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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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再见-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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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家伙悠悠然看她一眼,继续拖长了声调唱: 
“要媳妇儿干吗呀? 
点灯,说话儿, 
吹灯,做伴儿。” 
这才反映过来这家伙原来不安好心,一下子红了脸:“去死吧。” 
那家伙就哭丧着一张脸了:“哎呀呀,她要揪我的小辫儿。” 
站起身,准备去拿包。 
赵见却站起来了,走到门口,孩子们见他是生人,却有些怯了,不敢再喊。赵见倒是早有准备,微笑着,拿了一大把红包出来:“念个恭喜发财。” 
孩子们见到红包,胆气壮了些,一个领头的使个眼色,一下子站成一排了:“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声音响亮入云。 
赵见笑得很是灿烂,那些孩子们得了大红包,笑得更是灿烂,准备跑开了,领头的男孩子想想,却又跑到车镜明身边:“明明阿姨,小岳叔叔呢?” 
他本是凑在车镜明耳朵旁小声讲,没想到声音仍是大,一屋子的人都听得见。黄叔脸上肌肉抽搐一下,紧张地望了车镜明,她低了头,却很快又抬起来,浅浅地笑一下:“他出国了,还没回来。” 
“哦。” 
那孩子显然有点失望:“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会很快,也可能会很久。” 
“哦。” 
那孩子想了想,似乎是释然了,招招手跑开,边跑边回头:“明明阿姨,转告小岳子,他欠我今年的红包。” 
噼里啪啦的脚步声沓沓远去,却有鞭炮声又响了起来。 
屋子里的人,忽然都沉默下来。半晌,听到赵见的声音:“黄叔,今晚戏院开唱,你肯定喜欢。” 

戏院,梨树已成光秃秃的枝枒,而梅花却开得清冷。那香气,和了看戏的人,配了台上的灯火通明,搅出一份人间的缥缈来。 
开唱的是《龙凤呈祥》,操琴的竟然是胡伯。 
她一怔,望向赵见,赵见似看出她的疑惑:“胡伯本来不肯的,求了他半天。” 
她自然知道,胡伯是不肯登台的,不过,好在戏院平日也没什么演出,今天这场,算是过年应个景而已。而她,有幸听到胡伯拉琴,也只是在林向晚病房那次而已。 
黄叔听得如醉如痴,闭了眼不看台上的戏,却只贪婪地捕捉那琴声:“小见,这声音,很象我们当年的那盘带子呢。” 
那是黄叔视为命根子的一盘带子,却仍是最终逃命时没有带出来。 
赵见笑笑:“黄叔,你也听出来了。” 
黄叔眼睛都大了几圈:“是他?” 
赵见叹口气:“我没敢问。” 
一场戏已落幕,来看戏的不多,但掌声雷动。胡伯却似没有听见,收了琴,拿起小凳子,佝偻着背下去了。黄叔怔怔地看了胡伯的背影,忽也叹口气:“小见,你不问,做得对。” 
他们坐的是楼上,是长廊一边的房间,从了楼上往下看。灯火通明的戏台,又挂上了红红的灯笼,从上面看,却小得象只就要出发的船。 
她也曾经在那上面唱过,扮了男装,一段风流。 
“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 
她只知,他在下面,看得傻傻, 
却不知,他在上面,看得怔怔。  
  
 一百五十二 
看完戏,黄叔执意要在戏院里住上一宿,坐在房间里,远远地望了胡伯房间紧闭的门,黄叔又是紧张又是兴奋,搓了大巴掌不知如何是好:“明明,那真是胡伯住的地方?” 
“看,灯还亮着呢。” 
“要不要送点饺子去。”忽地又摇摇头:“算了算了,别打扰了他。” 
她哑然失笑:“黄叔,你这样子,好像追星族啊。” 
黄叔顾不上理她,只摇头谓叹:“唉,你不懂你不懂。” 
赵见本来不发一言,却忽然闲闲地开了口:“黄叔,她怎么不懂,她那些歌迷,见她的形状,就跟你现在差不多。” 
唇角上挑,似笑非笑,有些促狭的样子。空气中,忽然就多了活泼的神气。 
她不知如何接口,黄叔更是根本充耳不闻,只顾了自己一个劲的叹气:“想当年,他跟小梨白,多好的一对啊,唉唉唉。” 
唉得如此的八卦。连赵见也来了兴趣:“黄叔,那个小梨白,是带子里那个女声吗?” 
黄叔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叹气:“那个女声,多漂亮啊。” 
赵见继续八卦:“那他们怎么分开了?” 
黄叔叹得痛心疾首了:“我就一听戏的,哪敢知道那么多。” 
叹得他们二个也忍不住往了窗外看,胡伯的房间里,只见灯光在窗户上投射出单薄的影子。忽地传来一声响,黄叔哗地上身崩直:“琴声、琴声。” 
果然,是琴声,幽幽的琴声。只如叹息般,静静渗开来。 
似是平静如洗的江面,有一根根芦苇直立,连风也没有半丝,却忽地一只鸦雀惊起,呀的一声,刹那凝滞不动,心中象是被什么生生一击,只觉得喘不过气,却渐渐心中空荡荡的一无是处。不一会,那琴音却又颤颤传出,如衰草微微,渐渐风起,而风忽然强烈,越来越急,恰如江面波涛汹涌,流沙齐下,那鸦雀忽地大叫,在风中张开血红的大嘴,拼尽全力,却被风吹得连连翻滚,声音呕哑,时断时续,咚地一声,笔直落进江水。那江水打着卷儿,将一切渐渐抹平,滔滔却渐渐慢慢远去,忽地一收,万籁俱静,一切销歇。 
天地寥落,抬头,唯见满天星辰。 
三人大气不喘,都僵住了地一动不动,黄叔的眼角,却已有了点点泪光,死死地抓住了赵见的手:“和氏璧,和氏璧。小见,你听出来了没有?和氏璧。” 
急促得气也喘不过来,却不敢大声咳嗽。 
赵见怔怔点头:“黄叔,那盘带子,原来叫和氏璧?” 
黄叔终于慢慢地,将气一口一口地慢慢调整匀息了,喘出来,却还是难掩激动:“是,和氏璧,终于又听着了。” 
赵见却仍是怔怔的:“我现在才知,它叫做和氏璧。可惜只有这一段。” 
黄叔也怔怔的叹气:“有这一段,就不错了。好的东西,本来就要有破处,否则,老天也不放过。”沉浸在回忆中:“当年电台录音,一怒烧谱,和小梨白就此诀别,从此了无影迹。一代传奇啊。” 

