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阳光的方向- 第13部分

　　李小云正生着气呢，他捏着那只虫子踅摸着下一个目标，嘴里叨唠着：“不跟大牛玩了。”他没注意妇人领着小女孩过来。小女孩挣脱妇人的手，跑到李小云面前，睁着一双饥饿的大眼睛看着李小云手里捏着的虫子。

　　妇人紧走几步，抱起小女孩，走到门口，朝里望去，一条窄窄的通道通向屋里，里面较黑，看不太清楚。妇人敲了敲门。李小云跑到门口，仰着小脸看了会妇人，知道是要饭的，忙跑进屋对奶奶说：“奶奶，要饭的来了。”奶奶走出来，她上下打量着妇人。妇人乞求道：“大娘，给点饭吧，我和孩子一天没吃了。”奶奶没说什么，她一转身回到屋里，找了一个碗。李小云跑过来说：“奶奶，给了要饭的，我们就不够吃了！”奶奶拍拍小云的小脸说：“要饭的一天都没吃饭了，都快饿死了。”小云眨眨眼睛说：“那就多给她们一点。”说完便跑到后院的菜园子里去了。

　　奶奶添了一碗饭，是刚蒸热的饭，她夹了一块豆腐乳搁在上面。妇人站在门口，老远就闻到饭香了。她伸出自己的碗，嘴里不停地说“谢谢”。老奶奶用筷子小心地把饭拨进妇人的碗里，最后把豆腐乳搁在饭的上面。老奶奶端着空碗上下打量着妇人，心想：挺俊俏的一个女人，怎么会要饭呢。她随口问了一句：“怎么要上饭了？”在她看来，这妇人是不应该要饭的。妇人说：“家里发大水，男人被水淹死了。全村人都出来要饭，没办法。”妇人说着把小女孩放下，把饭碗送到小女孩面前，小女孩迫不急待地用手抓起饭往嘴里塞。小云奶奶忙把筷子递给妇人，妇人迟疑了一会，感激地看了一眼小云奶奶，她接过筷子便蹲下给小女孩喂饭。李奶奶进屋搬了把椅子出来，放在妇人面前说：“坐吧。”妇人感到很意外，迟疑了一下说：“谢谢。”李奶奶说：“坐下吃吧，不够说话。”妇人连忙说：“够了够了。”小女孩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小圆脸象苹果，因为瘦，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大，苹果似的脸下突出小尖下巴。李奶奶问：“孩子多大了？”妇人答道：“两岁了，73年5月出生的。”

　　大约过去两三天，那妇人又来了，小女孩的眼睛闪着亮光，这次妇人不要饭，想借个碗，她那个碗被女孩打破了。李奶奶问：“你吃过了吗？”妇人说：“没呢，一天都没吃。”她说着，眼睛里含着泪花，似乎看见自己慈祥的母亲。李奶奶盛了一大碗饭，搁了一块豆腐乳和一筷子豆角，妇人接过碗连声道谢，坐在门口先喂了小女孩，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她走的时候和李奶奶打了声招呼：“大娘，我走了，谢谢您。”李奶奶应了一声走出来，只是习惯性地走出来看看。她发现妇人的那身衣服几乎遮不住羞，便叫住妇人：“闺女，你等会。”妇人就等在门口。李奶奶找了几件旧衣服给妇人说：“别嫌弃。”妇人接过衣服连声道谢。

　　半个月过去了。一天，李小云在门口玩，忽然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个碗，碗里放着两块硕大的红烧肉，李小云眼睛闪着亮光，他好久没吃肉了，这么大的红烧肉连见都没见过，并且是两块。李小云认识这个小女孩，她就是那个要饭女人的小孩，李小云看着小女孩，不明白什么意思。李小云四处看看，没看见那个女人，他眼里闪着欣喜的光芒，伸出脏手去抓女孩碗里的肉。忽然，女孩“哇——”地哭了，显然憋了很久。李小云吓坏了，扭头就跑，他跑进屋，把门关上，插上门闩，顺手拿了门后的木棍把门顶死，然后趴在门缝处向外张望。奶奶正要往外走，见孙子这样的举动，以为是和谁闹毛了，就问：“又和谁闹毛了？”李小云扭头对奶奶说：“奶奶，那个要饭的又来了。”奶奶打开了门走了出去，看见小女孩端着个碗哭得象是泪人，却没看见大人，老人家张望了一会，没见妇人的影，就领着小女孩进了屋。小女孩哭得更厉害了，小云奶奶给她一块米糖，她就不哭了。李小云心想，肯定是饿的。小云奶奶给小女孩洗了澡，找出李小云穿过的小衣服给小女孩穿上，小女孩穿上衣服后竟然望着老人家笑了。

　　半年过去了，仍不见那妇人出现，小云的爸爸李富生就托人给小女孩上了户口，给小女孩取名李小萍，小名“萍萍”。这半年，萍萍胖了起来，圆圆的脸上镶着一双大眼睛，喜欢说话。小云的母亲刘老师欢喜，白白拣了个可爱的闺女，她三十好几才有了李小云，有了男孩就想女孩，怀上一个却流了产，便再也怀不上了。这下好了，天下掉下个闺女。

　　斜对门住着一对夫妇，男的叫夏明，是杀猪的，女的叫李丽芳，是卖猪肉的。小俩口结婚两三年了，还没孩子，那不着急嘛！上医院一查，女的先天不育。李丽芳没事就到李家串门，和小云奶奶拉拉家常，抱着萍萍喜欢得不得了。

