要求,把群众代表如数安插到革命委员会,或者不是从它所支持的群众组织中安排进革命委员会的代表。因而,革命委员会的建立,不可避免地要导致某些心怀不满的红卫兵组织去攻击地方军队的司令部,并因此使人民解放军和北京的中央文革小组之间关系紧张。
这导致了文化大革命中的第三个独立系统——人民解放军本身的激烈冲突。如我们已看到的,军队的地位在整个1966年和1967年初稳步地提高了。现在,文化大革命一旦进入夺权阶段,军队在中国政治中发挥的作用就更大了。其职责不仅是为向党组织夺权助一臂之力,就像1月23日它奉命行动的那样,而且也保证维持以后的秩序。对第二个目标所采取的措施是:在重要仓库、银行、电台和工厂派驻军队;对春耕实行军事监督;对民航实行军事管理;以及在那些已经夺权的重要行政管理区域建立军事管制委员会。①在文化大革命中,共计有200万人民解放军参与了民事。②从总体上看,在文化大革命中,军队似乎只关心一件事:维持秩序和稳定;防止中国的政治和社会结构垮台;进而避免在中国出现易遭外来侵略的境况。此外,最大限度扩大军官们在新成立的革命委员会中的影响、增加军队代表的人数、保护军队免遭红卫兵的攻击与某些军官自己的利益是息息相关的。
但是,除了这些共同利益之外,文化大革命中军队内部的分歧看来与不同阶层干部内的分歧或这个国家的群众组织内的分歧完全一样大。③有些分歧是结构性的,主要是由于人民解放军的分歧渗入到地方和主力部队之中。主力部队——包括海、空军和地面精锐部队——装备精良,并且直属中央指挥。相反,地方部队由装备轻型武器的陆军部队组成,归军区(实际上每个军区都与省相对应)和大军区(由几个相邻的省组成)指挥,负责广泛的地方性事务。
在文化大革命中,主力部队更忠实地执行来自林彪的中央指示,这不仅是因为他们直接受命于林彪亲信充斥的总参谋部和军事委员会,而且也因为他们是林彪在60年代初就开始着手的军队现代化的主要受益者。相反,地方部队,其首长往往与地方党的领导人关系密切,它常常以保守的方式,充当省、市党的机构的保护人。例如,于尔根·多姆斯的研究表明:在文化大革命开始时,29个省军区司令员中,只有5人支持这场运动,8个司令员只是在将地方群众组织置于他们的控制之下后才在名义上表示了支持,反对的有16个。①军队中的第二类分裂是围绕着个人小圈子而形成的。在共产党革命的后半期,红军被分成五大“野战军”(原文如此——译者),每一路野战军负责解放中国的一部分地区。在这一时期建立起来的个人关系构成了1949年以后很长时间内官员派系的基础。人们普遍认为,在1959年被任命为国防部长后,林彪力求巩固他对人民解放军的控制,对他曾指挥过的野战军(四野)的军官恩惠有加,而对其他野战军军官则进行压制。②林彪事件之后,他被指控曾收集对其他野战军高级军官的诽谤材料,特别是对聂荣臻、徐向前、贺龙和叶剑英的诽谤材料,这些人挫败了他建立个人对军队的绝对控制的企图。③作为评估三结合主要参加者的最后一个组成部分,强调在毛与三个独立系统中的每一个系统之间时不时地出现的紧张关系和冲突是非常重要的。毛与党和国家干部的主要分歧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所怀疑的修正主义正是他们,而他指导文化大革命反对的也就是他们。另一方面,毛似乎注意到,担任革命委员会委员的干部有经受锻炼的必要,他声称希望这些干部能经受住文化大革命的“考验”(“谁要打倒你们?我也是不想打倒你们的,我看红卫兵也不要打倒你们。”1966年10月他在中央工作会议上这么说),①毛也保护了一些高级政府官员,特别是周恩来,使其免遭红卫兵的批判。
但毛与林彪和中央文革小组也有分歧。虽然毛在1959年选择了林当国防部长,并在1966年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上挑选他做他的接班人,但这位主席显然对林在历史和意识形态问题上的许多观点表示怀疑。1966年7月初他在给江青的一封信中,批评林夸大军事政变和军事力量在中国和发展中国家历史上的重要性,批评他抬高对毛的个人崇拜。毛对他的妻子写道:“我历来不相信,我那几本小书,有那样大的神通”,“在重大问题上,违心地同意别人,在我还是第一次”。②毛对林的很多批评同时可以被看作是对中央文革小组的批评,因为在1966年中期对毛泽东思想的颂扬和对毛的吹捧问题上,中国的新闻界与人民解放军负有同样重要的责任。1月份毛关于上海公社的一些讲话表明,毛很关注中央文革小组中的无政府主义倾向,以及他们要打倒所有的国家干部的企图。③没有证据表明毛像江青及其在中央文革小组的同党有时准备干的那样,愿意批准由群众组织动用军队。
如果三个独立系统的任何一方显示出不服从或抗拒的迹象,毛就能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和策略来对付它们。干部最易于控制,因为当时他们的权力基础最为薄弱。作为一个综合性的机构,毛可以允许中央文革小组加强对党和政府官员的批评,自信这很快就会在激进群众组织的行动中反映出来。更为特别是的,毛能够确定哪些干部从革命委员会中排除出去,哪些干部要受惩罚,哪些干部要给予保护。
相反,人民解放军拥有的权力比政府官员大得多,因为军官们控制着有组织的军队,这对当时中国政权的稳定是必不可少的。但军队之所以能受到控制——部分原因是给予激进群众组织批判军队干部的余地在增加,部分原因则是可以通过军队指挥系统惩治犯错误的军官。因而在1967年春,对文化大革命态度冷淡的五个大军区和六个省军区司令员被免职或调离,在此后的年月里又有不下八个省军区司令员遭到同样的命运。就像我们将要看到的,在极端情况下,毛和林可以把军队调到省军区司令员特别顽固的省份。
毛也有种种方法去控制群众组织。他可以对激进群众组织的活动加以限制,在红卫兵和革命造反派走向分裂,以及暴乱眼看就要失控时,他就缩小他们批判文武官员的活动余地。此外,毛和他的代表还可根据某些组织是否执行中央指示而将它们定为“革命的”或“反革命”的组织,还可授权地方驻军去镇压或解散那些被认为是反革命的群众组织。
平衡的演变
由于每个独立系统内出现分裂,三个组织体系之间产生分裂,每个独立系统和毛泽东之间也出现了分裂。因此,在1967-1968年成立革命委员会是一件极其复杂的任务。仅有黑龙江、上海、贵州和山东这几个地方的革命委员会在1967年的头两个月顺利成立。这些省的关键是另外还存在着一个可取代它们的领导,这通常是文化大革命前的省、市党的机构。党的机构能迅速填补一月发生的权威崩溃所造成的空白。在其他省,现有的军队和文职领导分裂了,群众组织里裂痕既深又大,革命委员会的成立是一个时间相当长的过程,其中包含着持续的冲突和斗争。
1967年3月到1968年10月这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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