夜深了,却没有睡意。 
外面,开始有了爆竹声,有烟花倏地啸叫着掠过天空,嘭地一声炸开。开始是稀稀落落的,恍若紧一声慢一声的祝福,却紧接着,就多起来了,象忽然而至的千军万马,一下子杀将过来,密密实实地刹那就填满了耳膜。有硝烟气紧跟了,从窗外涌进来,完全不由分说的人间烟火。就那么紧着赶着的逼上来,让人的心至少在此时没有一丝的空隙。 
想起去年这时,黄叔,早早地就睡了,那家伙带了她,一溜烟地跑到不远的大桥上,开始放爆竹,天太冷,一人穿了一件黄叔以前的军绿棉大衣,看他放那种最简单的二踢脚。拿在手里,点燃了,哗地一声就从手里窜上去,厚厚的小炉匠帽遮了耳朵,她却还是伸了手再死死蒙住,又紧张又期待,就等在高空嘭地一声响。 
那家伙放了一根又一根,手一直在耳朵上放不下来,就终于忍不住踢他一脚:“喂,有完没完,放个其他的。” 
那家伙冷得嘴里吐出来的全是一团一团的白气:“这个多好,特干脆俐落。” 
她就不客气地又再踹上一脚:“放个好看的。” 
“再好看也没你好看。” 
又踹一脚:“少贫,快放。” 
那家伙就摆上一个特大的花筒来了,她张大嘴:“是不是太大了点?” 
那家伙冻得稀里哗啦的:“不知什么玩意,点了试试。明明,你站远点。” 
她果然就跑得远远的站着了,这么粗壮的花炮,引线偏偏短得要命,那家伙也不敢冒然行事,先点燃根小花棒,再伸了胳膊去点,看着了,就飞快地、如此贪生怕死地跑到她身边来,抱了她,两人屏气凝神地看,没动静。再探头探脑地看,还是没动静。面面相觑一下,那家伙就又探头探脑地出去了。 
“明明,把火机扔过来,好像没着。” 
她鄙视地扁扁嘴,正要把火机扔过去,却忽然地,非常沉闷的、小小的一个声音:“嘭。” 
嘭? 
那么硕大的一个花炮,竟然就这么不知羞愧的一个:“嘭”? 
散了?!!!!!!!!!!! 
那家伙完全忘记了冷字,只张了大大的一张嘴,愣愣地转过来:“明明,它就这么好意思散了?” 
她想抿住唇,却终究没抿住,忍不住地就大笑了,边笑边叫:“岳子池,你这只大马猴,大马猴。” 
那么冷的空气,吐出来的大马猴三个字,竟好象也结成一团一团的白气,在眼前调皮地延展成猴子的形状。那家伙果然就不负形象,呲牙咧嘴地追了上来:“车镜明,公共场合,你敢大呼小叫?” 
空荡荡的大街,除了偶而疾弛而过的车辆,原来,天地间,其实真的有时候,就只有两个人。  
  
 一百五十三 
两个人,是不是就够了? 
当然,第二天,黄叔很愤怒:“你们两个兔崽子,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把我的花炮偷了。” 
他们本来正在吃汤圆,一口气没回过来,差点被哽死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黄叔,那是你做的?” 
黄叔仍然很愤怒:“当然是我做的,隔壁老包非说他鞭炮做得好,老子才不信,紧赶慢赶的做了这个出来,先从体积上吓死老包那个瘪竿子再说。” 
又一口汤圆差点没吞下去,使劲忍啊使劲忍,实在忍不住:“黄叔”,扑哧就笑开了。 
那小子倒是闲闲的:“你别跟老包比啦,你那个,中看不中用的货。” 
黄叔扑过来卡那小子脖子:“你说谁中看不中用了?” 
那小子竭力挣扎:“不是我们先给你放了,你呀,丢脸丢大发了。”开始白眼:“明明,救命救命啊。” 
她才懒得管。 

忍不了唇角微漾。 
手机有声响,是各种各样的短信过来,簇拥了的热闹,象在织绵缎面上仓仓促促的花朵,忙不迭地挤成一团,赶在好时间开放。坐在床上,一则一则地就那么看过去,最后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内容也最简单:“明明,新年快乐。”应该是歌迷吧,不知怎么样打听到了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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