　　李丽芳曾试探性地问过小云奶奶：“婆婆，萍萍给我做女儿算了。”小云奶奶不知道她生不出孩子，以为她开玩笑，就说：“人家的孩子哪有自己亲生的好，你就生一个吧，别顾着挣钱，年纪大了，生孩子就困难了。”李丽芳不言语了，生怕自己的隐私被人家知道。

　　又过去半年，小云奶奶不幸得了脑溢血，不久就离开了人世。奶奶一去世，小云爷爷辞去了临时工，在家带孩子。老人家哪会带孩子啊，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一看见两个孩子离家门口远了就嚷嚷：“小倌，回来——”而更多的时候，两个孩子被关在后院的菜园子里，小云就爬出来和小朋友玩，把萍萍一个人留在菜园子里哭，小云有时心疼妹妹，就又爬回去。

　　李丽芳终于忍不住了，这眼看萍萍一天比一天懂事。她跟老公一商量，夏*里也是这个意思，挺聪明挺漂亮的小女孩，这样的闺女哪找去？

　　一天晚上，小夫妻俩送给李家一副大肠，把刘老师搞迷糊了，自己是个小学老师，老李是个邮递员，人家凭什么送副大肠给自己？聊了大半天家常，男的终于开了口：“我也不瞒你们，大哥和嫂子也是实在人，我就说了。我和阿芳生不出孩子。阿芳喜欢萍萍。我是杀猪的，也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如果是大哥和嫂子亲生的，我无论如何也不敢开这个口。你们放心，萍萍跟了我们，保证吃香的喝辣的。”李富生心想：你小子不是寒碜我家穷吗！刘老师有些舍不得，萍萍每天站在门口盼望着自己回家，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让刘老师感动，多好的闺女啊！

　　刘老师说：“小夏，我们可是把萍萍当亲闺女，你们也看见了。”李丽芳脑子快，忙解释道：“刘老师，您别听夏明的，什么吃香的喝辣的，他就知道吃。”

　　李富生说：“小夏，你们先回去，我们一家人商量商量。萍萍可是个大活人，不比给个东西，还有民政局那边要打个招呼的。”

　　夏明一个劲地点头：“那是、那是。”

　　李家权衡了一下，觉得夏明两口子人挺本分，人家开这个口不容易，再说家里也富裕，肯定亏待不了孩子。

　　就这样，萍萍成了夏家的闺女，取名夏晓雪，小名也改了，叫“小雪”。小雪刚开始在夏家不习惯，哭着喊着要妈。好在两家是邻居，李丽芳实在没办法就过来叫刘老师。

　　日子长了，小雪就不闹了，但时常往小云家跑，管刘老师叫“大妈”，管李富生叫“伯伯”，管李小云还叫“哥哥”。

　　很快，李小云上了学，小雪没着没落的，成天围着爷爷问：“爷爷，哥哥快回来了吗？”爷爷敷衍着：“快了，快回来了。”过了一会，她又问：“爷爷，哥哥怎么还没回来？”爷爷又敷衍着：“这就回来了。”小雪便跑到外面去张望，果真看见一些哥哥姐姐排着队从家门口走过，不一会便看见自己的哥哥排在一队列的前面，她就兴奋地奔过去。

　　有一天，李丽芳忽然发现小雪不见了，以为是到广场上去了，她站在广场上四处踅摸，就是没见小雪的人影。她问小云爷爷，爷爷说没过来。李丽芳急得要哭，心想，莫不是她亲娘把她抱走了吧？她跑到学校告诉刘老师，刘老师一听，心里咯噔一下，也以为八成是那个要饭的娘回来把小雪给抱走了。刘老师一边安慰李丽芳，一边想小雪可能去的地方，她忽然想到最近来了位耍猴的老人，会不会跟着耍猴的老人走了？

　　夏明撂下一头正等着屠宰的大肥猪，和老婆敲着锣喊着“小雪”满街转悠，每到一处都吸引着小孩子们的围观和尾随，就是没有小雪的人影。回到家，小俩口耷拉着脑袋，仿佛做了场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但耳边却是小雪欢快的笑声，似乎门口就会探出一颗小脑袋。

　　李丽芳一个劲地抹眼泪，夏明就会哎声叹气。夏明想起了那头待宰的大肥猪，他起身对老婆说：“我那还有一头大肥猪等着宰呢。不早了，你该做饭了。”李丽芳说：“没胃口，你就在人家那吃吧。”夏明没说什么，径直往外走，走到门口，又扭过身来，说了一句：“阿芳，还是做吧，说不定咱闺女肚子饿了就回来了。”

　　夏明的话似乎又让李丽芳看到了希望，她开始剁肉，准备做肉饼给闺女吃，一边剁一边流眼泪，她觉得自己的命苦哇，怎么自己就生不出孩子，还好老公不嫌弃，老天爷也照顾，让自己得了个聪明可爱的闺女，自己要是能生也生不出这么漂亮这么聪明的闺女，可是怎么就没影了？难道是自己命中不该有孩子？命运也太残酷了！她越想越委屈，索性放下刀坐在凳子上捂着脸大哭起来。

　　“妈妈，你哭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是小雪的声音，她在喊妈妈。

　　李丽芳惊喜地抬起头来，果真是小雪站在面前，她一下把小雪抱在怀里，生怕小雪又消失了。她掐了一下自己的屁股，感觉到了疼，自